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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Episode 06 ...

  •   Episode 06 既再不回头
      每场考试进行到最后,死磕大题的只剩下赤名樟子和波风水门。其他人不是被计算起爆符抛物线之类的函数题难倒就是被暗号破解绕进思维陷阱,无一例外。谁能破解大题,谁就会是年级第一。
      这次也一样。
      玖辛奈百无聊赖地边画小旋风边看题:你的小队在执行侦查任务时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串符号,分别是……
      她认真地分辨了一番,试卷上的图片依旧质量堪忧,对比度拉得可怕,幸好她从高中大小考试的印刷质量挣扎过来,早就炼就一双火眼金睛,从配图中隐约看出:一只小鸟、龙卷风、兔子、篝火。
      再看问题:
      1.这串符号代表哪四个结印手势?(4分)
      2.最终发动的是什么忍术?写出克制该忍术的查克拉性质。(4分)

      嗯?这就是大题吗?怎么和选择题或填空题类的大轴难度差不多?
      她略作思考,用笔一点一点地在草稿纸上戳了两下。
      鸟和酉之间的联想不用提,不仅读音完全相同,从一年前起就是被老师反复提起强调的考点;云从龙,风从虎,而虎对应“寅”;兔子在五行里对应卯;至于那团火……五行中,午就是火,火就是午,为了找到结印手势必须和动物对应,也就是马,那么,答案应该就是……
      玖辛奈晃了下快要用完的水笔,在空白处写下:酉、寅、卯、午。
      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了,肯定是一个结印手势一分,第一小题基本没问题。四分到手,她安心了一点:自己至少不会被拉开太大的分差。
      第二问提到了忍术。玖辛奈努力地背了一遍初级课本附录里自带的忍术表格,却没在脑海里找到答案。按理说这种技校考试不应该不屑于用“超纲”来筛选学生吗?她的心情很复杂:课本里最多提到包含三个手势的忍术,这四个连续的印是怎么回事?
      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了转。难题有两种,没教的知识点只能推理,和教学中思维七拐八拐的复杂计算。她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会不会是……下忍没资格学的遁术?
      刚进入忍校时,有关查克拉的讲义上曾粗略介绍过遁术:一种以施术者本身查克拉性质为基础的高威力忍术,用最后一个结印手势来确认释放的查克拉性质。这是——“火”!
      但是,具体是哪一种呢……
      玖辛奈故作自然地撩起左边刘海,收了收便别到耳后。她垂着眼睛装作在认真思考,按偷瞟水门答案前的惯例看去,老师低着头伏在讲台桌前,好像正在看什么白色的文件纸,那种上面才配下发的、特制的纸,边缘带着两道特别好看特别清晰的红边,似乎是油印的,在物资贫乏而孤儿们困顿的生活中像少见的精致的甜点,那片小而紧的字体群里似乎出现了小虫,竟在夏日熠熠的午后里不断反着亮片似的动静,和玻璃窗上跳动着的绿色光斑一起掉进树荫。
      那是棵少见的枫树,不似其他地方初庭栽的小树只有一人多高,在忍校二楼时也能伸手去碰,大约有四米到五米的高度。秋天时,教室外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瑰丽红叶,繁绣如锦,明丽炽热,和她的头发一样鲜艳漂亮,为此没少被同学打趣或玩笑。二战结束后,她曾和波风水门一起回校探望老师,却发现那棵老枫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砍掉了。
      老师研究文件比对付教材还认真,甚至罕见地带上了眼镜,翻来覆去地在看,鼻尖都要埋进那一团团油腻的黑里去。虽然油印的文件总给人一种老派的气势和规格,但这对她一个甚至玩过3D打印技术的现代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特别有吸引力的技术。玖辛奈不明白老师为何如此如临大敌又小心翼翼,看看过也就算了,并没多想。令人遗憾的是水门开始检查前头的简答题了,所以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幅画面并没有带来多深刻的印象。
      玖辛奈压低了声音,边捻起刘海边眨眼:“水门,你写完了?”
      “最后一题的答案……是豪火球之术吗?”
      “说嘛,说嘛。晚上我请你吃饭!”
      他不理她,自顾自地翻动薄薄的试卷,检查计算结果。
      “切。”死清高。她吹了吹刘海:“不帮就算了。”
      既然好不容易想起个佐助爱用的“火遁·豪火球之术”,那就蒙这个吧。当作致敬传奇耐屠者兼雷电法王宇智波佐助了。
      刚要落笔答题,后门被人敲了两声,松下老师探头进来看了一圈,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缓缓露出一个恬淡而胜券在握的的微笑,叫出了一个名字:“波风君,过来一下。”
      被点到的波风水门先扭头看了眼坐在讲桌前的老师,表情有点傻:“诶……我?”
      松下吉子和普通的老师不一样,她只负责即将成为下忍的学生们。
      “对。请跟我出来一下。”
      玖辛奈和其他搞不清楚状况的同学一起看向教室前端的老师,他不言不语,表情镇定,看起来早有要做什么事的准备,却慢慢地走上前来,看了看波风水门填好的卷面,一下子伸出手来,把卷子收走了。
      水门再也没办法拒绝了。他却不是很惊讶,谁也不睬地就跟着松下老师从后门出去了。

      波风水门跟着松下吉子来到楼梯拐角。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嘴角和眼里的真实情绪,对方就飞快地开口问他道:“波风君,你知道自来也大人一直想收你为徒的事吗?”
      又是提前毕业!他不得不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好叫这事看起来更好由自己来推托、更好为木叶的更大利益所解释、更好也最好再继续无中生有、浑水摸鱼、混淆视听、掩耳盗铃:“嗯……”
      她绷着的脸皮突然松了下来,又紧接着很亲切地一笑:“你不愿意吗?”
      水门赶紧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松下吉子还在笑。“我知道的,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他先点点头,才继续仗着自己的小孩子外表胡说:“可是,我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呢?”
      “拖后腿……”那个女人慢条斯理地将刘海理到左边:“你会吗?”
      “不会!”他心里“轰”地炸开,一下子被她的话逼入回防不得的境地,身侧攥出两个沿着裤线使劲的拳头。“我不想拖大家后腿!”
      松下又安慰他说:“你当然不会,你也不想,是不是?水门君,你那么优秀,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你千万不要这样不相信自己。”
      见小男孩还一副有话要说却不肯交代的样子,松下吉子以为自己猜到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玖辛奈的孩子?”
      不承认能怎样,承认了又怎样?结果每个自己都要和这个红头发绑在一起吗?水门有点灰心,又有点隐约的不安,这不对劲,可脑子没有放松也没有犹疑地想到了当前的最优解。
      他承认了:“我是想和她一起毕业。”
      “一起毕业?她的素质倒也不错。”松下老师回忆几秒,这样说道。她早就放过自己油腻腻的刘海了,只是垂着手,又在问话时换成抱臂的傲慢姿态,连眼睛都不肯放低或明明白白地转下来看到他:“你确定哦?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水门顿了一顿。不这样……还能怎样呢?他脸上终于露出点独属于孩童的胆怯,而这可能是近一年来的唯一的诚实。这点表情只一瞬就离开,剩下的又是原先的表面。他说:“我想和她待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松下吉子松了一口气又笑笑,“太好了。回去考试吧,波风君。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帮你传达这些话的,不用担心。”

      “最后一题,你是怎么写的?”
      “不会。”樟子真的不会,所以她只好摇头。“我只写了第二个问题,答案是不是水?最后的午印代表‘火’,只有水属性查克拉可以压制。”
      “鹿久说这是遁术。”玖辛奈狗急跳墙,“你竟然不会?”
      “图书馆又借不到高级忍术之类的……”赤名樟子迟钝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人从刚刚开始就在急什么,“老师不教,我们又没有家学,怎么写嘛?别责怪自己了,在这丢分很正常。”
      “正常吗……”她和赤名樟子肩并肩地趴在后排,两颗红色脑袋凑在一起,远远看去如同一面枫墙。“也是。”
      其实,她本来已经忘掉这种不断担心自己落后的心态了。考试结束后,所有人的卷子都被老师收走,有些人很讨厌事后诸葛亮,所以从不在考后讨论答案;有些人却热衷于一遍一遍地复盘,她从六岁开始又再长了一次,在意识还未察觉、身体已经恢复的时候,最先记起来的竟是这种一进入学校便无师自通的焦虑和迷茫。
      玖辛奈叹了口气,终于肯抬起眼睛,又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黄色小点。“喂,樟子!你说……那是不是水门?”
      赤名捂着脸“啊”了一声,可能还在想刚刚的考试,有些迷迷瞪瞪地回道:“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啊。”玖辛奈咕哝道,“被叫走这么久,幸好那些题不难,他都写完了,不然……”
      “就是他。”赤名樟子打断了她的碎碎念,很高兴地扯嗓子叫唤他:“水门!水门!快来啊!”
      “哎——”他越走越近,从走廊的尽头来到她们面前,稍微挥了挥手就当做招呼,“你们还在这里啊……”
      玖辛奈很受用地“哼”了一声:“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教室里怎么没人了?”水门苦恼地皱了下眉毛,明显和考试没关系,只是事情还没办完:“哎,老师呢?”
      “在改卷子吧。”她警惕起来:“对了,松下老师找你做什么?你们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找老师?对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玖辛奈的话戛然而止在空旷的教室里。因为站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的波风水门瞪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颇有点严厉:“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还不去食堂吃饭?”
      她愣住了:“我……”
      樟子见势不好,赶紧说:“我们正要去吃。”
      水门“哦”了一声。
      可玖辛奈笑了笑,却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我什么时候吃饭,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水门一时口快,说出这句话后也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太久没有体验过口是心非的快意,所以尽管知道这不是最高效的沟通方法,知道这是毫无缘由、毫无躲闪空间的无妄之灾,也知道这并不是玖辛奈的错,却依然任由自己说出了不顾她心情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赤名樟子就赶紧把呆在原地的玖辛奈拉走了,“好啦,我们走吧,今天食堂的招牌是章鱼烧哦……你不是最爱吃章鱼烧了吗?”
      “是啊……章鱼烧。”一个一个的,小小圆圆的撒了木鱼花的棕色丸子。玖辛奈定了定神,却极快地感到了困惑。她从他的话中读出了一种由内而外的不承认,仿佛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当着樟子的面,她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只为了用这点礼貌让水门知道刚刚的他有多么可笑。
      玖辛奈动了动嘴唇,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一切神色临到他的脸颊和那双茫然的蓝色眼睛里,又变成多余。于是什么都没有讲,她转开脸庞,只是面带些愠色地和樟子手挽手向下走去,一步一台阶地路过他,从前门离开了。
      她们静静地走了一段路。这段路一点也不远,甚至根本算不上路,是只属于她们的,可能在心里分别属于两个女孩,却没有任何外人可以介入。说实话,玖辛奈基本确定了这姑娘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樟子身上没有那种无时无刻都将要满溢出界限的压力,也没有那类偶尔超脱出外表和年龄的成熟,更没有属于另一种直觉的冷笑话。为什么呢?玖辛奈想。如果把异世界当做只能关押一个人的流动监狱,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穿越小说里写的根本不对啊,她并不提心吊胆,而只是极度孤独,极度地渴望找到一个同类。
      一走到楼梯间,玖辛奈就甩开樟子的手一个人跑开好远,在那颗大枫树下找了一小片阴凉,站定后就不动了。樟子在出口处犹豫着没上前,再怎么徘徊也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红头发姑娘不顾形象地用手捂着脸,又低着头。难道她……
      赤名樟子走近了,才听到一串小声的诅咒:“该死的波风水门……”
      竟然还在骂人,这说明玖辛奈还挺有精神的,她宽下心来:“他事后一定会和你道歉的。”
      “事后道歉还不如打我一巴掌再赔我点医药费。”玖辛奈冷哼一声。“对了,今天食堂真的有章鱼烧吗?”
      “没有。”
      “好吧!反正也买不起。”
      赤名樟子看了她两秒,突然笑说:“其实你很喜欢他吧。”
      “你说什么?!”玖辛奈勃然大怒,却并不是很有气势。她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波风水门时的景况了,可是不敢细想,连忙停下来骂她:“我知道,你喜欢千手绳树!赤名樟子——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松快而调皮地眨了眨眼,提议道:“去吃那个吧。”
      “哪个啊?”
      “一乐拉面。”
      “为什么要吃一乐拉面?走过去要……要十分钟诶,还不如去食堂打白饭吃。”玖辛奈紧紧地盯着她,像大考里紧绷着脸皮的监考官。
      赤名樟子在这样的目光里浑不在意地耸肩。“刚刚那是期末考试诶,不是小测验。去吃点好的吧。”
      “没钱。”
      她叹道:“好了,好了!我请你。偶尔也对自己好点吧?!”
      玖辛奈松了口气。看起来没多如释重负,也只是淡淡地转过脸去:“你这么有钱啊?绳树学长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与其送贵价礼物还不如……”赤名樟子刹住车,“算了!他们忍者忙死了,见都见不到。”
      玖辛奈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吗?”
      “会啊。”
      她盯着神色自然而若无其事的赤名樟子,人家依然闲适地只管自己走路,看来是早有预料,也早就看到自己的未来。未来是那么好看透的东西吗?
      对玖辛奈来说,未来不是“未来”,至少被她看到过的那些故事已经被命运做成了发电机的转轮,如何挣扎都不会有多余的水花。
      至于水门和自己谁是里面那只可怜的仓鼠,她不知道。
      玖辛奈骂了句脏话,又感叹道:“那我还不如现在就去做忍者呢。”
      “珍惜当下吧。”赤名樟子说。“反正也就剩一年了。”
      珍惜个屁。她原本是想这样说的,却用力忍住了。

      捧着海碗连拉面汤都喝完后,她们在路口分别。樟子走了,玖辛奈在原地看着夕阳为她的红发蒙上一层橙黄,默默地感觉自己有点脑残,也有点给传说中的穿越党们蒙羞。但紧接着她想起一句诗——可能是大脑又开始找补——那句诗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贫穷、咳嗽,和爱,是一个人怎么努力都藏不住的东西。这句诗不是她先遇到的,是同寝室的舍友选修了文学课后改的微信签名。很有道理,不过现代社会催生了很多只活在社交平台九宫格中的富家女。
      她的微信签名是什么来着?好像没设置。这重要吗?木叶村里又没人用微信。玖辛奈突然地就笑出声来,纯粹是感觉还忘不掉现代社会的自己很可笑。在这里,要么飞鸽传书、飞鹰传书,要么托梦、烧火,用几个世纪之前的方法传递信息,都很有效率。
      水门和那个老师面对面地谈了二十分钟还多,或许有半个小时。这岂不是更有效率?真的,她还记得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是恐慌或担忧,却更为可怕。她早就知道了,波风水门是不可能感到一丝“害怕”的,毕竟——她又神经兮兮地笑了笑,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看起来属实很诡异。除了自己,他什么没有经历过?
      她努力地回忆,努力地走路,朝着家的方向。这条熟悉的小道边有长而细的草叶不断随风晃动,如果凉风和金灿灿的夕阳能互相转化,这个世界上就有了永动机,而回忆里的小道旁也就有了永恒的快乐。就在这时,那类似于一种始料未及的、被打翻的果汁的差错却发生了:玖辛奈趔趄了一下,却被扶住。她晃了下头,看到两张分别绘着红白线条的动物面具,形状很圆润,表情很假,木质面具后传出一道冷冰冰又无感情的声音:“旋涡玖辛奈?”
      她平日很好用的脑子又停转了:“是我……怎么了?”
      暗部像山一样沉默一样有压力地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站着,皮肤在微微翕动,一切体征都正常——只是不说话。
      “请问……”玖辛奈咽了下口水。
      “好了,你们不要吓她。”她又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这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由自己身后而出。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头顶两个丸子,身穿浅色和服。玖辛奈在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知道那大半白发原本是什么颜色,旋涡水户来找她干嘛?为什么是现在?难道,二战……
      等等,水门和她说过的,这一切都没有那么早啊!说好的两年后呢,不应该还有一年吗?
      小女孩脸上呆滞的眼神逗得水户微微笑起来:“玖辛奈,你还记得我吗?”
      玖辛奈“啊”了一声,不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害羞还是害怕,又应该表现出哪种。记起面前是高龄老人且经历过风起云涌的初代,只好放弃伪装——好在这两种情绪在初出茅庐的小女孩脸上看起来差不多,也都有按序出现的理由。“您是水户奶奶?”
      “好了,我们进去说。嗯?”旋涡水户笑眯眯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旋涡宅,另一只手顺势揽住玖辛奈瘦巴巴的肩膀。暗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她们两人慢慢走进杂草丛生的院子,旋涡水户始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说话时却总是带着一股气势:“这么乱!”
      她的头更低了。
      旋涡水户紧接着就开始数落暗部:“他们也不帮你打扫一下。”
      “可能打扫不过来吧。”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轻轻地揉了揉,手法有点像按摩狗头。
      “他们可比你闲多咯。”
      玖辛奈不吭声,站在门前掏兜,好不容易摸出钥匙,手一抖,又把那片小小薄薄的金属片给弄掉了。她蹲下去摸索,结果钥匙好像掉到了门下的石缝里,边上就是供引流雨水和积水的沟渠,实在拿不起来。“这个……”
      旋涡水户看了看她失落的脸,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钥匙环上系着一枚她从没见过的铜质钱币,宽慰她几句后,又开始提点玖辛奈可以吩咐暗部做事:“别急,叫他们拿出来给你。”又安慰她:“不必为了这种小事让自己难过。”
      她接过那把形状不太一样的钥匙,伸进钥匙孔拧了拧。门“吱”地松了,拉门和门框间多出一道离开了机关就无法严丝合缝关闭的缝。这房子很老,有几扇窗户已经关不严了。玖辛奈压下心里的一点点胆怯,深吸一口气后朝她笑说:“请进吧。”
      旋涡水户点了点头:“那么……打扰了。”

      玖辛奈有点紧张,只好先跑进只够一人转身活动的小厨房,为了鼓励自己,很大声地扯着嗓子说道:“我先去泡茶吧!您要吃些什么,苹果……可以吗?”
      没有人回答。这不是一所高大空阔到无法求解的房子,但在她几步之内的旋涡水户竟在几秒之内就离开了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玖辛奈还没有给苹果削皮,随便切下半个,就感觉手感不对;检查了另外半边,才发现原来这个苹果是烂了,只不过没烂完,但剩下的果肉口感估计不会太好。
      她不敢轻举妄动了,在炉子上开火烧水,又惊喜地在长时间不用的锅具后找到半包还没过期的花茶!
      就在这时,传说中的旋涡水户施施然地出现在了只亮着一盏壁灯的客厅里。“苹果?谢谢你。”
      玖辛奈赶紧回过头去,看见她已经背对着自己坐进了沙发的上位,于是端出还半生不熟的花茶和那可怜的一碟子苹果,很狗腿地跑过去坐好。“没关系,没关系。水户奶奶,您找我做什么呀?”
      “想来看看你罢了。”老妇人长叹一声,用自己枯干如树皮的手抓住茶杯,却不急着喝。幸好她还没有喝下哪怕一点点花茶或吃一点水果,因为一旦尝到了玖辛奈用代表着自己生活的边角料准备出的待客之物,她就会意识到一个非常明显却不能被指控的真相,即:脱离了一些交友和生命安全上的考虑,二代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孩子。
      而旋涡水户并不急着喝茶的另一个原因,是:“玖辛奈,你什么时候毕业?”
      她很快就答道:“明年毕业。”
      “哦。”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天真无邪只知道玩的小女孩:“奶奶,暑假快来了,您要带我去玩吗?我们可以去度假吗?鹿久说他爸爸每次都带他去森林里玩,还钓鱼。我也想玩!”
      “森林?是奈良的那个小子……你们认识么?关系真好。”旋涡水户一直在笑。她还是很和蔼的,至少在第一眼看上去时没什么威严,除了从头上垂下的符文和纯色簪子,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老奶奶,只是老得很夸张,在平民中都很少有这么老的人。她老到让玖辛奈开始怀疑她说的“那小子”指的是奈良鹿久的爸爸。水户终于喝了一口茶,并极快地放下了茶杯,她淡淡地扫过玖辛奈和摆在她面前的正在缓慢氧化的苹果块,“你想去哪里玩?”
      “森林啊。”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想去喂鹿。听说它们不仅很漂亮,还很乖……”
      “这些事,你是听鹿久说的?”水户回忆片刻,提起自己也去过那个地方,只是没说原因,最后轻飘飘地说:“其实那片森林很大,奈良一家也只是在边缘活动而已。”
      那就是不行。她并不怎么失望,却装得很失望:“哦!好吧。”
      旋涡水户又开始用安慰人的口气交代事实:“这样吧!如果你能把我带来的东西学会,我就带你去玩。”
      她惊呆了,玖辛奈没想到这件事的走向会变成这样。这个老奶奶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转移了话题,而这一切的开始只是一杯茶:“什么?学什么?”
      玖辛奈这才记起自己看起来应该更高兴些:“哇,您要我学什么?”
      一堆卷轴被旋涡水户变魔术般地放到桌上,从装饰用的花纹样式看,估计是高级的忍术卷轴。
      旋涡水户一定知道此刻窗外隐藏着一堆暗部,那么这个举动是木叶允许的吗?
      “这些。慢慢看完,如果你学会的话,我就带你去……”水户咳嗽了一声,把她的手抓来,放到了卷轴上:“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只要学会了这些。不过要我陪着,但我不会怎么管你的,毕竟我都是个老婆婆了嘛。哈哈!”
      玖辛奈一动也不敢动,她细声细气地问:“这是什么呀?”
      “这是封印术。”
      “难吗?”这一刻,她真的被吓得定在原地,“我可以吗?”
      “我们从小就学这个。”旋涡水户很认真地说:“你一定可以的。”
      她一定可以吗?玖辛奈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只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继续反问下去。她如鲠在喉,同时又有点喘不上气来的紧张。而且她的手被水户掐着,抓着,固定得很紧,好像一种过于温和而无前奏的酷刑,又似是命运亲自降临,来告诉她:你在劫难逃。
      ……我,我知道了。
      你在劫难逃。
      都说了我知道了……
      你在劫难逃!
      我……!她猛地举起茶杯给自己灌水,喝了几口就舌头发涩地停下了。她的眼头眼尾全都被茶水刺激得发红,只觉得命苦:“奶奶,谢谢你给我这些卷轴。”玖辛奈停了一停,很自然地说:“虽然……我知道封印术很难,但我会加油的。”
      旋涡水户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轻轻“嗯”了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左右手的袖子依旧笼在一起:“缺什么就和我说,让暗部去给你买。”浅色和服来到被夕阳浸透的门口,依旧是浅色的,尽管夜色慢慢降临,如一口钟倒扣所有人进硫磺地狱。水户继续说道:“毕业之后就要开始做忍者了,忍者可不是过家家,你真的要去战斗,也真的要清楚自己和敌人,清楚课本外的东西。”
      她“嗯”道:“我明白的。”
      水户微笑着用袖子搭上她的脸。玖辛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眼角有点湿润:“我……”
      “很难吗?”
      她摇头道:“木叶救了我。这不难,难的是我要怎么振作自己,回报木叶的救命之恩。”
      旋涡水户突然不走了。她很严肃地伸过手来——她是如此冷淡严肃,甚至连声音中的颤意都不再出现:“有些恩情是不需要回报的。”
      不待玖辛奈想明白这句话,她已经缩回了手,而玖辛奈乱糟糟的刘海上多出了一枚硬硬的东西。她猜这是个发卡,却不敢去确认。
      水户又悲伤地补充道:“回去吧,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不用太担心我,我的孩子。”
      这是旋涡水户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其实她觉得这时候不应该这样伤感,可是悲伤和贫穷、咳嗽,和爱都不一样,这是皇帝的新衣,是白色的谎言,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有个小女孩哭了,但只要自己不承认,别人就毫无办法。
      所以她装作自己没有看见旋涡水户真正的神色,平静地开口道:“再见,奶奶。”

      回到客厅之后,她发现旋涡水户留下了那把钥匙。而自己头上多出的东西的确是一枚发卡。深绿色,很衬她的眼睛。
      玖辛奈站在玄关发了会儿呆。她有点累了,可是现在睡觉实在太早。又有点饿。
      那,不如去找水门!

      她一下子把灯全开了,奢侈地浪费了五分钟电费,把茶杯哗啦啦地在水流下冲洗干净,狠狠地搓了下果盘,又把软绵绵的氧化苹果倒进垃圾桶,提着那半袋子垃圾就狂奔出门。
      临近孤儿公寓,她突然在大门口边上的垃圾屋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玖辛奈脑子是清醒的,就是心里很想放纵,所以主动带着一种疯感,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波风水门地就直接喊:“喂!波风——水——门!”
      那团模糊的黑影顿了一下:“玖辛奈?”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晃是要怎样?!她继续狂奔,甚至开始加速,声音尖尖地大喊:“你给我站住!”
      “我没想着要走!”
      水门的脸突然在黑暗里一现,原来是声控灯被他们喊亮了。
      他竟然有点委屈,还把手里提的袋子往背后挪了挪。“你现在过来干嘛?”
      “还能干嘛?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玖辛奈气炸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心想:这人是脑残吗?
      他说:“那你现在过来干嘛?”
      玖辛奈狠狠地把垃圾袋甩进垃圾桶:“我找你还要挑时间?”
      水门弱弱地“哦”了一声。“你饭吃了吗?”
      她转了转眼睛:“吃了,可是又饿了。”
      出乎玖辛奈的意料,水门点了点头,虽然没有道歉,却很温和地说:“那走吧。”

      他们安静地走上去。玖辛奈好奇他藏在身后的那个袋子到底是什么,走了三层,终于找到机会一把扯来,水门却大惊失色地往回保护,最后见她嘴角抿得比木叶的双扇门还坚硬,终于放弃抵抗,虚弱地松开手,随她去了:“你……”
      “你什么你!”她跟着他边上楼梯边拆,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餐盒,揭开盖子,香味扑鼻,是满满的牛杂肉炒饭。玖辛奈一下子愣住,少走了两级台阶,吓得他伸手去扶,可她终究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没摔在楼梯上:“水门,你……”
      他一脸的表情复杂:“嗯……”
      “你怎么浪费粮食?!”她又开始哇哩哇啦地大叫:“不许丢啊!给老鼠吃也不给我吃,我恨你!”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大!”他也气得跳脚,其实这幅样子的水门很少见,她又总想多看看不一样的他。但这次逗得有点过火,两个人吵了一路,停在水门的公寓外时却连钥匙都找不到了,玖辛奈气得跺脚气得七窍生烟气得疑是银河落九天,直到水门把裤兜反扯出来,很滑稽地摊着手说:“完了,估计在家里。”
      “这就是忍校第一的记性吗?”
      “总比连木叶建村史都记不住的你要好!”
      两个人又开始吵,吵着吵着气却消了,可没有钥匙就没办法进门,只好就着声控灯——其实是边聊边吃,两个人也反过来成了初夏蚊群的血包。

      水门深吸一口气,“算了,我才不和你吵呢。”
      “哼。”有饭吃,还有斗嘴,双倍的快乐,那偶尔不在口头上占便宜也是可以的。玖辛奈继续嚼嚼嚼,“还算好吃!”
      水门问:“当然了,毕竟是我做的。对了,你晚上去做什么了?”
      “没有蚊子么?”
      “暂时没有。”
      她还是很小心,用代号说:“被魅影带走了。”
      其实水门一直不知道魅影和面具有什么关系。但解释成代号就很好懂,他至少可以记住。“做了什么?”
      她噎了一下。“说是……要教我封印术。”
      封印术?漩涡一族的旋涡术,不用说,那当然是极好极精妙的技术和秘密。
      “谁说的?”
      “你也太敏感了。”玖辛奈叹了口气,“好吧!是旋涡水户。”
      “你见到她了?”
      “见到了。”
      他不愿意想下去,开始做假设:如果她现在就成为人柱力的话……
      不,不会的。他镇定地安慰着自己:这也太早了!漩涡水户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她在每个宇宙中都是最稳定的角色呀……
      可是那段谈话却不断地在他脑中回放,不断地回放。松下吉子是个高明的演说家,她并不像先前来劝自己提前毕业的老师那么露骨,而那段话至今他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提早毕业吧,水门,成为下忍,跟着早就想收你为徒的自来也大人去做事,发挥你真正的作用……”
      成为下忍,拿到那个只在第一次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色护额。然后呢?之后的路对波风水门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呢?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也不知道。胆子那么小,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被暗部带走了!可事后竟然还吃得下饭!
      事到如今,倒不如直接承认,不是什么对未来战况的担忧,也不是未来有了变数的焦虑,而只是对提早被带走的漩涡玖辛奈的担心,将水门彻底引进了心神不宁的状态。

      玖辛奈其实也能猜到水门的顾虑。任何地方的斗争都是一个样子,本质上没有区别。水门不愿意说的无非是和政治有关的考量和更黑暗、更让人想吐的秘密。比如为什么自己这三年来没见过旋涡水户一次,但她却对这栋房子和自己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又比如水户明里暗里让她多吩咐、使唤暗,那是一种和平民相比截然不同的傲慢和理所当然。
      可哪怕在她丈夫的村子里,涡之国的后裔也不能拥有彼此吗?
      转念一想,玖辛奈发现,当然如此,甚至必须如此。
      她们已经在木叶,也已经是木叶的人了,如果两个异邦血统的本地人间有了更紧密的联系,那木叶算什么?不提九尾,如何证明木叶让异邦人团结?可正是为了九尾,她们才重新有了做同族的机会,才有了在和平中重遇的机会。
      所以她合上餐盒的盖子,直接说:“我看你没必要这么担心。”
      “没必要?”他又有点早上的样子了,使劲捏着山根不放手,眼睛里是深深的担忧。“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玖辛奈很不服气。“我告诉你,这不是忍校的考试,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他轮回过多次,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口是心非,依然倔强地说:“不是这样的。”
      “你有经验,我也有经验。”她耸耸肩,“再说了,我也看开了。”
      “如果你说的是九尾……我早就看开了。”
      “你的攀比心太重了。”
      水门哽了一下,他有一瞬间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地、干巴巴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勇气。”
      “把自己当成主角的话,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变勇敢了。”玖辛奈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之意,只摩挲着油腻的勺柄,不想反驳了,“当然,要我为木叶捐躯是不可能的。希望你可以不要让战况走到这一步——嗯,提前道谢——波风水门君,谢谢您。”
      “你一对我用敬语我就浑身难受。”水门看见餐盒里还剩下一大半的炒饭,忍不住吐槽:“喂,能不能吃完?刚刚是谁叫我不要浪费粮食啊。”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点,她总在进食时留有余力,不愿意彻底填满自己的肚子。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个习惯和他从前见过的几个贵族倒是很像。
      她在从忍者学校毕业前彻底改掉了这个扎根于物质丰富的世界的习惯。原因无他,运动量太大,不用力把肚子填饱就一定会在中途被饿晕。八分饱是现代人的坏习惯,忍者——特别是战前的忍者,总是吃到九分、十分饱,乃至秋道家祖传的十二分饱。
      她扒拉几口,又放下勺子。“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要睡门口了?”
      水门慢吞吞地说:“不会。”
      “行吧。”玖辛奈叹了口气。“走,你睡沙发,我睡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Episode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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