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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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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洛杉矶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意。微风轻拂过街头巷尾,摇曳棕榈树发出沙沙轻响。江予怀倚着冰凉的路灯柱迎风站立,不由把大衣裹紧了些。
他伸出冻得发紫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了好半天,这才鼓起勇气按下信息发送键。
江予怀:许离,你在哪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简短的两行文字是那么刺眼,江予怀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他右眼皮跳了跳,比外界更深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好像怎么也捂不热自己的身体,细密的钝痛感刺得他几乎快要流泪。
“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许离有事儿出门,所以特意委托杨络铭时不时来照顾一下他窗台那盆可怜的玛格丽特。
许离不擅长养花,以前也不是没养过,只是落在他手里的花基本都活不过一个月,所以他秉着养了也是糟蹋的态度,自觉远离了养花这一爱好。这盆玛格丽特是Kyle给的,许离本来想拒绝,架不住对方硬要给,只好勉为其难收下。刚来时粉白相间的花朵,现在已经被他养的又脆又焦,随手碰一下都能掉几片花瓣。许离没辙,只好让杨络铭来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拯救一下。
谁知道杨络铭还没走到许离家呢,就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在楼下蹲守的江予怀。
“你走吧,许离不在。”杨络铭说。
江予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晦暗不明。
“那我过几天再来。”
“别来了,他去欧洲考察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而且,他应该也不会想见你。”杨络铭的声音混着风声,可一字一句却如此清晰,“许离现在过的很好,你要是真为他考虑,就别来打扰他了。”
听到杨络铭的话,江予怀猛地停住脚步。
对面街道上商铺不断闪烁着的霓虹灯在他眼前被晕染成模糊的光斑。他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迎面吹来一阵风,大衣失去人为包裹,下摆被轻松掀起,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轮廓。
才这么几天,面前的男人似乎比自己初见他时瘦了不少。杨络铭想。
江予怀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无限拉长。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气,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直楞楞站了许久后才终于有了动作。
杨络铭站在原地望着他单薄的身影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这才摇了摇头,抬脚离开。
“Ava。”
自打上次发生了那件事儿后,许离就把江予怀给删了,他估计是发现联系不上许离,就辗转到了Ava那儿,企图从Ava处打探关于许离的消息。
不过在欧洲的那两个月,许离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全身心投入工作,穿梭于各个城市,走街串巷,感受各样的自然风景,体验不同的人文风情,暂时屏蔽了一切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也暂时忘却了这段影响心情的插曲,直到回到洛杉矶,这才终于接通Ava打来的不知道第几通电话。
“zephyr,你最近还好吗,怎么不回消息?”Ava的声音里满是急切,让许离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毕竟是他和江予怀的事儿,不应该迁怒别人。
许离语气不自觉柔软下来,“我很好。前段时间去了趟欧洲,今天才刚到洛杉矶。”走出电梯,他弯腰捡起门口的快递,又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包装,一看就是Kyle送的。
自从他开始追许离,礼物就没断过。
许离有点懊悔,早知道当时不该一时心软告诉对方自己的地址的……
Ava思索半天,开口道:“zephyr,你今天有空和我聊聊吗?”
许离开门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可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不过他很快缓过神,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站在落地窗外,他仿佛浑身都被英国的雨给浸透。记忆里伦敦的天空永远阴沉,泰晤士河面上是怎么也化不开厚厚的水雾,所有建筑都藏在雨雾里若隐若现。潮湿的空气让寒意更甚,它们毫无顾忌的钻进人们的骨缝,加剧疼痛感。空气中常带着总也抹不平的那份阴冷。
而洛杉矶呢,一年四季,阳光永远浓烈,哪怕是冬天,空中吹来的风都带着暖意。温暖热烈似是成了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悠闲地在英国街头漫步,而一到洛杉矶,整个人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心悸,甚至连停息许久的幻觉都开始往外冒。
乱七八糟的记忆就像潮水将许离淹没,任由他如何扑腾,都摆脱不了窒息感。
他强撑着走到书桌旁,在拨通 Ava 电话前,用力抹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可等他开口时,世界却开始扭曲模糊,面前的一切都成了马赛克。眼前只剩下和江予怀缠绵温存的幻觉,一遍又一遍无情磋磨着他的心。
许离咬紧牙,在Ava看不到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刀,一言不发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不行,不够。
又一刀。
嘶,怎么还是看不清。
又一刀。
在疼痛刺激下,幻觉被击破出一个缺口,开始缓缓消散。
趁热打铁,许离毫不留情的又来了好几次。
终于,真实的世界又一次降临在了他的眼前。
许离低头瞥了眼手臂上不停溢出的鲜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表情如此冷漠,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
等过了会儿,疼痛感减弱,麻木感占据上风。许离不满的皱起眉,故意碰倒手边的水杯,让杯中热水尽数落在伤口上。
酥酥麻麻,又带着刺痛。
两者夹杂在一起,使他倒吸一口凉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上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许离对着电话那头的Ava说,他的语气极尽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听到这儿,Ava 叹了口气,摇头说:“zephyr,你在阐述每一件事的时候,总爱把自己放在上帝视角,从而忽略自己的感受。但其实,你不用这样。”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是绝望,愤怒亦或怨恨,又或者夹杂着什么其它的情绪,你都可以告诉我。在我这里,你不用对自己太苛刻。”
许离的目光落在窗边那盆早已枯萎的玛格丽特上。在欧洲时,杨络铭就告诉过他这盆花的结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它凋零的模样,心中还是泛起一丝惋惜。
“如果不是落在我手里,也许它会活得很好吧……”许离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好像…… 说不出当时的情绪。痛苦、悲伤、绝望,也许都有吧,我记不清了,更多的是平静。平静地又一次接受一个我早已预料过无数遍的结局——我和江予怀从来都不合适。”
许离只在洛杉矶停留了三天,扭头又去了南美洲。前段时间杨络铭给他介绍的活儿够他潇洒好一阵子了。
除去杨络铭、瑞恩,还有关于课业的信息,他对其他消息一概置之不理。
至于梁华,一个月前倒是联系过他。删江予怀的时候,许离顺带手的把陈缄也给删了,大概是陈缄没办法联系上许离,所以又去缠着梁华当了传声筒。
总之话里话外也是说那件事都是陈缄的错,是陈缄攒的局,不知道胡焕那人会胆子这么大,江予怀对此毫不知情,希望许离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是说客,不管真假,好像对于现在的许离来说,也不算重要。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又到了六月。
夏天如期而至。
“许离,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长袖?不怕热坏了?”杨络铭花衬衫的纽扣都快解到肚子上了,露出大片肌肤,随便一动,整个上半身几乎一览无余。
瑞恩坐在他身边,默默上手给他多系了两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捧起椰子喝了口。
杨络铭无语的看着瑞恩的后脑勺,真想给他来一下子,想来想去还是没舍得动手,只好认命的瞥了一眼自己被遮严实的肚子,长叹一口气。
“我不热。”许离轻声回答,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在室外高温的烘烤下,他早已头晕目眩。
只是上次下手太狠,在手臂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到现在还残有印记。要是被他们俩看见肯定会问东问西,到时候许离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麻烦。
“这次回来还走吗?”瑞恩问道。
“不走了。”椰子水冰冰凉凉,暑意霎时减弱了不少。“这几个月走了很多地方,是时候静下来开始继续着手作品了。”
“停下来也好。”杨络铭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上次去你家,看到门口堆了一大堆礼物,我好奇就看了眼,全是Kyle送的。这么久,很诚心啊。”
“嗯。看到了。”
瑞恩:“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
没有感动,只有烦。
一种被骚扰的厌烦。
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物,在他看来根本不是爱意,而是明晃晃的令人窒息的骚扰。
想到这儿,一个念头快速在他心里闪过:难道曾经的江予怀见到我,也是这种感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