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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桌 ...

  •   第二天早上,教学楼下准时响起刘建宏气沉丹田的训斥声。

      “都给我排着队站好!”

      一群背着书包没精打采的学生被一声训喝惊得浑身一抖,规规矩矩列队站好,等着站在前面的刘建宏放人。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你们想干什么?都是高二的学生了,还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大白天没点儿精神气,像什么话!”

      声音顺着教学楼直往上冲,传入教室,撑着头想睡觉的学生猛然一抖,醒了个彻底。

      叶鹏宇拍拍同桌肩膀,凑过去小声说:“哎老徐,你说语哥不会也在楼下队伍里吧?”

      开学第一节课惯例是让学生补作业的,没有老师来上课。身为纪委的徐志远拿着作业正准备去讲台,闻言往后面看了眼。

      暮语的位置是空的。

      倒是邻桌坐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坐好吧你。”徐志远把侧了大半个身子、扭着头努力往窗户那边看的人按回去,“说不定语哥还没来。”

      叶鹏宇捂着头闷嚎:“虽然但是,我不允许语哥在我作业还没补完的时候缺席!苍天呐,快让他来吧……”

      像是真的回应了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悄悄推开了后门。

      暮语轻手轻脚走进来,随手放好书包,屁股一沾凳子,就轻车熟路趴了下去。

      瞬间没了动静。

      “我去,我愿望实现了?”叶鹏宇眼睛瞪得老大,把胳膊伸到徐志远面前说:“快掐我一下,我一定是见鬼了。”

      徐志远没客气,两根指头捏起他的肉一拧,叶鹏宇连忙捂住嘴,堪堪阻止了那声已经有迹象的“嗷”。

      他使劲儿甩着胳膊,边甩边愣愣地道:“我靠,真不是梦啊。”

      “写你作业去。”

      好不容易将多动症同桌定回原位,徐志远搬着椅子往后挪了点儿,轻轻晃了晃暮语的肩膀。

      “暮语,暮语?”

      “唔?”

      暮语困得要死,迟钝地抬起头。

      徐志远对上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了笑轻声问:“怎么困成这个样子?”

      暮语重新把头埋回胳膊里面,闷闷开口:“别提了,心累。”

      昨天晚上给他们发完作业后,他本来想玩会儿小程序的游戏,放空大脑就睡觉,谁知刚打开跳一跳,旁边就传来了声音。

      “我是真没想到啊。”

      “我不能住宿?”

      一道音色很亮,还有点耳熟,另一道则语气冷淡。

      “能,您怎么不能住。”较大的那道声音顿了一下,“住归住,可你为什么又是一个人一间?两个人有个伴儿不香吗?”

      “不习惯。”

      “你要不想跟不认识的人住,那我跟你一间成不?兄弟就应该跟兄弟一起住。”

      “……”

      暮语对别人兄弟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默默打开耳机戴上,重新投入到跳一跳里,边玩边想:没想到宿舍隔音这么不好。

      直到传来的声音陡然拔高,冲破耳机里的音乐,暮语又被迫往下听。

      “哎!我说严谌,身为兄弟最基本的操守呢,你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

      就这一句话里面的某两个字让他心烦意乱,再加上本身收拾得晚,他的小夜灯又没电了,大晚上开着大灯睡,别提多敞亮。

      以至于一宿没睡好。

      暮语本就憋着起床气,现在光是想想就更堵了,没好气道:“晚上没睡好,我再睡会儿,你去看班吧,不用管我。”

      “行,但是刚开学老师查得严,我在讲台上又不好过来,你可记得找个同学帮忙看着点儿,峰哥来了好打掩护。”

      徐志远提醒了一句,就匆跑上讲台看纪律了。

      年级纪律组组长雷厉峰,人如其名,做事雷厉风行,对学生凶狠严厉,在江湖上被同学们敬称“峰哥”。

      暮语高一上课的时候就没少跟峰哥碰过头,要不是徐志远提醒,他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今天好不容易躲过了楼下的蓝胖,可不能又被峰哥抓到。

      趴了两秒,暮语强迫自己抬起头,左右看看,突然发觉自己座位旁边还有个人。

      是个男生,穿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很安静地在写东西。可能是教室空调温度低,他身上校服外套的拉链被妥帖地拉到了最高处。

      昨天这个位置好像还没人?

      暮语视线微微上移。

      男生坐得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脸,依稀可见是一副不错的长相。硬朗的面部线条勾勒下,男生的气质仿佛也带上了几分冷冽感,看起来不太好交流。

      暮语不想麻烦人,但是这种情况好像没有比同桌更合适的了。

      于是,他只好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人,顶着自己竖起来的几根呆毛,扯出个困倦的笑容:“同桌,麻烦帮我盯着点儿老师,来了一定要叫醒我,谢了啊。”

      说完,头就又栽了下去。

      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暮语已经趴着不动了。

      “……”

      一高会在寒暑假让学生按年级分批返校,在这个时间段上的课被称为“假期补课”,有一套单独的教学课程安排。

      开学第一天的这堂自习课最难熬,学生们刚脱离假期生活,时差还没倒过来,结果来学校要早起上早读不说,这节课又太安静,好些个坐在座位上没写几下就昏昏欲睡。

      这种时候,是除早读以外巡逻老师最喜欢逮人的时间。

      而身为纪律委员的徐志远,所要做的就是“叫醒服务”,顺带维持纪律。

      他坐在讲台上咳了两声,唤回不少走神的人,又补充道:“这节课不能睡,再多撑一会儿。”

      一个靠讲台近的同学被他拍醒,满脸不情愿地说:“纪委,你怎么只抓我,不叫最后一排那个呢?他在那儿睡那么香,把我瞌睡虫都给勾出来了。”

      徐志远推推眼镜,镜片折射出两道光,张口就是夺命三连问:“你作业写完了吗?你早读的书背完了吗?你能保证睡觉也能考高分吗?”

      这同学一听这话,心都在滴血,立马就不困了:“好好好,师傅你别念了,我知道错了。”

      话音一转,又道:“不过真有这么强吗?我还以为这位经常让老师头疼,但政史地好到逆天的大佬是让人吹出来的。”

      徐志远拍着人的脊背让他坐直:“当然是真的,我跟语哥一班了一年,从没见他囫囵上完过早上这两节课。”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凡人还是好好学吧。”

      “什么神仙凡人呢?”

      一道威严的声音悄然出现在身侧,徐志远一僵,木木地扭过去,看到了一张又凶又严肃的脸。

      再往下看,最醒目的就是那人手里拿着的政治书。打开的那一页是大段大段的文字,看得人心里发毛。

      刚刚还有心思聊天的同学干笑两声:“峰、峰哥。”

      班里人起初还耷拉着脑袋,雷厉风一来,刹那间一片寂静,又在几秒钟后同时挺起腰板,笔下写得飞快。

      男生轻拍了暮语一下。

      暮语动了动,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甚至还使劲把头往胳膊里钻,俨然一副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还说一定要叫他起来,这怕不是被周公给叫走了。

      眼看着雷厉峰就要过来,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了暮语的肩膀,将人往上抬。

      单手承担一个人的重量需要很大的臂力,夏天衣服又薄,手抓在肩上几乎能把人骨头掐断。

      更何况暮语被无意识地提起来,四肢没什么反应,顺着惯性往后一歪,“咚”地一声,腿直接磕到了桌肚子。

      凳子腿随即翘起来,带着他摇摇晃晃往下倒。

      “砰——!”

      又炸开一声巨响。

      暮语躺在地上,捂着膝盖倒抽一口凉气,睁眼先看到了男生往回收的手,眼睛一偏,就是自己被抓皱的衣服。

      “……”

      被迫终止睡眠,暮语的头脑还不太清醒,现下又摔了一跤,后背震得发麻,膝盖和左肩还特别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这一排又是抬人,又是磕桌子摔凳子的,动静属实不小。

      雷厉峰已然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你这是闹哪一出?”

      暮语缓缓从地上起身,扶正椅子,看清楚教室的状况,忍下疼痛,从桌肚子里抽出一本书,装模作样道:“在上演头悬梁锥刺股。”

      “还贫?你算算我之前喊过你多少回了,还以为能骗得住我,在这儿胡言乱语呢?”雷厉峰揪着暮语后衣领往外提,“给我站外面好好清醒清醒。”

      “诶——峰哥,我书还没拿呢。”

      “给我站好!”

      雷厉峰往他肩上狠狠一拍,仿若定身咒,将疼得直抽抽的暮语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男生一看人走了,无奈叹了口气,刚要继续低头写题,谁料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卡在了半道。

      雷厉峰朝他招招手:“这位同学,你也出来。”

      “……”

      关我什么事?

      男生出去的时候表情难辨。

      “既然你们配合得这么好,那你就陪着他吧,下课再进去。”说完,峰哥拿着政治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危险解除,班里认真埋头苦干的学生一个个抬起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后门看。

      “我去,他们俩这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班长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相亲相爱好同桌,他们真的,我哭死。”一个同学捂着胸口感叹。

      叶鹏宇看了半天,最后啧啧称赞:“峰哥牛啊,居然搞连坐,一下子就把我们语哥和严哥一并抓门外面了。”

      “话说这是不是咱严哥第一次罚站?”一个头发剃得极短,看起来像个刺猬一样扎手的男生凑了过去,“我以前都没见过。暮语呢?”

      “语哥是有点儿本事的,”徐志远下讲台把人拽回原位置,“但凡他早上来班里,都是被峰哥请出去的底儿。”

      班里聊得热火朝天,当事人在门外倒是很郁闷。

      暮语靠在墙上装死。

      一缕清清淡淡的薄荷味飘来,他转头就见一个人影跟他一道出来了,捂着左半边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问:“同桌,把我捏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目光触及男生面貌时,暮语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男生长相冷,气质也冷,此时正面对着他抬起眼。他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淡然,让人觉得疏离。

      暮语盯了半天才后知后觉,这不是昨天打球的之一吗?昨晚操场光线暗,也不知道对方认出他没。

      他食指微曲,不经意地抬起蹭蹭鼻尖。

      顿时有些尴尬。

      男生却在这时开了口,反问道:“不是让我叫你?”

      也许是气质使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冬天的雪,透彻凛冽。

      暮语一愣。

      好像 ……是有这么一回事。

      被拎到教室外面吹了吹过道风,暮语原本还迷糊的头脑总算彻底清醒。

      “啊……对,谢谢啊。”

      但是哪有叫人能把人叫到地上去的。

      暮语下意识摸上自己肩胛骨。

      他本就瘦,又正值抽条,单薄的身形下,隔着T恤能看到少年微微凸起的骨痕。

      那一下摔得可真不轻,他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余光悄悄一瞥,见男生低头在看他自己拿出来的书,并没有搭理他。

      暮语贴着瓷砖墙又站了会儿,总觉得要说些什么,于是用手肘怼了怼男生,问:“你知道哪个是严谌不?”说着,把他拉到门边,自己扒着墙把头探进去,“给我指指呗。”

      男生听到这儿,眉梢轻轻挑了一下,疏冷的眼神中带了点探究。

      暮语自顾自地在后门口的墙壁上挂了会儿,环视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跟自己脑补出来的人长得像的,反而被偷偷转过来看后门情况的同学逮个正着。

      他赶忙原路把头转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找严谌?”男生侧身靠在墙上问他。

      暮语摸着下巴略一思考,接着眉头轻皱,嘴角往下一撇,故作苦恼地说:“唉,我之前跟他结过梁子,想找他道歉来着。”

      随后,他又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是不是?”

      那模样演得挺像回事。

      男生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轻微蹙起眉。

      暮语倒是没注意,似乎又想到了些别的,踌躇片刻后,笑着朝男生伸出一只手,“那什么,我叫暮语,很抱歉连累了你,不过你也把我掀翻了,就当是两清。”

      男生抬眼看着他没动,半晌,才语气平淡地说:“严谌。”随即,又问了一句:“我们还有哪个梁子没解?”

      暮语:“……”

      完蛋。

      怎么会正好演戏演到正主跟前呢?

      暮语登时就想把自己伸出去的这只爪子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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