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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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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山不顾一切,扯开嗓子对着扔瓶子的方向大喊,可一眨眼,那里站着的一簇人不见了。
“我父亲在当队长的时候,有多照顾各位的家里叔叔!各位还记得吗!!!那时你们跪在他的遗像前大哭大悲。现在看来,哭的不是我父亲,而是不能继续照顾你们了是吗!!”
此番话说完,周边的人群又少了些,就连郭母的身影也忽隐忽现。
忽隐忽现的郭母此时被搀扶着,不住地摇头劝阻:
“不要再说了!!山山……快别说了……你不知道——”
郭山看着满脸血污的郭母,不听她任何解释:
“——为什么不要说!!我就要说!!”
“……就算我被寄生了意外闯入茫皑密室,但这事和茫皑被不被允许种粮食没有直接的关系!!父亲死后这些叔叔婶婶们一个个答应好照顾我们。可现在,一人一句闲言碎语,还把你打成这样……我替父亲感到不值啊……”
郭母: “你、想起你父亲临终时的样子了?”
郭山咬着嘴唇点点头:“什么叫想起……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啊,茫皑第一时间空运回来,我们一起去接的他……和原来的记忆里相比,他老了很多,胡子都长出来了……还是我给他剃的……他应该是被寄生弄伤了自己,手腕上有很深的伤疤……听项局长说,他很想很想们……”
360°滑道上,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
郭山最后说,她的父亲很想她们。
不知是羡慕人类的亲情,还是感概两个种族之间的争斗,蓝桉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焦虑与迷茫。
郭山在看见郭明礼异化时,情绪崩溃不敢相信。她显然不能接受长出鳍状和鱼鳞结构的父亲。
就像自己有地表人类的特征,在族人面前永远被当成杂种。
所以,他被改造所受的痛苦,到底值不值得?
所幸无论怎样,现在的自己不会暴露出异样,他可以安全地混迹在人类中。
即使当着“卧底”,至少也不会被当成异类。
郭山做完了此次的精神疗愈,蓝桉想继续了解密室和恒生剂也不可能了。不过他知道了项明章这个人。
还有恒生剂和融合实验室里的一切……
王池站在讲台,一边等着郭山整理情绪,一边对着操作台敲击键盘。
每次的疗愈都要记录。寄生的根本对象、被寄生者幻想的场景,寄生体对被寄生者的突破点等等,还有系统参与感受的旁观体验者……
蓝桉脑子里一直在想恒生剂的事,他打算过后装作好奇直截了当地问王池。
王池敲完最后一下,抬头问下面的几人:“你们应该都看过修仙得道的电影或小说吧?”
其他几人点点头。
“那你们所看到的角色成仙,都是经过什么样的层层关卡?”
常旭升疑惑,问:“您这什么意思?这时代了大家饭都吃不饱!虽然有段时间就连政府都默许人民摆坛做法,可是呢?那都是瞎编~”
王池并不否认常旭升的话,但他接着又说:“我知道是瞎编,但我们有没有想过,真正的修道之法……和这次精神寄生有什么关系”
蓝桉听着什么“修道”、“升仙”,觉着只是东方土地上孕育出的一种宗教文化,就像美洲的钢铁侠和吸血鬼,但王池提到了精神寄生,他很新奇。
“这里我们不谈精神寄生发起的原因,只说怎么去抗衡”
“古书记载,远古时期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类皆是半神半人,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五感通达至目观十里、耳听八方,能透过□□看见人身体内部的样子;能驾鹤遨游,呼风唤雨……随着地球灵气日渐衰弱,人,才慢慢退化至此”
“大部分人退化的欲壑难填、无知自大。但纵使这样,依然有觉醒者识破这层牢笼”
“他们修身养性,抛却红尘七情六欲,有的只是为民为众的一片诚心。他们看透了世界的本质,醒悟者升维挣脱束缚,堕落者降维或重新轮回”
“说到这里,你们也许觉得这是虚无缥缈的道德束缚,或是哪个想象力丰富的古人所编纂。就是各国的学术快报上也无法证明这些,但我通过浏览旧时代的一些古籍和影像,他们通过短视频隐晦的提到这一点”
王池背后的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视频,一些虚幻的影像配以独白。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蓝桉听不懂。
播完后王池接着解释:
“早在300年前,有人说我们正在经历末法时代。佛家所言,每个事物的发展会经历成、住、坏、空,成住坏空、生住异灭、诸行无常、虚度晨昏……成乃成劫,器世间与众世间成立之期;住乃住劫,器世间与众生世间安稳成立之期;坏乃坏劫,众生世间先被火、水、风破坏,器世界接次破坏;空乃空劫,对于我们这个三维世界来说,一切归于空亡”
“既然300多年前被称末法时代,那现在可以说是无法时代。套入这个事物发展的必然过程,成、住、坏、空,我们正经历着哪一阶段呢?”
王池的目光从蓝桉开始,依次扫过,最终郭山猜测道:“是空吗?”
王池:“没错”
“我们所处的时代,众生世界仅剩900万人,器世界更是不用说,大水淹没、土地变质……但索性我们何其幸运,能够克服高空250百帕的低压环境,在这地球最高的地方得以生存,那各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让我们留下……?”
“——上天为什么让我们留下??”
王池问了两遍,但急着得到答案,而是略过这个问题接着说:
“精神寄生的入侵者我们都了解,它们能够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混进人类的生活像施展妖术一样将人蛊惑控制。它们抓住的是人们内心处最薄弱的地方……这最薄弱的地方何尝不是欲望最深的地方?”
“袁梦玲因爱生怨、常旭升贪财贪色、郭山不舍亡故亲人……我们一直困在爱情、友情、亲情里……”
郭山不解:“亲情所困也有错?我们都是父母生父母养,难道不能想念?”
面对郭山的问题,王池早预料到。
“我知道把七情六欲罗列出来,一说到抛却亲情,很多人会指出不慈不孝。但正是我们觉得万般不合人性的想法,是否恰恰是紧固我们的牢笼?”
郭山:“降低欲望,哪怕是亲情……那一定不是对亲人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吧?”
王池:“当然不是……这里又要说到心中的大爱问题了。心怀感恩、积德向善、付出不求回报、正心正念都是挣脱欲望的途径”
郭山:“这样就能对抗精神寄生吗?”
王池犹豫,少有的没有明确定论:“这个我不敢说,但修心这样的事,你做了也没有一点损失,不妨试试呢?视景模拟系统只是从外部让你们脱敏,但我刚刚说的修心方法,是依靠内心自身的力量对抗……若人人能从自己内心对抗,我们就不必蜷缩在这小小的玉京市了”
不必蜷缩在这玉京市……想要通过人类自身的力量对抗寄生,再度重新占领地表、做地球的主宰——
——这就是精神疗愈师的野心吗?
他好像小看王池了。
视镜模拟后,几人又诵读了些古文后,下午照旧布置街道。
红红绿绿的彩绸比昨日更多了,蓝桉拿着灯笼往一廊桥的栏杆上记牢,不放心的抬头望望上方。
昨日的无人机他也很是后怕,王池看见蓝桉不安的样子,安慰道:“作天他们已经打草惊蛇,最近应该不会贸然行动了”
蓝桉应声点头。趁着这时,他问起关于茫皑密道的事:
“今天郭山视景内容好奇怪啊,她父亲……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王池摆弄着一个飘带,不假思索回到:
“茫皑那里很多人信神话,说不定是看了些神像,听了些神话故事臆想出来的”
蓝桉:“哦——那、那里的实验室呢?”
王池:“人在被寄生后有个不可控制的时期,当然你的程度是最轻的基本不会伤害自己。但程度重的会不顾一切地达成目的,即使自己的身体支零破碎……为了工人的身体完整,那里提供场所让被寄生者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实验室应该只是必要时保护被寄生者的吧……”
蓝桉:“这样啊”
这片条廊桥已经挂完,达瓦嬷嬷嘱咐他们再把灯笼的电路挨个测验。
当手边那个印着鱼鳞纹样的灯笼亮起来时,蓝桉不由被它吸引。
灯笼红彤彤的光映在他低头的面颊上,这一瞬间,恰好被一旁的王池看见。
在郭山视景中,袁梦玲、常旭升等人的脑电波都是“事不关己”平稳的频率,说白了就是看一部重复几十遍的电影一样。
但蓝桉的不一样。
他的频率幅度很大,尤其在……假项明章冷冻室的那一段……
这能说明什么吗?
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但他刚刚问了项明章和实验室……茫皑领地的局长就连玉京的一把手都要忌惮三分,掌管油的田粮食和工人家属是唯一制约茫皑的手段……难不成两山之虎争斗?蓝桉是他们暗中步下的棋子?
王池盯住拿灯笼座桥优巧的蓝桉,在他抬头的一刹那,迅速收回了眼。
蓝桉很不理解东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说“鱼”代表“余”,寓意粮食年年有余。既然对这种生物抱有这么好的期待,为何还把它摆在餐桌上呢?
实在想不通,蓝桉顺着嘴就问出来了:
“你说大家都觉得鱼是吉祥的生物,为什么人们不保护鱼呢?反而要吃它呢?”
王池听了,觉得这实在像小孩的问题,不过作为一名疗愈师兼汉学教师,他有必要认真回答:
“《道德经》所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教中既有慈眉善目的菩萨,也有怒目圆瞪的金刚。金刚怒目眼中皆是慈悲,菩萨低眉眼中尽是无情。你救了羊却饿死了狼,所以真正的慈悲皆是无情”
“不吃肉不吃鱼可以是怜悯动物的恻隐之心驱使,但绝不是为了来年粮食有余的执念”
远处的空轨驶过,留下一阵轰鸣。
但王池的话,却更加让人醒目。
都说人是万物之灵,人比动物的智慧更高。可深海里看着那些两足的地表人类拿着巨大的炮火屠杀族人时,他觉得这个话简直荒唐至极。
但王池同样是人,他又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