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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医院走廊里,有很重的消毒水味道,十岁的傅燕同正站在母亲的病房前,低着头盯着鞋尖发怔。他容貌优越,穿着华贵,脸蛋和身份,远超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可如今,这张俊俏微寒的脸上,尽是疲惫不堪,他的母亲,前两日遭受了枪击事件,他久久未眠。

      另一边,傅圳昀派来的两个贴身保镖,皆是不苟言笑,身材魁梧,亦是赵文嫣中枪那天的见证者,他们不远不近的分别站在两侧,守护着傅燕同的安全。

      夜里寂静,噪音逐渐平息,就在半个小时前,傅圳昀将傅燕同支出了病房,说有话同赵文嫣讲。

      傅燕同很懂事的守在病房外边。

      这两天,赵文嫣手术结束后住在重症监护室,几次三番的情况紧急,今天早上才终于醒过来,傅燕同一直在医院守着,生怕母亲一不留意,就离他而去了,那天,母亲胸前鲜血淋漓,将他吓得够呛。

      傅圳昀身为丈夫和父亲,却公务繁忙,这两天丝毫不见人影,只留了两个保镖还有一个助理看顾着他们,直到晚上九点钟,才敷衍一般的过来看望一下捡回一条命的妻子。

      突然,一阵花瓶碎裂的声响划破安静,赵文嫣的声音随之响起:“我说了我不离婚!”

      霎时间,傅燕同脸色一变,连忙推开门冲进去。

      那是傅燕同第一次见到妈妈脸上露出歇斯底里的表情,像个争风吃醋的妒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年都去偷看那个男人,傅圳昀,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们是兄弟啊,你们没可能在一起的!”

      赵文嫣的脸上流露出绝望,就在刚才,傅圳昀突然朝她提出了离婚,说是不想为了这种事再牵连到她,要解除婚姻关系,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俨然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可赵文嫣怎么能割舍?

      她爱了傅圳昀十年,刚大学毕业就嫁给了他,整个青春都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可现在,她手术刚结束不久,傅圳昀就像是找到了缝隙一般,见缝插针的要跟她离婚。

      那道枪伤,瞬间让赵文嫣觉得讽刺至极。

      她知道,傅圳昀做出这样的决定,全都是为了傅寒。

      傅老爷子死了,傅圳昀想让傅寒回来。
      她泪流满面,当真是心如刀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傅圳昀:“十年了,这十年,是我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动摇吗,哪怕一点点,就一点点,你也没有吗?”

      傅圳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丝毫没有一点怜惜,一派漠然:“十年,你也早该看清了我的为人,何必要站出来为我挡这么一枪?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对你,我只有恨,没有爱,哪怕你为我再挡一百枪一千枪,这个结果,也不会改变。”

      这番话,当真往人心口上捅,哪怕是一条狗,养了十年,也该有了感情,赵文嫣急促的喘息,胸膛间的伤口剧烈钝痛,可傅圳昀没有再看她,只留下一句“就这样,等你养好了,就把婚离了。”

      转身时,看见了定定站在那里的傅燕同。

      傅燕同如遭雷击,离婚这两个字,如魔咒般盘旋在他脑海里。

      他颤抖地问傅圳昀,父亲,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

      傅圳昀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只是沉声对他说:“没有感情,自然想离就离了,离婚后,你跟我。”

      傅燕同眼眶发红:“不……我不想你们离婚……”

      傅圳昀:“这是通知,不是商量,离婚后,你依然可以叫她妈,我还有事,你继续陪你妈养病吧,自己也注意休息。”

      说罢,便离开了病房。

      傅燕同浑身发冷,同手同脚的走到赵文嫣的病床边,看着憔悴的,绝望的母亲,张了张口,哽咽的叫了声妈妈。

      赵文嫣看着与傅寒极其相像的傅燕同,心中绝望更盛,抵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傅燕同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这个家,即使并不美满,缺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和平凡美好的感情,也依然会相敬如宾的持续下去,他问恸哭的母亲:“妈,父亲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要和你离婚?那个人,是……叔叔吗?”

      他刚才都听到了,赵文嫣说傅圳昀偷偷去看一个男人,话里行间都在暗讽着他们出轨偷情,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父亲与男人举止亲密,更何况是和兄弟搅和在一起呢?!

      傅圳昀确实有好几个堂兄弟,可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会是哪一个,这么不知廉耻,这么不顾道德伦理?

      父亲是个同性恋,并和兄弟出轨,这足以震碎傅燕同的三观!

      赵文嫣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不断的流着泪,行尸走肉般看着傅燕同的脸,当真越看,就越是心生恨意,其实,傅燕同根本就不是她和傅圳昀的孩子,而是傅寒的!

      所以,她的绝望,她的恨意,都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她瘫倒在床上,唇色极其苍白,一只手紧紧抓住傅燕同的手腕,凄凉地笑了起来:“是啊,燕同,你的父亲,爱上了你的叔叔,你也觉得很可笑,很荒唐,是不是?”

      她笑出了泪,因情绪激动,伤口崩裂,她必须咬碎了牙龈,才能发出很狰狞的声音:“更荒唐的是,傅圳昀,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是畜生,他提取了傅寒的干细胞,合成了人类胚胎,用人造子宫克隆了另一个傅寒出来!”

      还没等傅燕同震惊完,赵文嫣又痴狂地说:“这个克隆体,就是你啊燕同,傅圳昀不是你的父亲,我也不是你的母亲,也幸好,傅圳昀没有拿我的子宫去孕育你,要不然,我可能早就疯了,若是他为了报复我,而让我怀上一个有傅寒相同基因的孩子,我能活活恶心死!”

      他没有父母亲,是一个克隆体?!

      多么惊骇,陌生的词汇。

      傅燕同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倒流,简直说不出话来。

      赵文嫣抓着傅燕同的力道越来越重,快将傅燕同的手折断一般说:“你父亲,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我爱了他十年,替他照顾了你十年,到头来,却连一句喜欢,一句体谅也得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傅寒一个人!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碰过我!你叫我怎么能甘心?!”

      “妈……”

      “不要叫我妈!”赵文嫣彻底疯了,她用力推了一把傅燕同,伏在病床边急促喘息,“我不是你妈,你没有妈妈,你比我还可怜,你们傅家人,都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不仅兄弟□□,还搞出了一个克隆人出来,他们只会利用,报复,勾心斗角,当初我就不该爱上他,更不应该听信你爷爷的话,当真可恨,当真可恨啊燕同,我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报应……”

      话刚说完,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瞬间喷洒了傅燕同满脸。

      傅燕同正被她推倒在地上,仰着脸,他自下而上,直愣愣的看着母亲,发红的,蓄满眼泪的眼眸陡然睁大,等过载的脑子反应过来,他才发出一声大喊:“妈!”

      却是嘶哑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慌乱无助的抱住母亲,喉咙堵住一般哽咽颤抖:“妈你怎么了,医生!快叫医生!我妈吐血了!妈妈……你别吓我,你别死……”

      赵文嫣却笑,含着血泪嗬嗬喘气道:“燕同......你父亲,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若你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跑吧,傅圳昀根本不拿你当儿子,他养你......只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她晕了过去,再说不出话。

      门外的保镖闯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吓了一跳,赶紧叫了医生,没过多久,医生护士冲进来,将赵文嫣推去了手术室。

      抢救了五个小时,赵文嫣堪堪又捡回了一条命,可之后,她开始不说话,也不吃药,无论傅燕同怎么叫她,求她,她都没有反应,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一味沉浸在痛苦之中,傅圳昀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第二天晚上,她伤口以及肺部感染,大半夜进了手术室,第二天被盖着白布推出来。

      傅燕同如坠入冰窖。

      在此期间,是赵文嫣的父亲签了病危通知书,赵家人对着赵文嫣的尸体嚎啕大哭,说她命苦,傅燕同脸色煞白,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行尸走肉般走到赵文嫣身边,无声流着泪,轻声叫着妈妈。

      赵文嫣没有动,她面容安静,已没有了任何血色,成了一具再也不会动的冰冷尸体。

      傅燕同好想让赵文嫣醒过来,尽管两人没有了血缘关系,可到底相伴了十年,母亲对他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亲人,他从襁褓起,就受赵文嫣教导,受赵文嫣爱护,一笔一划,是赵文嫣教他写的,一衣一袜,是赵文嫣帮他穿的,甚至吃的每一顿饭,也是赵文嫣做的,他们母子情深,哪怕是傅圳昀也不能比拟,他根本割舍不下赵文嫣。

      可母亲还是死了。

      含恨而死。

      一切,都怪傅圳昀这个心若磐石的男人。

      他逼死了他的母亲,又害他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克隆人,曾经圆满的家庭,一朝破碎,再也补不回来。

      没有哪个小孩能承受这样接二连三的巨大的打击,傅燕同呼吸困难,两眼一黑,直接在手术室外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赵文嫣的葬礼,家中布置了灵堂,亲朋好友皆来悼念。

      傅燕同浑浑噩噩,赤脚下床,从二楼看到大厅里摆满了灵花,脸色顿时苍白如皋,他快步下楼冲到灵堂上,看到母亲的黑白遗像,就放在正中央,平静,却又极其刺眼,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终究是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他母亲,真的死了。

      “这是傅家的小公子吧?”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这么小就没了妈,真可怜。”

      “唉,傅夫人对傅总,可真是情深不寿,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牺牲,听说那天,她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为傅总挡了枪,血都流了三里地。”

      “可惜了,她嫁给傅总的时候,才21岁,如今也不过才31,正是牡丹花一样的年纪,没想到这么快就消香玉陨,看来傅家人克那什么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人们往来低泣,面作惋惜,傅燕同双手握拳,眼睛血一般的红了起来,他四处找寻,冲到正在与堂伯谈话的傅圳昀面前,失控的朝他大吼:“为什么,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为什么要这样逼死她!”

      在场的哭悼和说话声都停止了下来,灵堂里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们这一边。傅家的少爷,从来都是得体有礼的,这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

      傅圳昀蹙了剑眉,低头看着傅燕同愤怒的脸庞。

      “这,”一旁的堂伯微微震惊,“圳昀,燕同何出此言?你和文嫣提离婚了?”

      傅圳昀不打算在葬礼上闹得太大,和赵家毕竟还有着利益关系,他对堂伯说:“这件事稍后再跟您解释。”说罢,又扯了傅燕同的手臂,拧眉说:“你跟我过来。”

      “放开我!”傅燕同失去母亲,处于一种应激状态下,一路挣扎着,“妈妈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怕被人知道吗?!”

      “闭嘴,”傅圳昀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儿子,压低声音近乎寒迫,“你要是也想死,我不介意也送你一程。”

      傅燕同自小就对父亲恭敬有加,一面是敬爱,一面是天生的压迫,他不敢真的惹怒傅圳昀,所以当傅圳昀朝他发火,他下意识的发颤,收敛了许多,只是越来越多的绝望,笼罩了他弱小的身心。

      两人来到书房,傅圳昀站在落地窗边,点了根烟,冷肃的脸庞被烟雾缭绕,望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儿子,他倏地就笑了,像地狱里的十殿阎罗:“赵文嫣都跟你说了什么?”

      傅燕同后背猛地发寒,有一种即将要被傅圳昀掐死的错觉,但想到逝去的母亲,他生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直视着傅圳昀,恨声道:“傅寒是谁?你是不是背着母亲出轨了?”

      傅圳昀吞云吐雾,神色片刻模糊:“傅寒是你爸爸。”

      傅燕同当即反驳,咬碎了牙说:“你说谎,母亲说我是克隆人,我是从人造子宫里出来的,我没有父母亲!”

      赵文嫣临死那天,他偷偷问了贝特,知道了人造子宫和克隆人是什么东西,现有的克隆技术,已经成熟到可以只提取体细胞,不用卵细胞便能合成胚胎的地步,但帝国律法明令禁止任何自然人、企业、医院、科学研究所擅自培育生产克隆人,违令者将受到帝国政府的严厉处罚,早在70年前,所以关于人类克隆技术的相关资料与相关研究,早已被销毁终止。

      可只要能产生利益,人类的欲望就永无止境,禁止了,不代表着这项技术彻底消失了,如今仍有克隆公司在暗地里运作,自从新首席官上任后,对这方面的打击好似还宽松了些许。

      傅圳昀点头,走到书桌边,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不错,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你确实没有父母亲,你只是一个复制体,而傅寒就是你的本体,你和他长得很像,就是性格截然不同,他小的时候,比你可爱多了。”

      傅燕同险些和赵文嫣一样发疯,他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小小年纪会遭遇这种事,他见过克隆人的,就在一个地下赌场里,那些克隆人的地位很低,只配拿来当下等工佣,唯一高昂的价值就是身上的器官,傅燕同想不通傅圳昀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像个无家可归的绝望小兽,遍体鳞伤,言含血泪:“为什么?你把我造出来,是想干什么?”

      傅圳昀抽完了半支烟,碾灭了丢进烟灰缸,才道:“傅寒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我此生唯一的爱人,因为我的关系,他心脏受了很严重的伤,终生需要服药,保不准哪一天,心脏病就会发作,他的血型还是罕见的RH阴性血,在市面上很难找到心脏供体,就算有,免疫排斥的风险也仍然存在,除非是同卵双胞胎,才有可能大大降低异体排斥反应。”

      傅燕同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消化,傅圳昀接着说:“我克隆你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小寒能撑到晚年最好,如果不能,我只能拿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当初我请教授给你做了基因编辑,你的身体比小寒强壮太多,找到合适的心脏,你也可以活下去,再不济,就给你换个机械的,活个二三十年,也足够了。”

      活个二三十年,就足够了。

      轻飘飘一句话,点燃了傅燕同的怒火,他原地爆炸,愕然之后怒吼:“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就这样决定我的死活!你要我挖的心脏,去救妈妈最恨的小三,你还是不是人?!”

      “你再说一句小三试试?!”傅圳昀也被这个难听的词汇点燃,额角狠狠抽动,“我和小寒原本就是一对,是你爷爷和赵文嫣破坏了我们的感情,赵文嫣这个贱人,她给我下药爬上我的床,骗我说她怀孕了,逼着我跟她结婚,她又是什么好人?!”

      原以为刚才的一切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心碎,没想到赵文嫣竟也做出了这种荒唐事,傅燕同小小的脑袋宛如出了车祸一般零件四碎,他四面受敌一般哑口无言,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他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撕碎了面纱,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实在崩溃,用力的喘着气,想找一些话来反驳:“可是妈妈喜欢你!就算她做了错事,她也为你挡了一枪,你为什么要对她赶尽杀绝?!”

      “我没有赶尽杀绝。”傅圳昀说,“是她心太高,总想要得太多,自己想不开,又怪得了谁?”

      傅燕同当真认识了傅圳昀的冷血,他不断地颤抖,后退,恶狠狠地瞪着傅圳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害死了妈妈,你还想挖掉我的心脏去给别人,你不是我的父亲。”

      傅圳昀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冷眼看着他:“你敢说一个字,我立刻让赵文嫣下不了葬,叫她曝尸荒野,恶狗啃食,再把你关起来,直到傅寒需要你的那一天。”

      一个十岁的小孩,哪里能承受住这样的威胁?

      “王八蛋!你是王八蛋!”傅燕同冲上去就是一顿踢打,他发狠的咬傅圳昀的手臂,几乎咬出血来,泪流满面道,“你还我妈妈!还我妈妈!”

      傅圳昀轻而易举拎开他,眼里一派深沉与狠绝:“她不是你妈,你唯一的亲人,只有我和傅寒,燕同,我知道你很懂事,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取舍,没有我,你哪还有现在的荣华富贵?日后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只会多不会少,这些钱,权当是用来买你的心脏了。”

      多么的冷血无情,拿钱,就可以随意的卖买别人的心脏,傅燕同愤恨无力,他还小,斗不过傅圳昀,也绝望的认知到,这是十年来,傅圳昀对他的好,全都只是为了取他的心脏而做下的铺垫。

      他和赵文嫣一样可怜。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父亲?

      给他爱,是想要他的命。

      傅燕同不愿再回忆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他也给不了祝以眠想要的答案,傅寒的身体每况愈下,傅圳昀已经开始频繁让他去医院做检查,下定了决心要在半年后给傅寒做手术,没有他,祝以眠会过得更好,这三个月,也是他最后喘息的时间。

      去北区读军校,是他和傅圳昀共同的谎言,在手术之前,他必须住在医院里接受这种各样的检查,等待原生心脏被取走,继而植入冰冷的机械心脏。

      他会失忆,他会忘了祝以眠,也可能一命呜呼,撒手人寰,活过来,也不过苟延残喘。他残破不堪,他是异类,他配不上如此干净纯真的祝以眠。

      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克隆人不配拥有人权,一旦身份暴露,结果不是被政府抓走,就是被卖到黑市,受尽折磨。

      这样的他,能得到祝以眠片刻欢喜,已经是上帝最大的仁慈。

      傅燕同心脏骤痛,痛感密密麻麻蔓延全身,他望着祝以眠,无论是拒绝还是不拒绝,都令他心如刀割,宛若凌迟。

      祝以眠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那双眼睛,是傅燕同见过的最漂亮,最清澈的眼睛,他薄唇微微动了动。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是祝以眠的手环响了。

      祝以眠愣了愣,收回期盼的目光,接了傅寒打来的通讯。

      傅寒在电话里问他去哪了,让他回来吃饭,祝以眠说和傅燕同在外面玩,今晚可能不回去住了,傅寒也没责怪他,只让他们注意安全,别玩太晚,记得吃饭。

      挂了通讯,傅燕同先说话:“饿不饿?”

      祝以眠见他不提刚才的话题,有些失落,但也没继续追问,或许,傅燕同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也还需要再努力一点,点点头,他说:“饿了,下午只吃了薯片还有蛋糕。”

      “那回去吧。”

      “嗯。”

      傅燕同便带他回去了,回去的路上他把车开得很慢,祝以眠抬头望向天空,星星越来越多了,像他对傅燕同的爱,只多不少,风又吹乱他的头发,似傅燕同撞入他的心,霸占他的灵魂,叫他无法呼吸。

      “星星很好看。”祝以眠忽然说。

      傅燕同没听清,转头看他:“什么?”

      祝以眠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略微提高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说,傅燕同,你好帅啊!谢谢你带我来看星星!”

      傅燕同怔了怔,微侧头望了他一眼,旋即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祝以眠笑望着他,神色如此光华耀眼,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爱。

      他喉结轻微滚动,刹那间,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离别的不舍,隐忍的爱意,无能为力的痛楚,将他反复生鞭死抽,啃食他仅剩的血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傅燕同眼睛不由自主的微红。

      他吸了一口气,猛地踩了刹车,车灯在某一处静止,打在草坪上的光圈幽寂惨白。

      山川静谧,星河遍地,这场约会本该以浪漫收尾,他却无法控制的溢出强烈的不舍。

      他想说,眠眠,以后我不能带你来看星星了。

      我在你的世界里,注定会缺席。

      不要爱我。

      但他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心间的那股酸涩被推上了顶峰,千言万语都汇作了一个深切的吻,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吻住祝以眠的嘴唇,吻得急切热烈,又好像带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揉进骨血里那般用力。

      祝以眠不明所以,却也乖顺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两人难舍难分,傅燕同解开他的安全带,一手按下车座椅,将人拽到自己身上跨坐着,接着大掌从他T恤下摆探入,抚摸他皮肤细腻光滑的脊背。

      祝以眠有点缺氧,面红耳赤的问:“唔,哥,你做什么?”

      “做你。”傅燕同呼吸急促地说。

      祝以眠傻眼,周围荒郊野岭的,虽然风景是不错,也没有人偷看,但在野外,在车里做那种事……不太好吧?而且车还是敞篷的!天上的星星在看着!多么羞耻!

      “可是……”

      “没有可是,”傅燕同的声音很哑,眼眸沾染深沉欲望,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想要你,眠眠。”

      祝以眠哪里顶得住他的眼神?

      “哥……唔……”

      傅燕同一吻过来,他立即浑身都软了,只能认其为所欲为。

      拥抱的过程漫长而又折磨,祝以眠感觉自己要死在车里,傅燕同从背后抱着他,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跟发了疯似的要他看星星,祝以眠努力地看,却总是看不清,眼里流出了许多泪水,濡湿带着潮红的脸。

      他不明白为什么傅燕同要这么执着的逼他看星星。

      星星那么常见,以后不能来看吗?

      好像过了今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祝以眠都在想如果那天他听傅燕同的话就好了,哪怕傅燕同将他折磨致死,他也要擦干泪水认真的将那夜的每一颗星星看完。

      因为此后八年,再也没有人陪他去看星星,亲手将玫瑰折了送给他,情到浓时对他说一句——眠眠,我爱你。

      那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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