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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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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燕临抱着她回到北院正屋之时,萧老夫人已然带着乌泱泱一众人等在房中。

      “明夷,我已找了郎中来,不过是受了二十仗,休息几日,不会有事的。”

      燕临把江诗宁侧着放在软榻之上,小心着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旁的仆妇则十分有眼力见地为江诗宁盖了被褥。

      不多时,在暖被之下的江诗宁便有了受寒后的反应,全身止不住地缩瑟起来。

      “不会有事。”

      他声音很低。

      “一个女子,受了二十脊杖,不会有事?”

      萧老夫人察觉不对,面上现出诧异,忙走上前去看。只见江诗宁的背上几乎不忍直视,血将衣物粘连在一起,很是吓人。

      看祖母这般模样,燕临猜得出,定是有人擅作主张,偷梁换柱、公报私仇了。

      会是谁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一侧的萧吟,只见她眼神闪躲,双手绞着衣袖。

      “萧吟,是你做的吗。”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萧吟哪里敢认,眼神乞求地看着萧老夫人。可此事萧老夫人也猜到是她擅自改了刑罚,将事情做大,闹到这个地步,也很是生气。

      眼见无人帮衬,萧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肩发抖,畏畏缩缩开口道:

      “是…是…表嫂先顶撞了老夫人,我不过是…随着下人一道去了…没…”

      燕临眯了眯眼。

      萧老夫人气恼,可眼见燕临这般模样,也怕她会要了萧吟的半条命。

      “好了。”

      “江氏女当堂顶撞我,还欺负了吟儿,我下令杖责二十,吟儿为我气不过,便亲自掌刑了。”

      “怎么,我这老妪才是罪魁祸首,岐侯要找我算账吗?”

      燕临见状,心中压制着火气,竟无视祖母的命令,对着萧吟道:

      “江诗宁顶撞诰命夫人,杖刑二十,那表妹以下犯上责打侯府夫人,又罪当如何?”

      看他眼中怒气不减,萧老夫人忙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燕临的手臂,喝止道:

      “你忘了儿时吟儿待你有救命之恩了?”

      燕临愣住了。

      不错,可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对萧吟一再忍让,装作不知她的心意。

      十数年过去,萧吟离儿时那纯真善良的小姑娘越来越远,远到她完全成了一个善妒无礼的女人。偏她救过燕临,每每提起此事当作免死金牌,燕临也碍于祖母,不了了之。

      “好,很好。”

      燕临点点头,怒极反笑。

      “既如此。”

      “来人!”

      薛延立即推开门,几名仆妇涌入屋内。

      “把表小姐带下去,在祠堂下杖责二十,行刑后备辆马车,叫她滚回她的巴蜀。”

      萧吟猛地摇着脑袋,口中含糊不清地求他开恩。可燕临哪里还有闲心与她闲话,再没了耐心,只俯视她,道:

      “看来贺伯父为官辛苦,管教内宅才如此疏忽,竟让未出阁的女儿跑来上京惹出这样的祸事。”

      他稍一挑眉,道:

      “表妹若觉得冤屈,也罢,本侯会修书一封递交圣上,恩准贺伯父即日起休沐。什么时候后宅的琐事都处理好了,伯父再安心赴任。”

      “只不过我朝人才辈出,到那时,或许大学士之位早有新科学子入仕。也无妨,本侯定然为贺伯父打点一个七品闲职,如此,便有富足的时间管教表妹。”

      他一口一个伯父叫得尊敬,可眉眼间哪有半分的亲族怜悯。

      贵贱之分自他的神色间流出,每一字都刀锋般割在萧吟身上。她双腿瘫软,哪里还敢压上父亲前途顶撞半个字。

      萧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燕临却挥手打断道:

      “祖母,我欠她的是私恩,她今日忤逆侯爵正妻却是公事,不可混为一谈。”

      “带走!”

      此言一出,萧吟哭哭啼啼地被拽下去了,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萧吟被带走时的哭喊声,只可惜无人敢拦。

      “祖母若无事,便回吧。”

      萧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大声责道:

      “她…她可是江氏之女!”

      “明夷,你糊涂了吗!”

      “她是江鸿章送来迷惑你的,我以为你洁身自好不会有事,不料你竟也被她耽误至此,和你那祖父一个模样!”

      燕临转过身,正视祖母的悲愤,眼中却也生出绝不逊于她的忧苦。

      “祖父之死,乃是江诚监管不力失察之责,可真正杀死祖父和父亲的,是尧国的敌军。”

      “这么多年,祖母对江家愤恨不已,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是为了找一个人来承担这份恨,寄托祖母的哀思吗。”

      她震惊,泪水被死死地忍在心里。

      燕临转头看了眼正被郎中医治的江诗宁,她此刻柔若无骨,便软软地侧躺在床榻之上,看着毫无生气。

      “去了的,已经回不来了。”

      “孙儿永远不会原谅江诚的过失,却也断然不会滥杀无辜,拿一个丝毫未参与当年之事的女子撒气。”

      他再次对上祖母的那双眼,苍老的容颜是岁月经年流过的印记,可那目光仍炯炯有神,看得出她从未向命运的残忍低头。

      “祖父之死,我父之死,不是她的错。”

      “祖母不可再苛责于她。”

      看着燕临担忧的模样,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萧老夫人叹息一声,满含悲愤,由近身服侍的老妈妈搀扶着回了南院。

      燕临坐在床榻之上,小厮来报,称西院屋里陆夫人知晓了此事,急匆匆地要来看。

      此刻他不想再有人来打扰,便让人传了话去,让母亲不必来了。

      郎中走前,交代了药膏要多多涂着,切莫劳碌多动,养上个一月,应是能好全了的。

      侍女上前欲为她涂药,见君侯在旁,有些踌躇。

      “我不走,你做你的差事。”

      见君侯发话,侍女便跪在床边,小心地一层层剥开江诗宁身上的衣物。

      起先,是看见了肩颈处胜雪白皙的肌肤,燕临看着,却没了昨日夜里的燥热。她伤得不算重,并未影响了根骨,可到底看着吓人,不免有些担心。

      侍女接着便轻轻撕开了粘连的里衣,被杖责的那片区域终于暴露在人前。

      她先是用浸湿了热水的巾帕,小心蘸着擦干净了血痕,而后用小勺挖出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及周围皮肤,细细擦了厚厚的一层,又以纱布覆盖,以免蹭落。

      两名侍女接着上前来,为江诗宁换了就寝的衣物,将沾了血的衣衫暂时搁置在一旁,便被燕临打发着,退了下去。

      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燕临的神情十分复杂,伸手为她向上拉了拉被褥,而后又犹豫着,轻轻抚摸她沾过泪的面容。

      他惊了一下,不知自己为何变了,变得竟对江家之人如此宽容。

      “罢了。”

      他自顾自说着话。

      “她是她,江诚是江诚。”

      他如是说。

      萧吟在祠堂院内受了二十脊杖,随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侧门,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将她架着,半拖了出去。

      她脸色苍白,口中还不断唤着要见老夫人。

      毕竟是亲戚,老夫人虽然气恼她擅作主张改了杖刑的位置,可到底她是更厌恶江诗宁些。

      因着这层亲缘关系,老夫人还是叫了身边的妈妈偷偷打点了一二,还在马车之内铺了鹅绒软垫,塞了一个精巧的木箱,内置几个药瓶,以供萧吟路上养伤。

      萧吟是被燕临手下的薛副将看着受了打的。

      至于一个副将为何会替君侯夫人打抱不平,还要从江诗宁还只是江宅里那个备受冷落的嫡女说起。

      薛延曾见过江诗宁三面。

      一次是他受燕临之命,领着聘礼的队伍踏过长街一路到了江府。侍卫们忙碌着卸下聘礼,众人欢庆之时,他隔着一个庭院的距离,瞧见了江诗宁的模样。

      那时她还是闺阁之中的女子,明明是定亲之日的主角,却被晾在一旁,穿得也很是素雅。

      反观一旁那笑得合不拢嘴的妇人身侧,倒是站着一名娇俏的女子。那满身的钗环首饰,一看便是精心养育长大的官家小姐。

      薛副将那时便得知,这位即将入府的君侯夫人,在江家实则并不受待见。而那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则是她的异母妹妹,名为江晗宁。

      他不得不承认,在亲眼见到江诗宁真容之前,他也同君侯一样,对江家之人怀挟偏见。

      薛延是老将军年轻时,在当时所守之城救助的一个孤儿。

      大军得胜还朝,两位将军不忍他孤苦无依,见他才思敏捷,便带在身边。因着他与燕临年岁相仿,于是便将他留在燕临身侧,一同习武、念书,转眼十数年便如此过去了。

      燕氏父子战死,他的痛不比燕临少。

      第二次看到江诗宁之时,是她嫁进岐侯府那日。

      君侯并不重视,甚至有意冷落,应付完酒席便到了偏房睡下,薛副将也不敢多言。

      那日夜里,他同君侯商议要事,待君侯困乏了唤他出去,已是深夜。他立在偏房门口,不自觉瞥向正屋处,只见烛火幽幽燃了彻夜。

      他心想,夫人明知君侯不会去,又为何痴痴地等。

      那时他以为江氏是爱慕君侯,如今他明白了,不是。她只是无人保护,便尽量将凡事都办得叫人挑不出错来,明哲自保罢了。

      第三次,便是一个时辰前。

      他提着灯笼跟在君侯身后,亲眼见了夫人浑身是血,几乎丢了半条命,极可怜地倒在冰冷的秋风里。

      见到她这般模样,薛副将不知为何联想起昨日种种,他十分确定,夫人绝不是和江诚一样的歹毒之人。

      说重些,萧吟才是那蛇蝎心肠的女子。

      而夫人,她是很好、很柔和、甚至很胆怯的一个姑娘。

      于是,当薛延见到君侯愿意因她受伤动怒,继而责罚表小姐之时,他也跟着激动了几分。

      观刑之时,他特意暗示掌棍的仆妇,称君侯要他在此,必然是对表小姐的责罚十分重视。

      那仆妇在岐侯府中当差二十余年,这点道理还是听得懂的,于是便在保证萧吟不死的情况下,重重地打在她的脊背之上。

      其实,燕临并未交代到底是臀仗,还是脊杖,萧老夫人的态度也很显然是想她少受些罪。可薛副将毕竟是君侯身侧第一得力之人,他稍作调整,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何况,无论是老夫人或是君侯,都不是几个仆妇得罪得起的。与其细细询问又或是去通报了两位主子,倒不如装作不知,听了薛副将的话,打完便罢。

      萧老夫人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并未拆穿。

      毕竟,也不能真叫萧吟死了,还是君侯叫人打伤后死的。

      虽说萧吟的父亲如今没什么本领,不过是小小六品太学博士,外调多年,不在上京,可毕竟萧吟是个官小姐。

      君侯势大,文官自诩清流,多的是人对君侯虎视眈眈。加之太学博士和谏议大夫之间经常互通有无,他作为君侯身侧之人,定要尽力保护君侯。

      想着,薛延站在院内,朝着北院主屋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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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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