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夜鸣鸟 ...
-
白鱼朝着公孙鹤的尸体微微鞠了一躬，他将尸体收进玉佩，念着出去给他葬了。
虽然他和公孙鹤交集不多，但是这样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是谁见了都不会讨厌的。
山腰上的杨玖垂眸看着手心，他脸上虚弱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手心一个蛇型的图案浮现，远处的某人身上也被烙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四大禁术皆为我所创，你再熟悉，也不懂深意。”
“师尊。”白鱼喊着走到杨玖身旁，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杨玖，见他脸色依旧虚弱，便伸手揽住了杨玖的腰，“师尊，我抱你吧。”
杨玖摇摇头拒绝：“不要。”
“那可轮不到师尊拒绝。”
话音刚落白鱼便一把抱起杨玖，他手指微动，一个巨型法阵便落在血阴池底部。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杨玖咬着牙齿挣了一下。
白鱼笑着语气有些委屈：“师尊你就给我抱着吧，毕竟我这样抱你的机会可不多。”
“……”杨玖没辙，干脆扭过头不看他。
得逞的白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抱着杨玖飞起，在钻出血阴池的下一刻爆炸声就紧随其后。
血阴池毁了，无尽的血水升上高空变为血雨，伴随着一轮红月在妖界倾盆而下。
银雀靠着木栏伸出手，白皙细长的手指上接住一滴血雨，血雨转了一圈开出一朵玫瑰，清新的花香瞬间掩盖住血腥味。
长梯之下白鱼撑伞和杨玖前行，二人在血雨中模糊几分，身上的红衣开出几朵玫瑰，一瞬胜似婚服。
地面鲜花开尽，轻轻一踏花朵消失，紧接着就又会开出一朵更艳的玫瑰。
这场血雨持续了两个时辰，枯燥无味的妖界也集体欢快了两个时辰。
“雀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捧着几朵玫瑰跑到银雀身旁，她笑着抬起手，脸上的酒窝甜蜜蜜，“你看，粉色的！好看吗？”
她就是那日在病房里和银雀说话的姑娘，几日来两人关系变得很好，已经算得上“心有灵犀一点通”。
银雀抱着手瞥了一眼，口是心非冷冷开口：“不好看。”
“嗯？”姑娘半眯眼睛斜嘴看他，“真的吗？”
银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看好看，特别好看。”
“切。”姑娘傲气的甩甩辫子走了，她身上一件灰青色长跑，唯一首饰只有左手的玉镯，“不理你了。”
“别啊。”银雀小孩似的撒娇，“你不理我了谁还理我啊？扶季……”
扶季得意洋洋的回头，随即将手中玫瑰塞到银雀怀里：“送你啦，我不会不理你的，那是看在你撒娇的面子上。”
“好好。”
“皇、后。”南荣旻倚着门在看书，见二人走来便放下书道。
“初雨怎么样？”杨玖已经换回白衣，扎起的马尾也恢复披发。
南荣旻皱眉有些为难，他轻叹一口气低下了头：“公主的魂魄快要完全离体了，如果再不解断魂常，就……”
“我知道了。”杨玖推开门走了进去，他脸上没太多表情，眼中也只闪过一瞬担心。
这一步棋，是你输了。
房内的重紫一直在用自己的法力维持杨初雨的生气，她四肢已经干瘪枯黄，就像植物的枝干被吸取走了水分般。
杨玖走到床边时她已无力行礼，输送完最后一丝法力头重脚轻瞬间倒了下去。
“辛苦了。”杨玖单手扶着重紫为她传去法力，清凉凉的触感从手臂吹过，枯萎的紫色彼岸花重新绽放。
“……多谢皇。”重紫站稳身体欲想继续为杨初雨输送法力，刚抬起手，杨玖便拦住了她。
“你回去休息吧，等会随我们同去人界，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杨玖淡漠说着眼睛一直在看床上的杨初雨，他手心印记亮起，床上的人吐出一口红雾。
重紫见状先是一惊，望着杨玖极冷的眼神她便不敢多呆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白鱼呆呆站在一旁，他注意到杨玖手心的术法，盯着那抹红色，他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
“白鱼，你救了多少人？”杨玖转头看来，冰冷的眼神略微好转。
“……灵犀宗一半的人都被控制了，我的血丝缠没他熟练，只救了三分之一。”
在神界时灵魂离身游荡人界，他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将被控制的人解开术法，之后落下自己的法力，以免再被言温所控。而第二件事……
他去见了许幼。
无影无形的灵魂飘进院子，踏着鹅卵石小路一直往前，那红瓦亭下一个白色的人影模糊不清。
夹竹桃花朵朵盛开，一枝探进亭中随风轻轻摇曳，花瓣啪嗒落下，正好落在石桌上的棋盘中。
粉嫩的花瓣代替白子行了一步，可就是这代替的一步，却将黑子打得体无完肤、毫无翻盘机会。
许幼捏着黑子的手一顿，脸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杨玖，你怎么，还不死。”
胡乱将黑子压在花瓣上，一个多余的黑子莫名出现钻入了白子之中。
啪嗒。
棋盘上的黑子瞬间破碎，输得彻底。
“……”
白鱼就这么站在亭子前看着，看着许幼暴怒而起掀翻棋盘，看着可怜的白字被他狠狠踩着，看着许幼的一滴眼泪从眼眶掉下。
“你做的很好。”
杨玖抬手拍了拍白鱼的肩膀，他笑着就如春日阳光，温柔的话语轻轻抚着紧绷的心脏。
“同时救了那么多人，你做的真的很棒。”
白鱼眼前一亮，脸上居然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惊喜：“啊……啊啊…是是吗？”
“嗯。”杨玖肯定的点了一下头，“你救了很多人。”
“……哼…师尊，你夸人，别有一番风味。”白鱼忍着笑道。
“……”杨玖翻个白眼拿掉了手，他转身不看白鱼，红起的耳朵却完全暴露在白鱼眼前。
“咳咳，好了，你找到火莲了吗？”杨玖言声问来，一旁的白鱼立马点头。
那场血雨并不是无意下的，而是杨玖专程让白鱼下的阵法。
雨水所及之处便能将全部信息传递给施法者，用来排查和寻人最好不过。
岩鲲山有一株火莲生出灵智化出人形，靠着自身强大的法力离开了血阴池，它很聪明，为了不让人识破身份便隐去强大妖力做了一个普通的小妖。现如今血阴池毁了，那些火莲也再无作用，而这朵跑出血阴池的火莲就是唯一的、能解毒的东西。
那她在哪？
东市是妖界最热闹的地方，除了集市和各种娱乐场所外这里还有几处绝美的风景宝地，而其中名为“鸣安”的湖最为出名，因为这里是夜鸣鸟的居住地。
夜鸣鸟是妖界独有的一种不会飞的鸟，它们浑身雪白，只有双眼下两条红纹，一双深棕色眼睛大而亮，那毛茸茸小只的模样甚是可爱。可惜它们只在晚上无人的时候出现，那时候夜鸣鸟们就会聚在一起歌唱，它们的叫声极其好听，听过的人说那叫声如同江南少女的歌喉，清脆甜美、充满希望，话本里说夜鸣鸟的叫声似笛声悠扬，一声传进耳朵能起鸡皮疙瘩。
不少人就因为想见一见这鸟而来鸣安湖碰碰运气，可是不然，几百年来见过夜鸣鸟的人屈指可数。
银雀被扶季拖着来到鸣安湖，两人手拉手穿过浓密的树林跑到湖边，立在浅蓝色的岸边，两个渺小的身影慢慢拉开保持出一段距离。
扶季提着裙摆开心的跺脚，她微微张着嘴巴笑得明媚，些许凌乱的头发上不知从哪插到了几枝树杈。
“哈哈哈，鸣湖。雀雀，你知道这湖为什么要叫鸣湖吗？”
银雀抱着手摇摇头：“因为这里住着夜鸣鸟？”
“不不不。”扶季连连摇头，她挑眉靠近银雀，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因为，一鸣一想，一念一安。”
恰到好处的微风吹过，少女微微歪着头笑得灿烂，脸颊边的酒窝甜甜，几缕碎发挡住眼眸，她抬起左手一捋，玉镯缓缓从手腕滑下。
“扶季。”银雀弯下腰与她平视，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银雀只觉得一身轻松。
“嗯？”扶季挑起一边眉毛淡淡应了一声，“干嘛，你别说只是喊喊我这个老套的——”
“有只夜鸣鸟。”银雀认真的道。
扶季回头，湖边的空地上停着一只夜鸣鸟，它扇扇翅膀将头埋在羽毛中，圆滚滚的模样可爱极了。
“哇。”扶季立马抬脚跑了过去。
奇怪的是那夜鸣鸟也不跑，乖乖晃着脑袋任由扶季捧起。
“皇、后。”银雀半跪下来行礼。
扶季抬眸，雪白的夜鸣鸟之后两个身影越来越近，他们并肩走到自己面前，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皇…皇后。”扶季支支吾吾的行礼，捧在手心的夜鸣鸟突然飞起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会飞的夜鸣鸟？！
“芸鸟。”杨玖轻声唤。
扶季脑袋上的鸟轻轻应答。
“……”扶季连忙捧下芸鸟递到杨玖面前，“嗯……皇，我不知道它是芸鸟。”
眼神瞟向白鱼，上下扫了一下青年的整体，扶季非常满意的露出笑容：嗯……般配！
“想什么？”白鱼笑着微微弯腰，他盯着扶季一双红眸平淡如水。
“……！没没什么。”扶季连连摇头。
“哈哈，‘般配’。”白鱼一字一句。
扶季脸颊立马红起。
杨玖手指戳了戳芸鸟，注意到旁边的银雀，他便垂眸想了一些什么。
“扶季，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吧？”
扶季红着脸将头埋得很低，她紧紧抓着玉镯，牙齿咬紧嘴唇：“对不起皇……我不应该写《凌香》的。”
杨玖：“？”
白鱼：“？”
银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回去拔它们都烧了！节对保证妖怯找不出一本来！”扶季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根本没想自己话里说错了多少。
杨玖有些头疼，他皱眉微微歪头，语气疑惑至极：“《凌香》？是什么？”
扶季咽了咽口水脸更红了，她哪敢说是杨玖和白鱼的床上事啊。
支支吾吾半天，白鱼猜出一个大概，他撇撇嘴抱起手，脑子一转想出一个法子。
“咳，扶季，公主患病需要火莲医治，可那孕养火莲的血阴池已经被毁，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扶季猛的睁大眼睛。
她这点隐藏气息的术法瞒过大多数妖是足够，可是对于活了几万年的妖皇的一代神帝，她又有多少把握呢？
“我……”扶季抽泣一声抬起头，她连连叹着气面色苍白，双眼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您们看出来了……是吗？”
白鱼得意的扬起嘴角：“嗯，专程过来找你。”
“……唔…可是……可是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呢，我才出来十六年啊…我才一百多岁我不想死啊…呜呜呜哇……我还没活够呢……”扶季放声大哭，绝望式的哭法不仅将藏在暗处的夜鸣鸟吓跑，还将杨玖逼得离她十米远。
“呜呜呜呜呜哇……咳咳…我不想死啊，明明……明明我才刚刚幸福起来…明明我才刚遇到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呜呜……”
不知听着她哭了多久，白鱼也终于烦了，他刚准备走人，面前的扶季突然抬起左手摘掉了玉镯。
“呜呜……你们带我去救公主吧，她善良可爱的，不能年纪轻轻就死了，我活了这么久也够了，虽然才看了一点点人间繁华但也足够，你们带我回去吧，我本就是火莲……让我换公主活下来吧！”
刚才还在哭诉活不够的人现在却说着“足够了”，就像一段美好的感情，本该继续幸福下去，可最后却因为要让另一个人过得更好而选择放手。
白鱼先是一愣，盯着扶季看了一会后，他又欣慰的一笑：“说好了？”
“说好了！”扶季擦去眼泪说得坚定，她抿着嘴唇眨眨眼睛，停顿片刻又立即开口，“能让我和雀雀道个别吗？就一会。”
白鱼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银雀，距离不远，他看见银雀红了眼眶。
“嗯。”
“谢谢。”
扶季提着裙摆向着银雀飞奔而去，她每跑一步，身上的法力就恢复一些，辫起的长发缓缓散开，几缕红色爬上发梢。
银雀捏紧拳头向前一步，扶季却朝他跑来十步。
猛的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抱住，不知是冲击太大还是银雀自己没站稳，他竟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银雀，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这几天挺开心的，要是有下辈子，不知道……我们能不能……”
“在一起……”
后三字是银雀说的，这次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银雀的内心话扶季并没有猜。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拥有下辈子了。
果断松开手，扶季依依不舍的扭过了头：“好了，我走了，你别想我…”
“算了，还是想我吧。记得，一鸣一想，一念一安。”
鸣安湖的夜鸣鸟一声啼叫，湖边的人就会想起另一个人，他轻轻念叨着那人的名字，远处的人就会平安。
杨玖捧着一片火莲花瓣坐在床边，他轻轻抚摸着杨初雨的脸庞，清凉柔软的法力注入全身。
“师尊，血要他的还是他的？”白鱼将段彦和李源翔放了出来，他手指点点段彦又点点李源翔，疑惑的抬眸看向杨玖，身旁二人你瞪我我瞪你。
“……”杨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将二人全指了一下，“都要。”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夜鸣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