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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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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不去想那个数字的向晚卿身体僵住。
夜晚有风穿过一排排的槐树,远处散发出槐花淡淡的香气。
两个人相立站了一会儿,岳星轮的手还在半空中,伸向她。
向晚卿卡壳的目光一低。
如葱管般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平整,只是左手的那枚戒指没有戴着,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她对手表不太懂行,说不出它的价值,但看外表,应该不菲。
许是见她没动,五指轻轻一弹。
在这探究又沉默的气氛中,向晚卿长睫一动,再次抬起了头。
男人余光挑了一下,仿佛在说:你是想一夜七次,还是想消耗代驾费。
在这样的注视下,向晚卿可以说没有犹豫地交出了车钥匙。
以往自己开车习惯了,这会儿别人开她坐在旁边还有点犯困。
穿着黑夜的幕布,京北仿佛陷入了一场沉睡,林立的高楼和安逸的街景都在苍穹之下静静地挺立。
马路两边的槐树长得茂盛,枝桠探出脑袋。
岳星轮开着车,目光严肃地看着前方。
向晚卿扫了他两眼,这样的气氛让她有点别扭。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向着韩青寂说话?”她开始没话找话。
“情侣之间吵架,我不觉得彭佳有错。”岳星轮扫她一眼,淡淡一笑。
向晚卿:“......”
怎么你喜欢作天作地的女人?
“所以你觉得女人作一点很正常。”
“嗯。”
向晚卿惊艳了。
没想到岳星轮平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内心还挺爷们儿的。
“不过,他们也不是情侣,韩青寂挺可怜的,被彭佳一直吊着。彭佳以前在感情在受过伤,她不太相信男人。”
向晚卿说了一堆,再一转头,发现岳星轮也看向了自己。
只不过他微微瞥过来的神情比她还要惊艳,上下打量她,三分莫名:“都上床了,还不算情侣?”
向晚卿:“也不是上床了就算情侣吧?”
她转开眼,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看岳星轮那双打量过来的眼,小声嗫嚅:“他们是个意外。”
喝醉了酒,滚上了床。
小声逼逼了一句,车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向晚卿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时,岳星轮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再度响起。
只是这次他声音谨慎且严肃,透出不容置疑:“那是耍流氓。”
“啊?”
“没想到向大小姐这么开放。”
岳星轮抿着唇,没有看她,却是慢慢地拉出了一个讽刺且押玩的笑容:“看来这些年没少玩。”
向晚卿:“......”
无辜躺枪大约就是这样。
干她什么事?
她抿了下唇,本来怼他一句:你在美国更不少玩吧?
但又一想,她怼了,他一定还会怼回来。
这样的话题实在不适合他们。
聪明的向晚卿讪讪一笑,目光转向了车外。
没想到岳星轮似乎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声音还略显急促而嗤笑,咄咄着逼着问:“到底是不是?”
向晚卿咬住了银牙,在车里骂了一句:“滚!”
我搞不搞管你屁事。
车子驶进地库,岳星轮从电梯上到一层,然后离开。
向晚卿也没理他,不想这个讨厌的男人怎么回家。
可到了家里,洗完澡准备睡觉时,还是拿出手机犯.贱地问了一句——
小棉袄:【你到家了吗?】
然后等了一会儿,微信没有回过来。
她把手机一扔,倒头睡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才看到微信消息,岳星轮只回了一个字:嗯。
再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送她回来时是一点多,难道他用了两个小时才回家?
向晚卿懒得想这些,赶紧收拾东西去上班。
这两天公司有点忙,尤其是向晚卿和陆博楠,都在忙着甄荣产品上线的事。
这一天下来,她几乎没有休息,中午也是匆忙吃了一口饭。
看来又是不能按时下班的一天,晚上公司里干得热火朝天,没有人离开,都在撸起胳膊使劲干。
再一抬头,外面的天都黑了。
向晚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顺便活动了一下脖子。
这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消息倒是安安静静,但点开朋友圈时,置顶的一条就是彭佳发过来的。
配图是一块蛋糕,下面配文可有意思了——
男人滚蛋:【现在的栗子蛋糕这么不好做吗?我男人学了一天,竟没有一家有/发狂表情包/】
下面的评论只能看见韩青寂的。
韩青寂:【我已经打听出原来学校门口那对老夫妻搬到了宁通,好像住在王家村,但是我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男人滚蛋:【算了,你也尽力,是我跟栗子蛋糕无缘<欲哭无泪>。】
向晚卿喝了口咖啡,指尖一点,输了几个字。
小棉袄:【岳星轮知道哪有买的。】
发完愣了下神。
删了。
想起昨天彭佳的话,万一她问自己怎么知道的。
她要怎么解释?
转手点开了岳星轮的微信。
小棉袄:【你的栗子蛋糕在哪儿买的,韩青寂买不到,彭佳快疯了。】
外面小贝在敲门,向晚卿暂时放下了手机:“进来。”
小贝捧着笔记本进来,走到向晚卿面前指着一个程序问她:“你看看这个,我怎么写都不对。”
提起工作,向晚卿瞬间认真起来,在小贝的程序下开始修改。
改了十几分钟,她觉得差不多了:“再跑一遍程序。”
“好嘞,还得是向总,陆总不靠谱,写了半天都不行。”小贝嘴甜。
向晚卿疲累了一天的精神突然就抖擞了。
“也别这么说,公司的公关全靠陆总了。”
“也是。”
小贝一笑,拿着笔记本出去。
走到门口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新闻,摇头咕哝一句:“这女孩真可怜,才二十一岁,就被人奸.杀了,女孩子出门一定要小心。”
向晚卿歪了下头,这个小贝人怪八卦的。
抿唇笑了笑,再低头看手机,岳星轮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十年:【你猜?】
向晚卿:“......”
我他.妈猜的出来还问你?
她直接想飙脏话了。
放弃了岳星轮这匹黑马,向晚卿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日历上。
她的日历都是记着一些重要的事,什么开会啦,拜访啦等等之类。
但在这个月的日历上,用红色水笔特别标注了一天——
向晚卿垂下眼。
差点就忘了,过两天是妈妈的忌日呢。
妈妈生前也很喜欢吃栗子蛋糕。
她心中酸胀,脑海里全是妈妈年轻时的影子。
美丽大方又贤惠的女人。
向晚卿的长相其实遗传了妈妈,美得妖艳,但骨子里却有些传统。
昨天岳星轮问她是不是玩得很开放。
相反,她这些年除了和姜承宴交往的那一年,几乎没有和男人有交集,就是工作。
就算和姜承宴交往,两个人也只是吃饭看电影,顶多牵下手。
思绪回潮,向晚卿拿起手机给韩青寂打了通电话:“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那对老夫妻了?”
“我问问里学校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他说那对老夫妻住在宁通,可是我今天跑遍了王家村,也没人知道有人会做蛋糕。”
韩青寂声音很疲累:“你问这个干么?”
“没事,突然,想吃栗子蛋糕。”
向晚卿刻意提起:“过两天是我妈的忌日。”
“哦。”
韩青寂安慰道:“你别太难过了,过去这么多年了。”
别人一安慰,向晚卿就觉得心里舒服了:“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向晚卿看了眼程序。
这一天没白干,几乎跑得差不多了。
她又看了眼日历。
还挺想去找找看。
万一她能找到呢。
离开公司时,她跟陆博楠告了个假。
陆博楠知道是她妈妈的忌日也就没有多问,还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难过之类。
—
第二天早上,向晚卿先去了趟墓地。
从清明到现在,没过多长时间,墓地摆放的东西还是她带去的那些。
没有动过,也没有人来过。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爸爸能来了。
就是觉得窝火。
听说当年爸爸追妈妈时也是轰轰烈烈的,这才几年,转眼只闻新人笑。
有时候向晚卿会想。
爱情到底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淡了,变成亲情是不是就忘了。
从墓地出来,中午她随便在麦当劳吃了点东西,下午按照韩青寂说的地址开车去了趟宁通的王家村。
她也记得那对老夫妻姓王。
宁通是京北的郊区,与市区不同,这里都是一间间自己盖的小砖房,到处都是泥土地。
狗?声不绝于耳。
马粪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她把车子停在一个小山坡上,一路上坡,挨家挨户去问。
“请问有没有一对会做蛋糕的老夫妻?”
上坡的路不算徒,下面有一条不宽的小河,河边有几座坟,另一边是一片荒地。
几辆耕地机在地里突突突地跑来跑去,把阳光炙烤的土地翻得松松软软。
地里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几只大黄狗趴在太阳下吐着舌头。
这个村子属于京北的远郊了,村里生活条件一般,这里的人还都在种地。
向晚卿又问了几个人,个个皱眉看她,口音她听不太懂:“啥子蛋糕?”
在村里奔波了一个下午,她几乎挨家挨户找了一遍,从村头找到村尾。
事实证明,不怪韩青寂没有找到。
因为真的没有。
从王家村出来时,天快黑了。
向晚卿有点郁闷,可也知道得赶回市里,否则天彻底黑下来,村里的路颠簸,车子并不好开。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开,不知是不是心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车子还没开出村子就熄了火。
向晚卿打了几次都没打着,看来电瓶坏了。
一条羊肠小道上,坑坑洼洼的土地,周围杨树挺立着,没有路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从车里下来时,左右旋首。
真是印了小燕子的那句话: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小道两旁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
天黑压压的,与田野的交汇处还坠着几片黑灰色的云,仿佛与大地平行。
空旷的地方风也大。
她检查车子的功夫,头发已经被大风吹乱,耳边随风传来几声狗叫。
五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可是这里风大也冷。
向晚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被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车子是修不好了,她只能回到车里给陆博楠打电话。
声音充满了郁郁寡欢:“我车子坏了,你来接我一趟吧。”
“我把定位给你。”
她把定位给陆博楠发过去,那边靠了一声:“你跑这么远干么?”
“来找栗子蛋糕啊,可惜没找到。”向晚卿靠在椅背上,却是耷拉着脑袋,声音软糯糯的,自哀自怜。
“我现在过去至少得一个多小时,你别急啊。”
“好吧。”
一个多小时总比在这里过夜强,向晚卿也只能认了。
挂断电话,她还知道把车门锁好。
外面的树叶摇晃了几下,四下冥迷,连远处的山村都看不清楚。
如果没有这辆车子,估计向晚卿得吓死。
这下子好了,蛋糕没学来,倒把自己困在这儿了。
她气得踹了下车子:“怎么这么倒霉?困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踹完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电量显示:30%,
好吧,电量也不足了,她得省点用,免得一会儿陆博楠找不到她。
向晚卿握着手机,突发奇想。
最近一忙,已经好久没去找沈阔阳了。
她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下面配文:唉,今天真是倒霉,车子电瓶坏了,困在了王家村/悲惨表情包/
发出去时选择了‘仅冬寒可见’。
然后她把手机黑屏,闭上眼休养生息。
欧锐视频会议室。
岳星轮翻动着秘书拿过来的资料,目光沉稳深邃,旁边的几个经理都屏气凝神地看他,生怕自己的文件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好在岳星轮这个人平时温和,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会一一指出。
会议室的气氛不算太紧张。
这时,旁边的沈亦寒靠了一声:“向晚卿大晚上跑到王家村干么?那地方多危险?”
岳星轮从文件中抬起眼,余光扫向他的手机。
两个人离得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沈亦寒朋友圈里的照片——
一望无际的灰暗,茫茫大地趴在铅色之下,像夜晚涌动的深海。
他眉心轻轻一拧,握笔的指尖轻轻颤抖。
沈亦寒抬眼,目光深沉下来:“不行,我得过去接她,要不然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他悄悄在岳星轮耳边说:“一会儿就说我肚子疼......”
“你当老爷子是傻子?”岳星轮瞪着他,目光像含了碎冰。
沈亦寒抿着唇噤了音。
他转身闷闷不乐地在手机上打字。
冬寒:【你在哪儿,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小棉袄:【多谢沈总关心,我朋友已经过来接我了/开心表情包/】
沈亦寒松了口气。
冬寒:【那就好,不用客气。】
既然有人过去接她,沈亦寒也可以放心开会。
等他再一抬头,发现旁边的岳星轮不见了。
难道上洗手间了?
向晚卿一直在看手机,时间似乎走得很慢,一分一秒的度过。
她闭了一会儿眼,才过去五分钟。
实在太难熬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车子后面传来了几道带着口音的男声。
那声音嘻笑着,听着就不太正经。
向晚卿转头看了一眼。
果然,后面走过来四五个小青年,个子不太高,头发应该也不是黑色,勾肩搭背,衣服敞着,笑声很大,嘴里不干不净地叽里呱啦。
向晚卿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一刻,她想起小贝昨天说起的那条女孩被奸.杀的新闻,顿时头皮发麻。
她赶紧检查车门是不是锁好了,然后假装在车里低头看手机。
那几个青年走过来,还真的在车前逗留了一会儿,趴着头往里看。
向晚卿拼命垂着头。
好在车子玻璃是隔热的,外面看不清里面。
她听见几个青年好像在说:“这车挺牛逼!”
“里面有人吧?”
“该不会里面有人偷情吧?”
说完,嘴里又不干净的大笑。
向晚卿后背崩得笔直,冷汗顺着背脊滴答。
车门的几个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人居然拉了下车门。
她的心快跳到了嗓子里,紧紧地握住了手机。
忽然人脸识别成功,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里面好像是个小娘们儿。”
听到有人看见了自己,向晚卿马上把手机摁在腿上,把光亮摁熄。
她就这么坐着,越是紧张,听觉就会无限放大。
外面的几个人又淫.笑了几声,这才继续往前走。
有几个人还意犹味尽地一面走一面回头确认。
向晚卿根本不敢动,直到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变成豆大的光点,她才重重吐了口气。
真是好险。
吓死她了。
看来妈妈的忌日注定了是她这辈子的苦难日。
向晚卿吸了下鼻子,赶紧拿起手机又给陆博楠拨了过去。
“我现在已经到宁通了,不过你给的定位我车子怎么都走不过去。”陆博楠明显也有些着急。
向晚卿按照自己来时的路跟他对了一下位置,发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她根本没走过。
不知道导航是怎么引领的。
挂断电话,向晚卿趴在方向盘上,全身虚脱了一样。
她已经不指望陆博楠能很快赶过来了,今晚注定在车里过夜了。
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惊吓过后,渐渐觉得有点困了。
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
直到前方有一道强烈的光照过来。
向晚卿睁开眼时,灼亮的光刺得她眼生疼。
抬眼挡住眼睛时,她看到迎面一辆车子停了下来。
只是光芒太过灼眼,看不见车牌,连车型都看不出来。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车子来这种地方?
经历了刚才的惊恐,向晚卿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头顶的杨树摇曳,月光下洒了点点斑驳。
光晕模糊,她看到车门打开,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人。
背光和月,她只能看到那是一个男人,个子很高,面部轮廓都投在一片阴霾之中。
该不会又是哪个臭流氓吧?
向晚卿都快哭了。
她不敢出声。
那个人影却向着她的车子走过来。
男子脚步略略匆忙,长袖衬衣延着挺拔的背脊向下收敛,颈瘦的腰身隆起几道褶皱,长裤垂垂,在车灯下泛起一层朦胧的白晕。
他越过车头,侧首往车里看,脚步没有停下。
向晚卿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体来到自己的车门前。
她吓得闭上了眼。
下一刻,她听见有人在敲她的车门。
“向晚卿?”
听到声音,她愣了一下。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挺起背脊,侧头看出去。
隔着黑色的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男子俯下身,五官印在玻璃上。
柔和的下巴被玻璃反射,与里面的她融为一体,唯有一双微眯的眼在打量着车里的情况。
里面的影像重叠,在玻璃上浮动。他微蹙的眼眸略显紧张,却让向晚卿一颗悬着心徒然放松,像从高空坠落,瞬间感到了安全。
向晚卿看到岳星轮的这一刻,差点没失声大哭。
她刚想打开车门,似乎被吓怕了,又眨着眼再三确认。
在看清楚外面的人的确是岳星轮后,她放开车锁,推开了门。
“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