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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这次,他们不会再互相演戏 ...

  •   第十一章但饮花酒、醉于…美人
      美人巷中饮花酒,锦绣被里翻红浪。
      沈清秋对于众美环绕十分自然,斜斜的依靠在软榻之上,任由姑娘们柔若无骨的手掌为自己轻柔按摩。
      “公子第一次来吗?”美人红唇轻启,将一杯清酒喂给对方:“您这姿态,是花场常客吧?”
      “说的不错。”冰哥隔着一整个载歌载舞的演出台,挥退身边伺候的佳人:“山上的日子清苦,师尊每隔数日便要下山采风,若非掌门差人寻找,久久都不愿归家。”
      “而且,据说这个‘习俗’,早在还未成为核心弟子之时,就养成了?”
      “噗嗤-”美人捂嘴轻笑,剥开一颗荔枝,递与对方唇边:“哪位公子倒是对您了解颇多啊。”
      沈清秋就美人手吃下荔枝,吐出核来:“不过是些风流雅事罢了。”
      冰哥紧盯着‘近身伺候’的美人,看着她熟谙的喂酒、喂荔枝,以手执锦帕接住沈清秋吐出的核胡,轻柔的为对方擦拭嘴角。
      既然沈清秋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为何却连与他对坐吃饭、携手作画,都严肃到不苟言笑?
      万事万物都不能做对比。
      若是沈清秋一贯冷漠平淡,冰哥只会认为他生性如此。可他既然在自己面前能展露柔情,也能接受这种近乎暧昧的‘举动’,却为何,对他抗拒如此?
      “师尊啊,您猜猜。若是弟子不付账,她们可会‘将你扔出去’?”
      沈清秋眼皮略抬,咬下另一位美人送上的糕点,酥脆的渣屑残留于脸颊,被执酒的美人一点点仔细擦去。
      “若是公子愿意留下,奴家便是拿出贴己银钱,也要让公子舒舒服服。”
      “这样的俊俏郎君。莫说住下,便是于我们之中随便选间厢房长留,让我们轮流伺候,也是使得的。”
      冰哥:……
      好家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沈清秋太招女人喜爱,还是这群姑娘一个个过于大胆。
      知道的,是沈清秋寻美人相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群美人盯准了一块肉,要每人咬上一口才愿罢休。
      ————
      一曲终了,冰哥手持酒壶,晃到沈清秋身边:“师尊,且与弟子对饮一杯?”
      沈清秋并不想和男人喝酒,故而当成没听到一般,继续与身边美人打趣。
      冰冷的气息自身侧传来,原本笑的芙蓉展颜的莺莺燕燕,瞬间不敢发出声来。
      她们常陪在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放荡不羁的世家公子哥身边,最是清楚一件事——这些人,心情不好,是真的会随机杀人,且无人问责的。
      没有人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对方会不会因‘风度’而放过她们。
      沈清秋看着一瞬间不敢发声、连动作都僵硬到险些跌落的娇弱姑娘们,不满的目光投来,看着前来搅局的家伙。
      “师尊。且与弟子喝一杯?”
      冰哥的表情很平淡,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其中,过于复杂的情绪反而显示出某种看不出详情的平静来。
      “不喝。”
      沈清秋自顾自将头扭回去,从僵硬微笑的美人手中取出酒杯,自斟自饮。
      若是平常,他大可说一句“继续奏乐接着舞”。但身侧之人喜怒无常,保不齐这些无辜美人就会被他杀之泄恨。
      他只是过来寻欢作乐,连累她们枉送性命,实在不该。
      “您不喝,是嫌弃弟子吗?”冰哥手中的酒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却又被魔气牢牢控住,防止里面的酒水泄露。
      碎成渣渣的酒壶,被强行控制成型,盛满了随时可能会破裂溢出的晶莹液体。
      像极了——曾经遍体鳞伤、被强行拼接的古怪人偶。
      “那么。配上这些人的血,您是否愿意与弟子共饮?”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连伪装都不屑。
      “拿来。”
      沈清秋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在乎名声。痛苦与选择,从来都逃不掉。
      但。
      若以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成全他的‘任性’、‘不服从’。
      那他就不是心怀苍生、惩恶扬善的修真者。
      而是为肆意妄为、祸世间的魔头。
      他选择不接受威胁,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清冷仙尊。
      他选择接受威胁,说明他是心怀慈悲、博爱众人的大能。
      既生于人世间,总是不能连累其他人,陪自己作死的。
      “您对弟子这般放心,直接便喝个干净吗?”
      冰哥看着将杯底展示给他看的沈清秋,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你会下毒?”
      “自然不会。”
      双方对弈,一方笑意盈盈,达成目的;另一方面色淡然,开始逐客:
      “你可以滚了。”
      沈清秋将酒杯放在桌台,示意旁边的歌舞继续。
      能在烟花之所存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既然双方的针锋相对已结束,自然是需要其他人来缓和氛围的。故而,她们巧笑嫣兮,说着些许杂话,捻闹打趣。
      “嗨。”冰哥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场子,推开围绕在沈清秋身边的美人佳丽,坐在立刻端正身姿的沈清秋侧边。
      方才此人慵懒斜躺,接受美人的投喂。此刻,却端坐于桌前,就像是要与人相谈论道一样,规矩严肃。
      冰哥侧身附在沈清秋耳旁,呼吸打在对方发丝,吹起暧昧粉嫩的腥甜气息。
      “弟子虽没下毒,但确实放了些助兴的东西。”
      “而且。”冰哥轻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某种恶意的、甜蜜的,期待:
      “弟子也喝了。”
      第十二章夜半出门,会遇见女妖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歌舞散场时,已二更深(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待到夜半三更、万籁俱寂,城楼,已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两人并排走着,冰哥稍一松眼,沈清秋便被河边柳妖给缠上。
      所谓“杨柳扶姿”,真正的柳树修炼成形,纤腰不堪盈盈一握。一身翠绿薄衫,衬得人娇弱无比:“公子,可愿与奴家把酒言欢?”
      沈清秋看着碧色衣衫,一时间有些恍惚。声音放柔,温和的劝浪人从良:“夜深了,早些归家。”
      柳妖笑的花枝招展,颇为主动的点了点沈清秋的肩膀:“公子是在邀请奴家吗?”
      “哎。”沈清秋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你若是再不回家,怕是回不去了。”
      柳妖的动作更加放肆大胆,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公子是担心奴家乐不思蜀吗?”
      柳妖的话还没说完,冰哥已一招将妖物打死,看着地上恢复原型的柳枝,对身边人打趣道:“师尊还真招这些女子喜欢。”
      沈清秋摇摇头,满是对误入歧途之人的怜悯:“可怜。”
      “师尊有空感念她们,不如怜惜眼前人?弟子可是替你挡了两波桃花了。”
      沈清秋:……
      打扰他与美人花前月下,还告状卖好?
      “师尊总是对女子这般温柔,却为何对弟子这么冷酷?”
      冰哥看着不理睬自己,只自顾自蹲下,去翻看地上的柳枝,眼神闪过不满。跟着蹲下,看着认真研究的人,发挥‘求知若渴’的弟子本分:“师尊可有发现什么?”
      沈清秋:“他身上有魔气。”
      冰哥、魔尊至尊:“嗯?”
      “植物修炼成精,身上有妖气是很正常的。但她却有魔气沾染。”而且……这魔气,不仅没有将她的神智泯灭,反而却助她续命修炼。
      沈清秋看向冰哥,问询道:“此方世界,修真界与魔界可有结界分开?”
      冰哥:“魔界踏入修真界会被灵气压制,轻易不会踏入。”
      沈清秋:“那便奇也怪也,她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遇见不同寻常的事情,总是会勾起人的好奇。一般来说,魔气极为狂烈霸道,如柳妖这般、沾染魔气却未化魔,甚至还隐约靠魔气维生,倒是极有研究价值。
      毕竟……将一个剧毒之物,转变为有益的可控能源,是件听起来就很有趣的实验。
      既起探究之心,必然要去追寻一番。
      只是。当追踪术与御剑术无法用出的时候,沈清秋才猛然察觉不对劲。
      看着自己右手并起的剑指,心快速的跳了一下。
      他似乎。总是会在某些时刻,忘记自己已无修为。
      “师尊?”
      导致他落魄的刽子手就在身边,而他,却拿对方无能为力。
      沈清秋看眼状似无辜、大有‘随时待命’之态的某人,淡淡吩咐:“查看一下魔气从何而来。”
      “是。”冰哥随手施放一张符箓,召唤心魔剑,一把拉着沈清秋踩在剑面之上。嘴里说着“弟子冒犯了”,实际上却用左手紧紧揽着沈清秋的腰,右手控制前进方向。
      “……”
      动了动嘴唇,最后沈清秋还是没能拽开强硬揽着自己的手。
      带人御剑飞行。似乎,只要对方能站稳,不摔下去就行?
      这厮……是故意,还是……刻意?
      对方的目的,真是从来不掩饰,并且时时刻刻都要彰显一下存在感。
      他感受着身后散发着温度的躯体,以及腰上像钢筋般牵制的手腕,不适应的调整一下姿势,却被对方前进半步,将距离拉得更近。
      “别动。”
      略带灼热的温度喷洒于沈清秋脖颈,以对方的身高来说,他完成这个‘动作’,需要专门屈膝或弯腰。
      声音因距离过于相近而产生颤意,刻意加重的喘息中,是明晃晃的‘勾搭’与‘暧昧’。
      而禁锢着他腰部的手,却像是衣服太滑般,总是掉落又抬起。
      玛德。喝花酒要闹就算了,现在正御剑飞行呢,千里高空之上,给他搞这出?
      是认定了沈清秋毫无退路,所以绝对不会反抗吗?
      而且。
      怎么就那么巧,他刚被‘带’出门,就遇见了妖魔共同体?
      修真界存在某些低等魔物很正常,但妖物的身上却存在不曾‘作害’的魔气,就很奇怪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怎么可能融合于一体?他们之间本就存在天然的生殖隔离。以魔气的暴虐,怎么可能为魔族之外的种族使用?
      可那柳枝上有明显的折痕,若非魔气附加,怕早就成了烟灰尘土。此等情况,与现在不知道属于什么分类的沈清秋,太过相像。
      将柳妖送到他面前的人,清楚他出门的时间、明白他对女子的照顾,还对他现如今最想知道的事情,都太过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料定了他必不会看也不看的转身就走。
      这般‘面面俱到’,唯有……他身后的,那个人魔杂种,自导自演,刻意为之。
      ————
      想要为民除害的侠士还是很多的。甭管是初出茅庐的菜鸡,还是盛名在外的大侠,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几率,都很高。
      趁着众人交换消息,沈清秋一个闪身,快速脱离队伍。
      是的,两个人怎么不算‘队伍’了?他绝对不是为了甩掉谁,只是单纯如厕迷了路,然后一路向西,走出山林,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只是。人倒霉的时候,当真是喝口水都要咳嗽。他前脚才听不见人群的嬉闹声响,后脚,就被一团黑雾包裹,进入‘快速通道’。
      ————
      魔物将面前的人族丢在地上,当做战利品一样好奇的围着观察:
      “你这凡人好生有趣。明明羸弱至此,却有股气息强行为你续命。尤其是,这股气息于我还有隐隐的压迫感。我有预感,吃掉你,我将修为大进。”
      沈清秋看着将脸隐藏在黑雾里,身影有些不成形的魔物,一时间分不清是偶然遇见,还是某人刻意放纵。毕竟…就凭冰哥对他的看管,沈清秋能走出人群外,已是难得。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盘腿坐好,开始打探信息:“你自魔界而来?”
      魔物很高兴,这个人族与其他不一样,不仅不害怕他,也不对他喊打喊杀:
      “我本深渊一野物,数百年前魔尊跌下悬崖,血溅于我。数百年的时间使我生出灵智,既承魔尊赐血之恩,自是要爬出深渊,带着魔尊的怨恨覆灭修真界。”
      “……”
      魔物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黑雾之下,隐约露出半张带着岐角的额头,眼里满是中二热血:“每一个魔,都梦想着为魔尊开疆辟土,颠覆世界!”
      “……”
      沈清秋有些无奈,年纪大的人,不是很能理解小年轻的战斗欲。他默默的看着没人捧哏也能‘魔吹’三万字的低等魔物,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
      等对方的激动劲过去,他看着刚刚平复下来的魔物,将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你可曾见过‘魔尊’?”
      魔物:“数百年前见过,那时的魔尊还有些弱小,打个架要浑身浴血不说,还经常被一众魔物欺负。每日以仇恨为食,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回去复仇。”
      “对了,那个人,好像叫……沈什么来着?魔尊几乎无时无刻都要骂他,总说要爬上去之后将对方抽筋扒骨、挫骨扬灰。”
      沈清秋:泻药,果然是熟悉的风格、不变的套路。
      魔物看着弱小的人族居然敢露出‘对魔尊不感兴趣’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爱豆被人辜负了,他怎么可以不懂哥哥的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怀疑魔族的信仰吗!”
      魔物将沈清秋拉起来,一点点给他‘科普’魔尊的‘英勇事迹’。包括并不限于带他们攻打修真界的伪君子们,最终一统仙魔两界,成为世界至尊,享万民崇拜。
      沈清秋努力压制抽搐的嘴角,听着曾经发生的过往事迹,发出询问:“你既沾染吸收魔尊的一部分血液,可继承到记忆?”
      谈及自己,魔物认真回忆半天,最后给出答案:“存在几分若隐若现的片段。不过大都是被责打辱骂,不算什么好事。”
      魔物似是突然惊醒,一脸警惕的看着沈清秋:“你这凡人,不乖乖受死就算了,怎得还问东问西?”
      哦。沈清秋了然。那就是,清静峰上发生的事情了。
      毕竟这段经历‘有损于’魔尊的风采,继承部分记忆的魔物,又如何会说出口来,踩哥哥的风头、给哥哥的负面新闻刷流量呢~
      只是。既然被他遇见,不妨探索一二,亲身接触一下——魔物们,究竟是什么个性格。
      沈清秋看着满身中二魂的魔物,一点也不在乎会殃及自己的提出假设:“若你遇见魔尊想要复仇之人,会如何做?”
      魔物想也不想的回答:“折去四肢,挖去五官,令他血液全部流尽,再加以续命之法,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后呢?”
      “丢入不见天日的洞穴深处,再投入蛇虫毒物,啃噬其身躯。待他肉身毁损后拘魂炼化,让他永无宁日。”
      沈清秋笑着拍拍手,声音淡淡,神情悠然:“不愧是魔尊之血养出来的魔物。”
      魔物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是对我最好的夸奖。”
      第十三章魔族的问候,当真…亲切极了
      冰哥终于找寻到魔物所在的山洞,看着悠然摆弄衣袖的沈清秋,刚准备向前问好,便看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那双含着不知名趣味的狭长眼睑。
      “师尊。您怎么笑成这样?”
      沈清秋将衣摆沾染的灰尘拍干净,神色重归平淡。黝黑的眼珠,因冷漠而显得更加深沉:“洛冰河。有趣吗?”
      冰哥:“???”啥玩意?
      “毁去躯身,炼魂燃魄,才是你该做的。陪我演戏这么久,还没玩够?”
      冰哥大为震惊,完全不理解自己错过了什么、对方又得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就一场打斗的功夫,沈清秋突然变成这样?
      冰哥试图询问因果:“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弟子不懂您……”
      冰哥话还没说完,魔物已从一旁激动闪现而出,‘咔嚓’一下半跪在冰哥面前,信誓旦旦的表忠心:
      “尊主!原来他就是您要复仇的‘沈什么’!您且休息一刻,某必撕碎他的四肢,令他神魂永坠无界沉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刚说完,魔物还不等冰哥回应,已单手向着沈清秋的脖子发起进攻,欲将他向地上拖去。尤其是,魔物一边作虎扑状飞出,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果然我的预感不会出错!”
      冰哥:哈?
      冰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巨变的场景。
      沈清秋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淡到一点温度也没有的、直白到近乎残忍的话语。
      以及,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太好、但是知道向上位者展示能力的魔物。
      怎么看,都是修罗一般的场景,绝对遍地是坑。
      只是,当前之急,是防止沈清秋被魔物直接弄死!
      这种低等魔物可没什么脑子,行事更是简单狠绝。若沈清秋死在这,冰哥又不知要搞多少灵物才能将人‘救活’了!
      冰哥连忙发出一道魔气、将魔物击打在地上,制止魔物的行动。接着从脑海里扒拉半天,愣是想不起来这是个啥品种的魔物,最终问了句极为俗套的招呼:“你是谁?”
      魔物看见活着的偶像向自己问话,激动的像是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一样。肌肉也不展示了,用近乎瞬移的速度飞到冰哥的脚边,搂着他的裤腿,崇拜夸奖的话语如涌泉般跳出:
      “尊敬的至尊大人啊,我是您领域下最为渺小不起眼的存在。若非您的仁慈与统辖,我这种弱小魔物如何能存活?”
      “您是拯救魔界的大英雄,若非您的英勇指导,我们现在还龟缩于环境恶劣的老魔域之中,哪里有如今的繁华?”
      “某是您几百年前的血液怨念所化,若非您赐予,某现在还是一个只知胡乱吞噬的低等魔物。”
      冰哥有些恶寒的抖抖腿,将脚边的魔物踢开,他实在是对这种‘肉麻’的夸奖接受无能:“你说的是我?”
      魔物疯狂点头,狂热的崇拜之色使得他脸颊通红,身后未收起的尾巴四处乱打,活像一只大型犬类:“自是您。除了您,还有谁能有如此威力、如此魄力,即便是您的一句提点,都足以令人铭记终身!”
      “……”
      冰哥登临至尊,执掌天下以来,什么人没见过?额,可是对于这种狂热粉,实在是,没见过。
      他身居的位置太高了,平日里遇见的也大多是沉稳、内敛之辈。如此跳脱又热情的民众……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秋从地上坐起来,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互动。这世道确实是变了,魔尊称帝的时代,就连低等魔物,也敢与魔族至尊表忠心。
      冰哥看着一旁如隐形人般存在的沈清秋,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大步向沈清秋走去,边走边解释道:“弟子确实不知他是谁,但他实在热情,弟子有些……束手无策。”
      沈清秋摸了摸有些流血的脖颈,魔物的出手毫无保留,即便是还没掐实,凌冽的风刃割出无数细痕,血液已慢慢渗出。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是个看戏的透明人:“继续演。我爱看。”
      魔物感受到沈清秋对魔尊的轻视,瞬间移动到沈清秋面前,将他深深的抵在山洞崖壁里,左手紧握拳头,冷声威胁道:
      “魔尊对你恭敬,是知书守礼。你不领用就算了,居然还敢这么对魔尊说话!”
      “哦。”沈清秋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以及身后有些骨裂的脊椎,右眼因疼痛快速眨了一下眼,不怕死的回复道:“可惜了,我说话一贯如此。”
      魔物气急,身后魔气凝聚成形,手指收紧,当即便要弄死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
      冰哥手腕一动,将魔物召唤出的魔气打散大半。他看着外衫已晕开血痕的沈清秋,立刻命令魔物退离。
      “咳咳。”沈清秋半跪于地,紧紧捂着咽喉,若是再晚个几瞬,他就可以体验‘身首异处’了。
      “师尊。”冰哥将沈清秋扶起,揽着他坐下,语气略带埋怨:“您该跟紧弟子的。”
      这是在怪罪沈清秋借人流想偷溜,却被魔物盯上卷走,最后不得不让冰哥四处奔波捞人。
      “戏唱完了?”沙哑的声音自快要断掉的声带传出,沈清秋将冰哥推开,径自靠着墙面,缓和呼吸。
      少顷,沈清秋苍白的脸上重新附上血色,轻轻的喘息几下,快速闭合了一下眼睛。调整完状态后,再次睁眼。直愣愣的看向冰哥,右手暗自掐诀:
      “演完了,是不是就要考虑‘复仇’的手段了。”
      魔物的想法极为直白,沈清秋刚说‘复仇’,他就上前一步,准备将魔气附上去,吃了这个修真者。
      这个人羸弱得像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而且还是魔尊的仇人。他吃掉他,不仅能修为大增,还能向魔尊卖个好。这等好事,若不立刻抓住,简直是要半夜起来骂自己蠢的程度!
      “咳——”周遭被魔气笼罩,带有腐蚀性的气息侵蚀他的鼻腔与咽喉,令他有些喘不上来气。沈清秋艰难的咽口唾沫,笑的极为猖狂:“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魔物不理解,将死之人,怎能笑的如此瘆人?他表情愤恨,却总归什么也没做,魔尊没吩咐要他死,对方就坚决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另外,魔物默默退后半步,生怕被染上了疯病。
      沙哑的整体音色里,语气平淡又略带颤抖,其中最令人唏嘘的,是此人即便狼狈至此,也要继续作死拉仇恨:
      “你们魔尊,演起戏来,当真好看。”
      “!”魔物再次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恨不得的将手中之人高高举起、猛的摔向地面,接着再一脚踩上去,将敌人压入地底,干脆将其活埋土掩。
      “你这厮,自几百年前就对魔尊不好,现在还敢大放厥词。魔尊心善不与你计较,我等自然要为魔尊驱使,将你拆骨剥皮、丢入万虫环绕的魔窟才行!”
      魔物一脚踹出,是十成十、毫不收敛的力道,若是踢中,以对方展现的羸弱来看,当即就可以领盒饭。
      “是吗。可惜你们魔尊,却并不止想要这些呢。”
      沈清秋以胳膊抵挡对方下踩的脚步,快速翻滚躲避,一个鲤鱼打挺,离两人远远的,手中不停掐诀,准备施展禁术。
      眼前的凡人,看着明明羸弱不堪却滑手得厉害,魔物在魔尊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若是不能将猎物抓住,以后哪里还敢称‘自己乃是魔尊血液赋予神智’?
      “那就将你挖去眼球、割去耳朵,断掉这条妖言惑众的舌头,除去四肢,制成无法动弹的人彘!”
      “或者干脆抽魂炼化,让你日日饱受鬼火灼烧之苦,成为魔尊手中最锋利的刀,为魔界开疆辟土,以偿生前之罪!”
      魔物看着本来随随便便捏死的玩意,却在真正对打时连对方都衣角摸不到,整个魔越来越暴躁,越说越气,恨不得将知道的刑罚全部用在对方身上才行。
      “果真残暴。”沈清秋就像是遛狗一样,将中二期魔物绕的团团转。
      而魔物也不出他预料的,嘴里骂骂咧咧,说出不少魔族问候之语。
      几番周转,冰哥看着沈清秋悠悠哉的遛弯,纯以步法和闪躲,将低等魔物引得团团转。
      这种没脑子的玩意,除了一开始的‘狂热’令冰哥有些新奇。剩下的,便只有‘试探沈清秋隐藏实力’这一个用途了。
      而等魔物来来回回却始终抓不到对方,怒而气急,准备开大招直接取沈清秋性命之时,冰哥立刻将魔物拦在沈清秋三尺开外,布下结界,与对方撇清关系:
      “师尊,您知道的,弟子心悦于您,怎会做如此残忍之事!方才那些都是此低等魔物的胡言乱语,您千万别信。”
      魔物累的如同一条哈巴狗,看着面前的结界,心里只有‘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的愤恨:
      “尊主,您何必如此卑微!想要什么就自己上,不喜欢就让我吃了他,撕碎他的躯体,看他还能如何!”
      “闭嘴!”冰哥看着沈清秋脖颈间极为明显的血痕,以及衣衫上的灰尘与血污,一招将魔物打散,连忙冲对方表忠心:“弟子当年入门的一眼,就认定了您,怎敢心生逾越,玷污仙人?”
      ————
      冰哥说的是真心话。
      彼时,他是地上的泥腿子,是期待被仙人挑选的青葱少年,是被仙者光芒笼罩之下的芸芸众生。
      仙人们高高在上的坐在至高之位,通身上下,是不容于世般的疏离冷淡。而当他站出来用无情漠然的眼眸扫视地下黑压压的弟子时,就像是世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冷漠、孤傲、强大、美丽。
      即便是阳光的刺眼光辉之下,看不清仙者的真容。单凭如竹般站立的身姿,一身飘逸潇洒的青衣,佐以素白的飘扬发带与万千青丝共舞。都足以证明,传闻中的冰山美人,就算没有那张脸,也依旧令人趋之若鹜。
      这是苍穹山第二大峰之主,沈清秋。
      那是洛冰河首次瞥见的,与凡人存在之世全然不同的、像是来自另一个至高的世界一般的惊鸿一角。
      人无法想象未见之物。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不临深渊,不知水之深也。
      洛冰河被选中的时候,还以为他要开启惊心动魄的修真之旅。
      可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杂役。别说入仙人之眼,便是正常的讲学修炼,都无入门资格。
      待他一点点爬上内门,身边逐渐围绕着数位美人时。他又因宁嘤嘤的倾慕,惹恼了当时的清静峰大师兄——明帆。
      单独一个明帆不算什么。
      可明帆代表的是大师兄,随手一挥是无数小弟,更别说,他身后是峰主沈清秋。
      曾经心生向往的仙人,竟选择了这样欺上瞒下、拉帮结派、肆意打压旁人的人为大弟子?!
      清静峰内部乱成什么样了,出门还要当心被百战峰套麻袋,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二大峰?!
      苍穹山乃修真界第一大派,行事风格尚且如此,这修真界……是不是没救了?
      当冰哥又又又一次被明帆手下的狗腿胖揍后,他终于认清了一件事:
      仙人的眼,大概是瞎的吧。
      既然这样。那就想方设法,将仙人拉下神坛——挖出看不清事实的眼睛,断去其能反抗的四肢,将淡漠无情的血液全部流尽,看他的血,是否如表现那般,冰冷。
      第十四章脚下,本就万丈深渊
      “师尊怎能不信弟子!”
      “嗯。我信。”
      “您信我!”冰哥眼里猛然闪现亮光,沈清秋的‘我信你’,是他寻找了许多年的残缺。若是他真能与另一个一样,对他报以信赖和温柔,他也可以学习冰妹的!
      冰哥飞快的将魔物驱散干净,防止魔气散逸,影响沈清秋的凡人躯体:“您就不该听这魔物妖言惑众,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信你确实想挖出我的眼睛,断去我的四肢。”沈清秋语气很淡,悠然的坐在地面上,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即便他刚刚被魔物压在地上、丢在墙上,磨出无数血痕,狼狈至极。但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完全对伤口不管不顾,语气平淡、声音清雅:
      “还有没事打上几顿,丢到地牢里,任俘虏自生自灭、腐烂死亡什么的。”
      “……”冰哥无语。他就说沈清秋怎么可能相信他,原来……是信他的残忍暴虐……这‘信’,还不如‘不信’呢。
      “您怎么能这么想弟子!”冰哥委屈,虽然他前面的确实都干了,但是‘任他死亡’这个锅,他坚决不背!
      “嗯。你还会馋俘虏的身子,将其养成床奴,喜欢就摸摸头,不爽就大刑伺候。”
      沈清秋撕开衣服下摆,慢悠悠的将被魔物差点掐断的脖颈包扎好。
      接着,沈清秋看了眼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却最终无话可说,刻意将脸伪装的柔和又幼态的冰哥,顺便补个刀:
      “说不定还想玩什么羞耻背德游戏,白日宣y,大庭广众之下折辱,用xx换xx活命之类……”
      “……”真是靓仔听了都要落泪,这对他的风评也太败坏了些。冰哥有些激动的蹲到沈清秋面前,恶龙咆哮:
      “弟子在您心中,就这么无耻且没品?!”
      “啊。你不是吗?”沈清秋难得‘调皮’一下,表情无辜又平淡,音调毫无起伏,就像是在点评其他人对故事般,有些讽刺的笑着:
      “折断对方能逃跑的一切,毁去对方所重视的一切,用残存的几人命途作枷锁,逼迫对方服从。”
      “接着希望对方将尊严放在脚下狠狠的践踏,将脸面与灵魂抛之脑后,像条狗一样求活。”
      “这些,你确定‘你’干不出来?”
      “……”冰哥觉得咽喉有点痒,下意识退了几步,张嘴想反驳,却也……不知该如何反对。
      若……
      若是沈清秋一开始示弱了,或者他不曾像现在这样烈性到恨不得互杀、自杀,以各种禁术对抗、恨不得用灵魂永寂的方式诀别世界。
      冰哥。还真……
      嗯。
      很难说会不会将他当成可以随意亵玩的床奴,展示实力的战利品。
      至于杀掉一堆人,留下几个‘关键人物’,逼沈清秋‘自觉主动献身’;
      或者故意找茬,用一些常人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去逼迫对方接受并忍耐至习以为常。
      其中包括甚至不限于——当众羞辱、数人责打、丢入青楼、扔给下人、大刑伺候、折手断脚……
      冰哥很想问一句:‘如果我将您捧为花魁或送上拍卖台,亦或是赏给下人‘把玩’,您会如何?’
      但他也清楚。沈清秋不会回应,甚至连眼神都舍不得赠送一枚。
      他看不上弱者,更看不上自甘堕落、无力反抗、在沉默中灭亡的废物。
      平日里只要冰哥表现出一丝觊觎恶劣或犯上之意,沈清秋都会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并且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
      他不会为了谁舞剑,更不会为了所谓‘羁绊’而放弃抵抗,更不是一只能被轻易磨去爪子的小型猎物。
      那些为了xx而甘愿屈居人下,为了xx雌伏于对方,为了xx一直沉默、最终失去爆发之力……
      都不可能、沈清秋也不会放任这些发生。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武力囊括的范围内有效。
      早早缴械投降、失去抵抗能力的人。
      哪有什么尊严与人格。
      不过是,能被随意虐玩的,脚下泥罢了。
      ————
      这些。
      沈清秋明白。
      冰哥,也清楚。
      两人无比默契的维护着表面的和平。
      冰哥一次次的将人救醒。
      而清醒后的沈清秋一次次的、就像重启后的电脑一样,两人尽可能平淡的相处。
      接着积攒矛盾,最后爆发、互打互杀,以沈清秋再次陷入昏迷截止。
      这个流程周而复始到——
      冰哥以为他真的能将人培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惜。
      现在看来,依旧没有成功啊。
      其实。魔物说的不错。直接将对方扒干净就睡,也不是不可以。
      大不了。就是收获一具灵魂凋零的躯体。
      只是,他终究是希望对方能主动将衣服脱下,温柔的看着他,以‘爱’的名义亲吻他。
      强制的来的东西,是不可能拥有灵魂和心脏的。
      他不想要一具傀儡。
      更不需要一个行尸走肉。
      一个任他百般羞辱都不反驳的沈清秋;
      一个被他拖到大庭广众宣泄也不反抗的沈清秋;
      一个哪怕被他‘赏’给下人,也不曾自杀、偏要为其他人苟活的沈清秋。
      还是他心中的仙人吗。
      若是沈清秋真的……
      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被哄的团团转,被他一怒之下丢到地牢就服软投降,被他一气之下扒干净衣服丢到街上就主动求欢。
      这样的人,
      只会因丢掉独特性而被早早厌弃,玩弄虐待之后,便是生不如死的绝境。
      月亮本该高高在上的挂在天上,将其斩为残缺之后,硬拉拉下神坛,却又指责他不够纯洁冰清,全凭太阳的照射才有光亮。
      甚至自诩为“终于将那轮明月摘下,揽入怀抱”——最后,竟发现被玷污的月亮,并非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身上全是污啧不说,性情也恶劣的一批。
      接着理直气壮的将其碾落成尘,打压成泥,笑话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心疼被伪君子所打压的自己。
      这样被拉下神坛,滚落满身泥的仙人。
      如何配得上,曾经的‘仙尊’之名?
      所以。
      沈清秋不该投降,
      更不该为了谁而隐忍成狗,
      更更更不该为了所谓的xx而主动放下心中的傲气和尊严,
      去模仿他人。
      ————
      ————
      “怎么办。”冰哥突然笑的很开心,爽朗得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他愉快的走到沈清秋对面,席地而坐,看着对面即便满身血痕,依旧端坐如初的曾经仙人:
      “弟子好像,更喜欢您了。”
      “真巧,”沈清秋改换了一下方向,拒绝面前有脏眼的玩意。声音悠悠传来:“恰恰相反。”本尊更厌恶你了。
      第十五章美好的,童年幻梦
      夜,沈九打了一盆凉水,一边发出‘呲-’的喊痛声,一边暗骂。
      他被秋少爷‘买入’秋府已有三个月。
      岳七在两个月前曾偷溜进来过,告诉他要去千里之外的苍穹山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求的仙人帮助,踏上修行之路。
      无论如何,岳七都承诺他,一定会回来带他离开。
      沈九信了。
      每当扛不住的时候,一想到有人正于千里之外,为带他离开而努力,他就觉得,他一定要活,还要活的好好的。
      “呦?”清朗的声音自房屋传来,被掀开的瓦片透出一丝月光,照亮了除一张床外,空无一物的屋子。
      “谁?!”沈九立刻将旁边的衣服裹上,谨慎的盯着屋顶那片夜空,全身紧绷,时刻准备作战。
      “竟是这时候啊。”满是感叹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的疑惑。仿佛偶然路过似的,一身黑衣的青年跳下来,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少年,笑意盈盈:“这是你想要的?”
      “???”沈九只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的闯进别人的屋子,莫名其妙的说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你可愿,随我离开?”黑衣青年发出邀请,对着一身伤痕、全副武装的少年郎。
      “你有病吧!”沈九后退一步,背后紧靠着冰凉的墙壁,手中掐诀。虽然他只有微弱的灵力,以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仙术,但对敌,从来都要全力以赴。
      “行吧。看来‘师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随弟子走呢。”
      黑衣青年摇摇头,一步踏出,身影消失。
      “???”沈九看着突然出现、转瞬消失的青年,觉得自己,大概是遇见仙人了。
      “可恶啊!”他右手握紧,猛的砸向地面:他竟然错过了仙人!该死的,他要是跟仙人离开了,是不是就直接可以踏入修真路,脱离肉体凡胎、凡尘俗世?
      若是有下一次,他一定要抱着仙人的大腿,求仙人带他修仙!!!
      ————
      次日,沈九难得的被请上饭桌,面前还摆好了碗筷。
      “这……”沈九有些惴惴不安,奴隶一般的存在,怎么能和主家一起上桌吃饭?
      但身边奴仆压着他,不让他离开。
      “秋管家,这是?”沈九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何时,知道一些消息,总比什么也不知道的强。
      说不定,就是这一两个‘信息差’,就能救下他这条不值钱的小命!
      “沈公子,你要走大运了啊。”
      秋管家本家姓赵,因在秋家长久侍奉,又对秋家后辈有救驾之功,故而被赐姓‘秋’,其他人也尊称一句‘秋管家’。
      此刻,内院的大管家,对他一个没人看得上的奴仆说,他要‘走大运’?
      “可否告知一二?”沈九越发谨慎,虽他不懂掌权平衡等用人之道,但他又不傻,这样大的阵势,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外有客来。一个搞不好,他就是被送出去讨好上官的‘礼物’!
      秋管家但笑不语,只示意左右添茶。
      沈九双手捧着茶杯,滚烫的茶水将他烫的有些生疼,可他却不知,除了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热水,还能做些什么。
      很快,旁边传来喧闹的声音。沈九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怎么也拉不住的站在一旁。
      而他看到,他视为魔鬼的秋少爷,正堆满了讨好又向往的笑容,捧着一位——昨天曾有一面之缘的黑衣人。
      ————
      “沈九?”黑衣人轻笑着念了一遍沈九的名字,音调中,还有一丝眷恋和恍然。
      就像是极为熟悉的邻居,却在某个时刻发现了更有趣的一面,轻松愉快中,带着某种打趣。
      “您是专门为我而来吗?”
      “弟子,自然是为您而来。”
      “???”沈九不明白仙人发什么疯,他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乞丐与仆从,唯一的财产就是他自己。仙人专程为他而来……简直美好的像是做梦。
      他需要用什么交换?他要付出什么样代价?仙人但笑不语的态度里,究竟有没有给他挖坑?
      ——
      黑衣人的具体面孔,沈九一直看不清晰。但‘救命恩人’‘仙师大人’长什么样,从来都不重要。
      仙人带他离开了秋家这摊淤泥,又领他去乞丐窝里‘显摆’了一通;赐予他无数天灵地宝,又教给他几乎方方面面的仙术。
      只是,在沈九跪下拜师时,仙人却拒绝了。
      “仙长,可是嫌弃我资质不好?”
      “并非,你资质极佳。即便无我插手,你也将成为世间一等一的高手。”
      “仙长,可是嫌我心不诚?”
      “你对‘道’的追求,无人能及,怎么算是心不诚?”
      “那仙长为何拒绝我?是已有亲传弟子?”
      “非也。”黑人青年的眼神悠远,看着一点点展露风采的少年,隐约带出一丝哀怨:“分明是您一直在拒绝弟子。”
      “???”沈九表示一脸懵逼。
      算了,他已习惯仙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大概是想透过他,看见某个看不见的人吧。
      无非是替身而已,他既得了对方的‘利’,便是让对方借‘他’这个‘物件’怀念其他人,又如何呢?
      ————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九逐渐长成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
      少年倾慕,他于外出之时,遇见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风流故事里,少年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女子的爱恋,怀着满腔爱意,寻到长辈面前,想求他帮自己提亲。
      “仙长。徒儿喜欢上一位女子,想求您帮我去提亲。”
      “?”黑衣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惊诧与沉重。他像是没听清般,再次询问道:“你说,你喜欢上一位女子?”
      “对。”沈九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下,头低低的,手指交叉。娇羞这种情绪映于少年稚嫩又俊美的脸上,显得青涩又纯情。
      黑衣人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压迫感极强,他的声音很重,一字一句的重复:“你希望,我替你,向一位女子……提亲?”
      ‘提亲’两个字,像是在他嘴里千转百回,最终被满含某种未知名义吐出。
      “对。”沈九并无察觉,也可能是过于羞涩和紧张,对周围的凝滞空气毫无防备,他如同所有在长辈面前提起少年心事一样,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难得强硬:
      “徒儿心悦于她,愿与她结白首之约、修百年之好,想请仙长帮忙提亲。”
      “……”
      沉闷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涌动,四周寂静的连根针掉下去都清晰可闻。
      “???”
      沈九一直得不到回应,刚准备抬起头,整个人就被猛的压在书桌上,头重重的砸向一瞬间撒落一地、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的桌面。
      ‘仙’字还没发出来,冰冷坚硬的木质触感已将他的心从方才的期期艾艾、丢入冰冷无情的寒风之中。
      心脏如鼓锤般快速跳动,耳膜全是衣物撕扯发出的摩擦声,眼前是另一人垂下的乌发,脸庞是对方灼热的呼吸。
      身后,是被一层层扒下、撕碎的衣物。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

      “仙长……”
      沈九的声音颤抖,他不知对方发什么疯,上一秒他还沉浸在即将娶妻生子的美梦中,下一秒,却因无法抵抗,坠入从未想过的深渊。
      “不要……求您……别……”
      求饶的话,并不会得到对方的认可。
      反对,也被轻易压下。
      越发浓重的呼吸声响起,伴随着水波流转的声音,演奏出一曲交响乐。
      仿佛被野兽盯上般的生冷、仿若被大型生物啃噬般的痛苦。被娇养了几年的人,面对凶狠吃人的庞然大物,莫说抵抗,便是警惕心也丢失。
      “嘶——轻点……”
      沈九最后能祈求的,只是希望对方不要那么粗鲁。
      可惜,换来的,却是冷硬的一句“你会习惯的。”
      他曾经敬仙长如长辈、如恩人、如同行友人。甚至在称谓上,他也一直自称‘徒儿’,感激对方的灵物、仙术、平日里的衣食住行等赠予。
      可是。
      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呢。
      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被买入秋家的奴仆。
      即便是近些年长开了,能被人夸一句“好个俊俏的小公子”。也无非是,依赖于仙人的……灵物堆积。
      他是被秋家买下,赠与仙人的‘礼物’啊。他不是,早就清楚的吗?
      既然是‘礼物’,无论对方养儿子,还是养男宠,当然是看主人家爱好啊!
      是他。
      被平和温馨的相处迷了眼,封了耳。压下一直以来对周遭的警惕,放任违和感。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睹物思人的‘物件’。
      而今,不过是……迟来的付账罢了。
      他的血液和汗水与对方交融,双方的头发掺杂在一起,遮掩住能看见外物的双眼、裹紧了能听到外界动静的双耳。
      物理性的撕裂感,纯肉质的填充感。
      以及,从未设想过的,罔顾人伦、分桃断袖。
      一切都认知都在破碎,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沈九,怎么配圆满一生呢。
      他本来的设想,是择一良人,娶妻生子,儿孙绕膝。
      可无情的现实里,他是明知对方心有不轨、却装作不知,明知对方处处违和、从不遮掩的破绽百出、却从不探究。
      上天赐予的,早就暗中标上了价格。
      而他,却在之前甘愿成为瞎子、聋子、智障又单纯之人。
      “师尊……”身后传来幽幽叹息,夹杂着云雨之后的满足:“弟子终于,将您揽在怀里了。”
      在想通一切后,‘师尊’两个字,就像是开启了某种记忆的开关。
      少年沈九的眼里还含有生理性的泪水,神情,却突然间变得冷淡、茫然。
      ——
      ‘发生了。什么?’
      沈清秋的记忆还停留在洛冰河驱散魔物,与他互打机锋。后面……大概是太累了,他好像,睡着了?
      可现在的场景,颠鸾倒凤、春风一度?
      稍微动一下,身后传来旁人的温度。
      他正被人,抱在怀里?
      不对劲。
      沈清秋不算青涩少年,他与美女姐姐们贴贴,向来是他抱人,哪有被美人抱一说?
      而且身高也不对,身后之人若将他抱起,必然要高于他。哪有美人能比他高,还这么主动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沈清秋四指并起,灵力聚集于右手,‘主动’翻转上身,伪装成一个‘拥抱’的动作。
      接着——
      猛的将右手深深插入对方的心口,用力搅杀。
      甭管后面是谁,既然有这个胆子,就以死谢罪吧。
      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看不清具体相貌的脸。对方的额头上,鲜红如血、跳跃如火的印记,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与熟悉。
      第十六章救赎,没有人能等到救赎
      “洛!冰!河!”
      沈清秋的声音满含冰霜,整个人的身上像是附了一层血影与杀气。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与杀戮敌人滋养出的戾气,即便是沦落凡尘多年,依旧会在某些特定环境被激发。
      这一刻,别说什么冷静、淡漠、克制、优雅等君子外皮。暴怒使他撕开所有伪装,愤恨令他第一时间就施展禁术。
      今日,他必将对方斩杀!
      沈清秋径直将腰带取下,一把捋掉杂七杂八的配饰,化而为鞭,快速朝对面之人甩去。
      鞭为软兵器,靠腕力驱使,主打一个‘取材方便、出其不意’。快速抽打、一触即离,若有需要,也可增加长度,靠缠绕将敌人拉近,一举制住。
      冰哥本就因梦境被破而心神不定。
      这种使用精神力构建的梦魇困境,当被对方以力破除后,会对施术者的精神造成极大损伤。
      当他看到沈清秋“解腰带”的动作时,还有些怔愣和迷茫。
      直到——凛冽的破风声传来,充当装饰的腰带化为能击杀人性命的软鞭,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袭来,抽打着、发泄着对方的怒气。
      “师尊!我错了!弟子错了!”冰哥不顾精神上的刺痛,连忙四处躲闪——
      沈清秋的武功技法,即便是受困于没有灵力附加,都能与不使用灵力的冰哥对半开。
      如今怒气与禁术加成下,精神受损的冰哥,若是还敢如之前一般‘轻巧应对’,必然要吃大亏。
      ————
      沈九以为他做了个美梦。
      有一个真正的好人师傅将他从秋家牢笼里带出来,纵容他的恶劣脾气,尊重他的胆小谨慎,对于他的各种试探宽容大度,一点点理顺因悲惨过往而炸起的逆毛。
      甚至说,上一秒他还沉浸在自己两情相悦的佳人同意他的示爱,只等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宠爱自己的师傅,求他帮自己上门提亲。他将拥有能够携手余生的温柔妻子、以后还会拥有几个天真可爱的孩童陪伴。
      准确的说,梦境里的,不是已经成年的沈清秋——而是年少那个被抛下、舍弃掉的沈九。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看不清’救赎之人时,就简单的将希冀交付。
      谁没点悲惨童年呢,谁不曾幻想少年时会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拯救年幼无力的自己,于水火之中呢。
      当他‘梦见’过去,遇见传奇故事中,会拯救少年于困境、将人从泥坑里拉住的白衣,啊,黑衣少侠时。沈九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懊恼。
      而在‘对方专程来秋府将他接走’、并无条件赠与他最需要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教授他仙家法术、任他自由生长的时候。沈清秋的主意识,源于骨子里的警惕性,被压下了。
      沈九以为自己终于入了仙人的眼,脱离困境。而被宠爱的人,是不需要‘胆小慎微’、‘四处警惕’的。
      他本以为,他很幸运。
      上有永远不会老的修真者师傅为自己保驾护航、扫平一切;下有几年后就会出世的糯米团子;身侧还有举案齐眉、如花似玉的羞涩佳人。
      人生是何等圆满。
      即便他明知这是幻想,是一场用来弥补童年遗憾、安抚那个被抛弃孩童的一场骗局。
      但也无妨了。
      梦境里,就让他假装一下——他的人生本可以如此顺遂又完美,只要他想,这场梦境可以永远不醒来。
      而身为长大后、拼死累活爬上仙尊之位、又被人拽下神坛的主人格。也可以稍微歇一下,陷入沉睡之中,获得难得的安眠。
      可,后面他遇见了什么?
      他本怀着世间最美好的期待,放任梦境编织最完美的展开,他即将拥有最圆满的结局。
      却在提及心上人的下一秒,坠入万丈深渊。
      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师傅,居然在他提出‘想要娶妻’的时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即兽性大发,扒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在身下。
      不顾他的哭诉与求饶,恶狠狠的将他当做女子对待。难以忍受的撕裂感几乎将他撕碎,而他的反抗,竟是那么微弱又无力。
      就这,对方居然还硬邦邦的要求他‘要习惯’?
      他以为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如同长辈一般尊敬的仙人。
      却不理会他的求饶,不解释莫名其妙的行为,只在他身上疯狂噬咬吮吸,说些‘弟子会永远陪着您’之类的狗屁话语。
      极致的羞辱感与疼痛使他惊醒,本已陷入沉睡的主意识当即被唤醒——年少沈九,终究是害怕又无力的。
      而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那抹额头上的血红印记,
      终于让他将眼前之人的脸,分辨清晰的同时。
      ??也让他——
      跌入更深层的深渊。
      梦境中,本不该有其他人的脸。
      所以。这场梦境的主人,原来。不是他。
      多可笑啊。
      当‘沈清秋’被唤醒,独属于沈九的软弱与期待褪去。他所看见的,便是雌伏于人、衣衫尽褪、遍体鳞伤的残局。
      他又被骗了。
      哪有什么美好幻想、圆满梦境。
      沈九是不可能等到救赎的。
      失信的少年不会遵守约定带他走。
      想象中的完美恩人,也不过是其他人的刻意谋划。
      唯有自救。
      也只有自救。
      他选择的路,才是正确的。
      送上门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他当年想离开那潭淤泥,求主家放人没有用,等同伴带他走等不到。真正让他解放的,是一把用来装饰的、没开刃的剑。
      沈清秋死死抓住了杀人如麻、毫无底线的无厌子,又一举火烧秋家,才换得逃亡的契机。
      而年少无知的沈九,在梦中,居然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眼前人,将信任与感激奉上。
      忽略所有违和感,封闭双眼不去看、紧闭双耳不去听、停下所有的思考,只一心沉沦于甜蜜梦境。
      结局,当然是理所应当的,被狠狠刺伤。
      ————
      “师尊!师尊!”冰哥的求饶声萦绕于洞内,各种的‘弟子错了’‘弟子不敢’‘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响彻其间,伴随着鞭子击打的声音,如魔音穿耳。
      沈清秋收回手中的腰带,大咧咧的随意将衣服稍稍整理,盘腿坐下。
      禁术的时间有限,既然没有一招毙命,他也无其他办法,还不如先调息恢复,压制这该死的阴冷气息。
      那股自他清醒后就一直隐藏于血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方才的情绪波动,被激活了。若非这股气息突然反扑,令他周身血脉出现停滞,他有五成把握,能将洛冰河一举杀之。
      只是。往日这股气息都是靠冰哥输入大量灵力才能压制,而今,沈清秋并不想让对方近身。
      他还做不到一炷香前对敌人下了杀手,一炷香后却‘吩咐’敌人为自己干活。
      不仅仅是沈清秋要脸,更重要的是,他刚在梦境中被背刺,很难说如今这种情况,对方会不会如梦境一般,欺师犯上。
      毕竟。如果你曾经被狗咬过,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狗说的‘我不咬人’。将后背暴露给背刺过、对立过的敌人,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
      ‘唔-’阴冷气息的反扑越发严重,沈清秋左手紧抓心口,毫不犹豫的将右手手腕放在唇边,以尖锐的牙齿咬开动脉,以鲜血压制经脉里的波涛汹涌。
      “师尊?”冰哥原本躲得远远的。他看着面露痛苦之色,衣衫散乱,额头隐有汗滴的沈清秋,脚步极轻的一点点靠近对方。
      却在距离他三丈远处,被喝止。
      “站住。”沈清秋睁开的眼里满是猩红血色,杀意在他身上如摧枯拉朽般的浮现,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而汹涌。
      “再向前一寸,杀,了你。”
      声音沙哑,口中含血,暴虐的气息随字句一点点扩散,连空气中都开始染上狂暴。
      极致的生死危机感浮起,鸡皮疙瘩从脊椎猛的爬满。冰哥能感觉到,这次是真将对方得罪狠了。
      以往的每一次,哪怕是昨天的魔物、说着要将他丢入青楼,沈清秋都能平淡的调侃:“相信你能干出来”。
      即便是他们两个互打互杀那么多次,沈清秋都不曾气得要走火入魔。
      但这次,沈清秋是直接以强横的怒气破碎梦魇,还在一开始就动了禁术。鞭子抽打过来的时候,对方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还有一点,这次的‘鞭打’中,是动用了魔气的。
      沈清秋不是没动用过禁术,甚至可以说他一直是以各种禁术、禁咒、血符等方式在与冰哥抗争。
      只是,他之前的所有,从来都是用的血液中蕴含的灵力、抽取自己的生命力以献祭、忍受各种苦痛,才施展出来。
      而现在。沈清秋一介纯种修真界人族,一个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的仙尊。
      居然能使用魔气了!
      即便这是怒气之中的不自觉行为。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出来。
      但……这已经说明了,魔气、或者说天魔血,对他的污染,已经深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
      洛冰河是人魔混血。
      沈清秋,是被改造的混血。
      冰哥想到这两点,突然心里猛的一甜:沈清秋天天说他是杂种。
      现在,他与自己一样了。
      第十七章我知道你想杀我,用美人计,如何?
      冰哥又又又在割自己的血,以续失去修为的凡人之命。
      按照时间来算,他与沈清秋从勾栏初遇,已经昏迷了几百年,按凡尘岁数早该化为一捧黄沙。若非冰哥以各种灵丹妙药滋养,又以天魔血时刻为他续命,即便是能活,也是一具骷髅。
      再加上沈清秋那么多年的禁术反噬,一直以来的没多少气血还要练武、与冰哥对抗,生命本源一损再损,即便是冰哥次次喂血,也难以维持其正常生活。
      梦魇有些看不下去:“你说你图啥。就像是那个魔物所说,你一介魔尊,想要的直接抢就是了,即便是同位的自己又如何?怎的却非跑另一个世界来掳人?”
      “你若想睡对方,就直接上。如你一开始那样的打算,先将人打压下去,接着用天魔之血控制,最后扔床铺上直接开干。”
      “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玩‘师慈子孝’的过家家?你明知对方绝不可能就这么认命,却还要沉迷于虚假的平和相处中?”
      “你信不信这个被你养着、各种奇珍异宝维持生命的人,早已磨刀霍霍,就等着那天给你心口一击,让你跌个底朝天?”
      冰哥将手腕放入口中进行止血,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却依旧风华绝代的人,脸上有些异样的满足。
      他如何不知道,沈清秋对他的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对方既然能忍下厌烦、耐下性子陪他‘和平共处’,冰哥又为何要揭穿戳破呢。
      即便是虚假的、充满算计的、彼此都心怀鬼测的、心知肚明的。
      可,这段时间,他们不曾争论打斗,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风平浪静,不好吗?
      即便是知晓此人必定在琢磨如何杀死自己,如何以羸弱的凡人之躯斩杀修真者。
      可,冰哥私心里,还是希望这段时间长一些,更久一些。
      就像是他带沈清秋出门赏雪一般,本意只是想让他多笑一笑。
      可谁知,却更深层次的激发了两人矛盾。
      他们一直都是敌人。以后也会是敌人。
      沈清秋每次晕倒后清醒,两人都能安静相处一阵子。
      如此难得的‘温馨日子’。
      他想放任自己多沉迷一些时日。
      多体会一下,那个该死的幸运儿,最后打出来的‘完美结局’。
      “那你为何还要...?”梦魇不解。
      若是冰哥早些下手,哪里容得魔物说那些乱七八糟?若是冰哥不曾想在外面‘看热闹’,沈清秋哪里会被伤的如此之惨?
      更有甚者。若非冰哥执意施展半吊子的梦魇禁术,非要用‘洗去记忆’的方式去‘构建’场景。怎么会阴差阳错,勾起沈清秋内心最深的向往,继而被狠狠打落期待,险些坠魔?
      若是冰哥的想法是多维持这样的生活,就不该触对方的禁忌。逼的对方以武力对拼,一次又一次因反抗而昏迷。现在倒好,命是不需要续了,都快成魔了,哪里会跟凡人一样担心死亡?
      “因为。”冰哥轻轻抚摸沈清秋依旧年轻的容颜,这是他花费无数天灵地宝、魔族精血才维持住、堪堪续上的生命本源。
      “我不想等了。”
      “?”梦魇表示他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对方都这么主动的‘袒露心扉’了,他不听也太不合适了吧?他是个好魔,所以他捧哏道:“详说一下?”
      “我本想洗去他的记忆,给他编织一些我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接着与他玩和平共处、相爱携手的戏码。”
      “只是可惜。故事编织好了,却是幼年沈清秋意识占主导,愣是走了场‘跌入泥潭、被少侠救起’的江湖戏码。”
      冰哥轻轻叹口气,不知是目的没达成的遗憾,还是意料之外的惊诧。
      “不过,这次的梦境,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哦。”梦魇有些无聊的随口附和。一开始他以为冰哥转了性子,开始玩‘救赎’那一套。
      却不料幼年沈清秋真将他当成救赎后,冰哥却容不得对方‘继续圆满’下去。直接打碎对方的期待,以极为强势的态度,逼的沈清秋本体意识清醒,起身撕碎梦魇不说,还直接陷入了心魔。
      修真者的心魔,以失去根骨的凡尘人士去硬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挺过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高傲一世的冰哥,居然舍得喊梦魇出来善后的原因。
      “你不曾了解他,所以你不清楚。沈清秋之前习惯练行书和草书,现在却只写隶书。他之前只打坐与看书抚琴,现在却愿意早起去练武。”
      梦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出于对魔尊的尊重,他按照冰哥的一惯风格去应和:“说明人是能改变的?你已经让他改变了?”
      “不。说明他在隐忍和伪装。”
      “嗯?”梦魇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原来是想展示自己的‘观察入微’?
      “他修习隶书,是因为符箓一般是篆体或隶书。虽然他失去灵力不能激活,但舌尖血和心头血都能附灵。”
      “他修习武艺,是因为他失去灵力后无法使用术法,只能凭借反应与力量来自保和应敌。”
      “更有甚者,凡尘之中,本就有‘踏雪无痕’、‘凌波微步’等轻功内法,只要能躲避一开始的术法禁锢,他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与他对打,他的招数风格也变了。若说之前还摆个花样,多些无用招式彰显文雅与仙气。现在却步步杀招,毫无浮夸之意。”
      “呦吼。”梦魇看着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家伙,不禁感叹一句:
      “之前只记得他被你丢入地牢碾落成尘,近期又被他的平和相处所‘欺骗’。竟不知,他看似认命的行为下竟还有心机。”
      “他若是能轻易认命,早就该服软求饶。”冰哥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对方满是汗水的额头,为他抚平皱眉:“又如何会落得丢入地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梦魇看着平淡‘讲述’的冰哥,暗戳戳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之前如此折腾他,现下却还舍血为他续命。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当然不喜欢他。”冰哥斩钉截铁:“我只是要‘征服’他。”
      “?”梦魇很迷惑,男频世界观下的‘征服’,一般用来压制美人,收入后宫。可这样一个男频仙尊,如何‘征服’?
      冰哥眼含柔情的拉住沈清秋的手,一点点十指相扣。
      这个人,唯有昏迷之时,才能与自己相亲相近。可他昏迷之时,却也失了对抗反驳时的灵动。
      一介予取予求的躯体,是没有乐趣与意味的。
      若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无,那与‘奸’‘尸’有什么区别?
      冰哥想要的,是‘沈清秋’主动接近,主动放低身位,主动……为了后续的活命也好、逃离也罢,去做出一些他平日里不会做的举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禁忌之恋’;猎物为求目的而强行曲意逢迎的强烈反差;将不听话的玩具丢到深渊,接着给予对方一根细细的蜘蛛网,看对方为了那一丝希望而努力挣扎……
      ‘爱’是没有的。
      玩弄猎物,戏弄敌人的感情,将钢铁化为绕指柔。
      冰妹能做到的事情,冰哥当然也‘该有’,也能‘拥有’才对,不是吗?
      ——
      “我想让他的眼里有我。也想亲耳听到他无力逃脱之后的退让,更想将弱点暴露在他面前,看他对我怀柔、施展美人计。”
      冰哥的眼中有复杂,但更多的,是对猎物不听话的不甘心,以及他人有而他却没遇到的不爽和不愿。
      毕竟。若是想要‘单纯可爱’‘沈清秋’,之前的梦境里,他已经‘培养’出来了。甚至说,在最后的故事之前,‘沈清秋’对他,都是‘感激’+‘崇拜’的。
      听到幼年沈清秋对他说‘想请您帮我提亲’时,冰哥确实失控了。
      愤恨、震惊、玉望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不能接受这种结局。
      那么美好的场景,沈清秋喜欢、自愿沉沦,冰哥也喜欢、也想维持啊。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的现实里,除非沈清秋失忆,或者将幼年沈九的性格拉出来占主位。否则,根本不可能存在。
      冰哥的实力和风格作风,注定了他不可能真的‘养娃’,更受不了‘养的孩子去喜欢别的女人’。
      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家伙,各种资源砸出来的清朗阳光少年郎。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居然跑去喜欢别的女人去了???
      冰哥的一腔慈爱,还没来得及‘父爱变质’,另一人已经跳脱到想要娶妻生子、享受人伦了?
      不可能。冰哥不接受这个结局。
      不管是亲手养出来的少年,还是那个被他囚困在院落的青年。如果他不能得到对方,冰哥会干脆将对方弄死,大家谁也别想要。
      而目前,他要做的,无非是用尽所有办法,让面前这个登上峰主之位的、虐待过自己的、满心满眼都是逃跑的‘沈清秋’,学会‘听话服从’。
      “想杀我?很简单。”冰哥轻柔的替对方擦去额头上的汗滴。眼里有深情,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我’是个馋他身子的人,只要他肯放下身段来‘勾.引’我,我就将心口朝他大开。”
      “‘我’的弱点如此之明显,沈清秋又是个不择手段也要砍杀敌人、逃出生天的性子。”
      “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动手。”
      “而且,”冰哥忍不住伸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这人的滋味,我已经试过一次。”
      “青涩又无力的少年郎。怎么比得过有能力反抗却不反抗;眼里满是厌恶嫌弃却还要主动献身;恨不得咬掉对方一块肉却又压抑天性、强咽恨意的……仙尊呢。”
      “看曾经高高在上的家伙零落成泥碾作尘,看明明有实力反杀却要压制秉性低伏做小,咬碎牙齿、咽下呻.吟。”
      “如此。才算杀人诛心。”
      冰哥替沈清秋压好被角,整理枕头。看着陷入沉睡的美人,说出心中最想要的奢求:
      “这次,我要他于现实中,为我宽衣。”
      ————
      “……”梦魇不想跟这个腹内都是黑水的家伙交流,总觉得这两个狠角色对起来,必定要死伤惨重。
      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好奇的人,更不好南风。甚至说,在他看来,‘沈清秋’也是钢铁直男一枚,洛冰河想让‘沈清秋’主动‘色.诱’,怕是困难的很。
      就算是此前的‘成功案例’,也是冰哥诱导在先,以有心算无心,哄骗良家少男的纯真感情。
      不过。若‘沈清秋’当真如他所说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话,结论就不能说得太早。
      如果一个人手上没有任何工具,也没有灵力或魔气护身,在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
      尤其是对方数次表态,对他有些想入非非、时刻想犯上的‘欲’时。
      美人计,确实行之有效。
      而如果那个人真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睡一觉而已,算不得什么。
      沈清秋于梦境中被算计,也没见他如稚嫩少女般觉得自己‘脏了’,接着愤世骇俗、打算死一死啊。
      男频仙尊能干出来的,是直接破碎梦魇、撕破困阵,以强硬态度清醒后,干脆利落的杀招辈出,满心想着弄死对方。
      只要最后能将敌人斩杀、甚至挫骨扬灰,这种私密龌龊、风雅韵事,也无非是‘一夜风流’或‘一室荒唐’罢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梦魇看着将自己唤出来的冰哥,觉得他应该不是邀请自己谈心的。
      果不其然,冰哥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纯善’的笑容:
      “以我对我世界里沈清秋的记忆,和小畜生世界‘沈清秋’的记忆为原料,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灌输给他。让‘师尊’好好看看,现在的他,有多‘幸福’。”
      “不就是纯真少年郎被欺骗了吗,这么简单就能走火入魔、陷入心魔劫中不肯出来。那我就给他来点更劲爆的,将他逼出来。”
      “咦~”梦魇打了个哆嗦,即便他是灵魂体,也从冰哥的笑容与话语中,体悟到了森森恶意。
      这就是冰哥的‘爱意’啊。
      沈清秋数次对抗后,冰哥终于厌烦了,打算直接将几世的悲惨过往一股脑灌输给他。
      而这一切,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的沈清秋明白,从故事中间就被强行结局的‘他’,究竟有多‘幸运’。
      第十八章不得天道与神明喜爱之人
      浓重的雾气里,是令人睁不开眼的沉重与酸涩。
      无数声音充斥与沈清秋的耳侧,五花八门的情感涌入他的心头,某种心脏被人狠狠捏住的‘命运不由人’感,极其荒诞的浮现。
      他睁开眼,见到的,却如同是另一个‘自己’的跑马灯。
      他亲眼看着宁嘤嘤受到洛冰河的怂恿后站出来‘揭发沈清秋恶行’,却被众人逼迫、百口莫辩。
      于是‘他’走上高台,以灵力加注声音,说了句“我认错”。被人锁住修为,押去地牢。
      他亲耳听到岳清源又一次提起被他杀死的柳清歌,话里话外都是暗示给柳清歌编个由头,死人的声誉哪有活人重要。
      可‘他’却将人恶狠狠推开,并用最恶毒的话语让他再也不要与自己联系。
      他亲手触摸被折断的玄啸,得知苍穹山上下皆灭,清静峰被烧。与他相关之人,无一人幸免于难。
      而‘他’,只能以残缺之身,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在牢门外的人夺去断剑,毁成碎末的时候,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失败的,自己,吗?
      独活于枯骨碎尘之中,天地间只余下自己一人。
      而‘他’,却连自杀谢罪也不能。
      无处散落的思绪就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充斥于沈清秋的脑海,拉着他于绝望中一降再降,直至沉入海底。
      一个人能承受的记忆与情感是有限的。当他超出界限后,很难在如常人一般稳定。而若是他的灵魂太过疲惫与痛苦,即便肉身不死,魂灵却早已湮灭。
      ‘他’将头深深低下,埋入肩膀与脖颈之中,紧贴着自己的心口——他依旧有心跳,依旧能呼吸。
      即便他泪流满面,即便他连全尸都不得,即便他自杀数次都难以……如愿。
      故事的最后,只留下来他一人。
      可‘他’还活着。
      苟延残喘的活着。
      狼狈无比的活着。
      求死不能的活着。
      平日里的几声恶语,就能伤得人如九月风霜。寻常的几名亲朋离去,就能令人感到岁月无常、人世变换。
      更何况,这是两个世界的指责与恶意,是整个门派的覆灭与死亡。
      他们聚集起来,足以令所有人精神崩溃。
      不被天道所偏爱的人。哪怕他机关算尽、力揽狂澜,也摆脱不掉来自‘天’的恶意,来自命运的摆弄与嘲笑。
      谁会守在记忆之冢,再也走不出来?
      谁会成为一条终日靠过往回忆取暖的幽魂?
      谁能摆脱这世道施加的枷锁,破釜沉舟、改换天地?
      沈清秋,在看见‘另一个自己’后。
      越发觉得要逃离‘洛冰河’身边,要想方设法的杀死他,最好是形神俱灭的那种。
      所有强烈的渴望,都如溺水者的挣扎。
      没有人不怕死。
      落水之人,哪怕是一条纤细的稻草,也会牢牢抓住。
      想方设法踹开缠绕的水草,尽可能的浮出水面交换氧气。通过自残的痛楚让逐渐昏沉的头脑短暂恢复清明,继而……逃出生天。
      ——
      人的一生与命运抗争,又被命运裹挟着向前。
      当沈清秋看到‘沈垣’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一种,可笑到荒诞的意义。
      若是单纯的打不过而战败,他还不觉得什么。
      无非是成王败寇,力量不足罢了。
      若是给他一个机会,他会蓄积所有力量,只为了能在敌人的身上留下永远修养不好的残缺。
      若是单纯的脑残蠢笨,也无所谓。
      无非是不愿开口,不愿求饶,不愿借力,所以换得失去一切的狼狈。
      若是能重来,他必然会在一开始就将洛冰河逐出师门,断绝宁嘤嘤与他的联系。
      可,他所能想到的最惨痛的下场,都远不极此。
      他的一切苦痛。他的性命与身躯。他的所有挣扎与反抗。
      都是——被人安排的。
      他受命运驱使,编写出《狂傲仙魔途》;又以身躯为祭品,将自身的经历与修为献上,让外来者……打出完美结局。
      更有甚者,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外来者的对照之物。而他的下场,也用来警告外来者莫要重蹈覆辙。
      他悲惨的一生,到了最后。
      也只是‘主角’口中,那个‘尖酸刻薄、人品败坏的原装货’。
      何其——
      可笑。
      可叹。
      可悲。
      沈清秋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甚至能明白‘洛冰河’为什么会突然间性格大变,跟他说什么‘弟子心悦于您,愿与您结百年之好’。
      以及,那场从一开始的“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一切落幕的时候。”
      ——
      接连不断的记忆碎片争相涌入他的脑海,失去一切的痛楚、渐行渐远的众人。
      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漂流;放任自己沉溺于回忆;放任外来者用自己的身躯,与众人,打成一片。
      他是个错误的存在,他是不可控的‘觉醒NPC’,他是不被天道喜爱的‘原装货’。
      他是,注定要将一切搞的糟糕透顶,等着主角来‘大展身手’、‘挽大厦之将倾’的……工具人。
      当神魂沉睡的时候,声音和意识都变得极为遥远。
      有一种说法,人在极为寒冷的情况下,反而会感知到温暖。
      而此时,本该‘知晓一切’后自暴自弃、感到被整个世界孤立的人,却意外的感受到了轻松和平静。
      就像是一根被拉紧的琴弦,绷得越紧,声音越尖锐。可当他被拉的过于紧时,外界的搅动,再也不能让他波动分毫。
      孤独是人声鼎沸之时,寻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人其乐融融,而你,形单影只。
      而沈九,当他成为‘沈清秋’,遇见‘洛冰河’之后。
      他的一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样的认知,未免太苦了些。
      这样的‘事实’,未免残酷了些。
      这样的,命运轨迹,未免……想让人拉着全世界陪葬。
      亿万的负面情绪如同海水倒灌,充满了他的颅腔与胸膛,脑中除了自毁的冲动,几乎无法考虑任何事。
      “那就死了吧。”
      “那就放弃吧。”
      “那就随他们意吧。”
      宿命是不容抵抗的,世人的安排是写进剧本的一部分,它连心连骨,唯有死亡才可以逃脱。
      若是他不存在于‘天道’的笔下,不依附于‘天道’的文字描绘。
      他,是否存在于世?
      神爱众人。
      可创世神怎会一视同仁的爱着所有人呢。
      创世之神所倾注心血的,是那个占据他的躯体,占用他的修为与法器,和所有人微笑问好,被世间所有人喜爱的——沈垣。
      因为神的偏爱,他即便是漏洞百出,亦无人怀疑。
      因为神的眷恋,即便是贵为两界至尊,也会被他养成忠犬。
      因为神的举动,一个本以获得一切的龙傲天,宁可不断打破世界枷锁,也要争夺‘沈垣师尊’的目光,更甚至跑到沈九的面前,希望沈九能像沈垣一样温柔体贴。
      这个‘万人迷女主角’。
      当真是……
      得神灵眷顾到,无法评价啊。
      ??————
      ??————
      冰哥对沈九有爱吗?
      可能有,但更多的是不甘。
      那他对沈九有恨吗?
      必然有,这个简直满的要溢出来。
      那么。
      沈九究竟错在哪里?
      额……大概是,虐待主角,将主角踢下深渊,并且过早放下武器、沦为阶下囚?
      何其可笑。
      就像是被物理降神般,一个本该站在修真界前沿对抗魔族入侵的领头人。
      却在一个连证据都不齐全、一群人对小姑娘的风言风语中,甘愿放下武器、坠入监牢,并最终惨死其中。
      天道的恶意,简直不要太明显啊。
      第十九章撕开假象,才能知晓…究竟多悲惨
      “滚!”沈清秋被强制唤醒,紧绷的肌肉忍不住的痉挛,从床上摔倒地下,恶狠狠的瞪着还敢靠近他的洛冰河。
      “您分明知道...”
      一把被推开的冰哥放弃了将人搀扶起来的打算,看着整个人写满了抗拒与拒绝的沈清秋。眼神像初冬刚刚结了一层薄冰的深潭,透着显而易见的脆弱。
      可扒开那层伪装的‘脆弱无力感’,底下涌动的,却是冰冷肮脏的黑水。
      “你故意的?”
      沈清秋散发的寒气与怨气更甚。他险些被那些过往所绊住脚,又在看到‘沈垣’的做法后气得要死。
      最后发现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就连一惯最关心他的岳清源,都不曾为他而试探、找寻。
      那种无人惦记的感伤,是盛世之中被掩盖于烟花之下、葬送在烟灰之中的愤恨与失落。
      故事处处都有他,却一刻也不曾真正属于他。这种离谱与落差,足以令人疯狂。
      可,最可恶的,是强行将记忆塞入自己脑子的洛冰河!
      若非洛冰河的恶意布局,他怎会与仇人和平共处?若非洛冰河刻意引导,他怎会为自己这可笑的命运感到悲哀?
      他明明已经上过一次当,梦境中‘少年沈九’的经历与自己何其相像。
      沈九以为对方是想玩救赎游戏,心甘情愿的闭上眼睛,充当‘睹物思人’的‘替身’,最后摔得一塌糊涂;
      沈清秋是明知对方有问题,却在无力反抗、想办法找寻破绽之时,踏入对方蓄谋已久的陷阱。
      原来……
      洛冰河想在‘沈清秋’身上得到的东西,竟是异界之魂!竟是他人的温暖……
      而他,只不过是,等待其他人,入侵的躯壳罢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有趣极了。
      ——
      “您不是...”看到了吗……
      冰哥还想说什么,却在沈清秋毫无惧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被倒影进去的自己。
      他本意是想看沈清秋沉沦于过往之中,知晓他的选择是错误的,‘沈垣’的做法才是正确,‘沈清秋’应该学习‘沈垣’,好好对待他。
      可为什么,沈清秋得知一切,却依旧不肯改变不说,还比之前更加强势和无畏?
      “那又如何?”沈清秋看着此时此刻还在装的冰哥,恶意像阴暗处的毒蛇爬上脸颊。
      每当他以为人生不会更糟的时候,现实只会告诉他还能更糟。
      真惨啊,就像是被打的地鼠一样,他才刚刚看到离开困境的希望,就立刻被狠狠打压,令他跌回土里。
      可。那又如何?
      不就是棋差一招又被算计了吗?不就是拉下神坛后还能在沉入海底吗?不就是挣脱淤泥后还有看不见尽头的厚重冷水吗?
      他的东西,便是拼的魂飞魄散、尘土皆无,也绝不送给别人!
      对着神情脆弱的像是琉璃的冰哥,沈清秋脸上的恶意比魔族最恶的魔还要狠辣可怕。毫不留情的言语如同最凶狠的一脚踹出,将其眼中的期待踩得稀碎: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毁去的东西无法还原。”
      “你想要我陪你过家家,满足你的‘个人爱好’,填补你内心的缺失。”
      “我同意了吗?”
      “杂种。”
      当然,有句话他没说。洛冰河想让他死,换异界之魂占据他的身躯——凭什么?
      鸠占鹊巢,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你们都想要‘沈清秋’温柔随和、与人为善;都希望‘沈清秋’弱小无能,主动找其他人寻求帮助。
      所以,就要杀死‘沈清秋’,令他这个本来的灵魂,为外域之魂让位吗?!
      既然这么想要外来者,为何不一出生就将他夺舍,为何不在他人生最低谷、最黯淡的时期将他灭杀?
      还不是——想让他替外来者将苦痛咽下;替外来者将难走的路、满地的坑跳过;替外来者将难渡的河、会淹死人的泥潭一步步脱离?
      说什么‘想要温柔沈清秋’。
      无非是让外来者摘取他的劳动果实罢了。
      可惜。吃苦的是他、忍痛的是他、受伤的是他、被打被揍、隐忍后奋起反抗的,还是他。
      沈清秋的果子。
      他不仅不会给外来者。还会想方设法将异界之魂灭杀,令他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往生。
      至于阻拦他,想让他‘乖乖让位’的人。
      全是帮凶。
      尤其是,对于洛冰河这种分不清是非黑白、掌握有强大力量却只会破坏的天生恶种之人,只能以更强势的态度和力道去打压。
      一点点的甜头。
      也不能给。
      ————
      时间就像是回到了那段时光,满心欢喜的少年被仙人选中,恭恭敬敬的端起茶杯递上,等待着仙人的稳妥接过,温柔问询。
      可惜,他的过往里,迎来的却是仙人劈头盖脸的一杯热茶砸下,浇灭了少年会跳动的心。
      冰冷的现实里,比那杯带着滚烫温度的热茶、更可怕的言语砸下,冻醒了还有期待的渴望。
      他又被拒绝了。这是……第二次?
      明明。
      仙人已被他困于府邸,拿捏在手中。
      能让他离开的羽翼被折断,能帮助他的亲族压根不知缘由。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高傲?
      明明。
      选择错误的人是他,导致冰哥与冰妹的人生轨迹大相径庭的人是他,最后拖累苍穹山灭亡的也是他。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难道说。
      他应该像梦境中对少年沈九一般——直接扒开他的衣物,一层层的加压,将他深深揽在怀里,融入骨血之中,血液参杂、发丝搅在一起,才能将其真正‘拿下’?
      冰哥眼中的薄雾彻底消散,只留下像鲜血一样的疯狂与悸动。他一点点站起来,宽大的身躯笼罩住身下的阴影。以及,那个随时能被他拎在手里、压至地面的,不听话的宠物。
      “既然您学不会温柔,正巧弟子也模仿不来乖巧,您就听话些,别怪弟子无情了。”
      最后一层遮羞布已被扯下,双方都清楚的明白对方的底牌、软肋,以及强硬至不可能更改的态度。
      他们之间的拉锯与试探皆已结束,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和平共处,披一层温和的假意。
      这次,甚至不再是冰哥单方面作死刺激沈清秋。
      撕开这层‘和平相处’的假衣,清醒过来的沈清秋,不会再陪洛冰河演戏。
      而,彻底不再抱有期待的冰哥,也不会再与沈清秋纯以招式对打。
      ——
      他们之间,从最底层的逻辑上就不可能平和。
      沈清秋要的是脱离冰哥掌控,拒绝将身躯贡献给他人使用。
      冰哥要的是沈清秋如沈垣般温柔体贴,要么就干脆别在反抗当个床宠。
      完全对立的他们,不可能存在双方都得偿所愿的结局。
      一方的美好结局对于另一方来说都是无法接受、必须要‘整改’‘反抗’‘压迫’‘对打’的。
      而对于武力、地位皆站上风的冰哥来说,既然冰块无法被软化,那就击毁算了。
      只要从他的内部下手,摧毁他在意的一切,摧毁他维生的事物与情感,拆分他能体会到的一切美好,令他陷入痛苦的深渊里——
      任何坚硬的冰,就算不能被解冻,也会因物质被破坏而散落成渣,继而,融化成水。
      第二十章曾经的过往,终会化为回旋镖扎入心底
      冰哥催动天魔血,将沈清秋牢牢的压在墙上,看着他因痛苦而冒出冷汗的额头,以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皮。
      回想上次梦境中,还算甜美的滋味 ,冰哥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若是他肯主动一些……两人虽不能像之前那样朋友般相处,但他会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宠爱。
      “师尊啊,趁弟子还有最后一丝耐心,您还可以说句软话。弟子会听的。”
      “呸”含有浓重腥味的鲜血被沈清秋吐在冰哥脸上,事情都发展到这一地步,若是退步,就是当众认怂。
      而黔驴技穷后下跪的人,只会因无能废物而陷入永世无法翻身之地!
      冰哥看着即便到现在还要死鸭子嘴硬、拼着彻底将他激怒也要‘挑衅’自己的沈清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他右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像是帮对方抹去灰尘。神情认真诚挚、语气堪称深情:“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呢。”
      沈清秋用力将对方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丢开,猛咬舌尖,以舌尖精血破除对方钳制。接着左手反推墙面,侧身绕过敌人的同时,右腿抬起,力达后脚跟,猛踹对方膝盖。
      冰哥退后半步,在脸上摸了一把,看着手指沾上的对方血液,顶着沈清秋震惊的眼神,将其舔入嘴中。
      “师尊,这次被我抓到,可没有梦境能让你逃避了呦。”
      说着,他随意用袖子囫囵擦了下脸,眼里满是见猎心喜的愉悦。
      野猫还没养熟呢。只是剪去指甲,令其虚弱还远远不够。这次将人带回来,他要将对方的尖锐牙齿一颗颗扳掉才行。
      “梦境?你忘记被我打得四处逃窜、满口求饶了?”
      “诶呀,师尊记忆力可真好。‘弟子’被‘师尊’打,不是天经地义吗?”冰哥略笑了一下,对‘弟子’和‘师尊’都加上了重音。
      “不必提醒,直接打就是。”
      沈清秋承认他之前对洛冰河多有得罪,也承认洛冰河在清静峰求学时、因他不管事而受到不公平对待。
      可那又如何,他都没计较对方将他掳走、毁去修为、沦为凡人的事情,难道还指望他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跪下去道歉不成?
      “师尊。弟子既已出师,您当心被弟子打倒,多丢面呀。”
      “?”
      ————
      回应他的是沈清秋紧握拳头砸来的破风声。
      冰哥看着即使紧皱眉头也要一拳砸过来的家伙,忍不住侧身避开,提醒道:“师尊。弟子这次可不会让你了。您当心手臂别被弟子拽下来。”
      “是吗。”沈清秋丝毫不惧,完全不像是记忆片段中,那个看见冰哥就会下意识颤抖和逃避的落败者。他甚至上前一步,高抬腿压下:“那么,是左边还是右边呢?”
      就像曾经的故事里,勾起冰冷残忍笑意,蔑视战败者的冰哥,给俘虏自由发挥的选择“选左边还是右边呢?”
      冰哥略退半步,眼里闪现当初的场景——冰哥直接将未回应自己的某人忽略,先左后右,将沈清秋的肩膀全部撕下。
      沈清秋的身高不如冰哥,武力修为也不如。可愤怒与无畏叠加的气场上,沈清秋不惧一切、冰哥心有戚戚的状态下,冰哥无法理直气壮的动用武力去强压对方。
      毕竟。之前已经尝试过的错误道路,若无必要,就不必再来一次了。
      眼前这个,本就是靠冰哥天天喂血续命。若真‘重来一次’,到时候因失血而‘死’,还不是要冰哥费神费力的挑药材,割腕喂血将人救活嘛?
      讲白了,之前他能那么做,是因为他不在乎对方死没死。而现在他不再那样做,是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死。
      一个低等魔物,在转瞬之间突起,一招便能将沈清秋打成重伤。修真者与凡尘的云泥差别,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沈清秋能与他对打这么久,本就源于……冰哥不想太快结束战斗。
      ——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其中一方担心另一方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了。
      沈清秋心理占据上风的气势,使得他的身影看起来无比高大。又是一脚踹过,沈清秋看着只躲闪而不出招的冰哥,心里了然。
      他以言辞为刀、过往为剑,步步紧逼:“要不要我替你动笔?”
      曾经发生的过往里,被撕裂双腿的沈清秋,手掌被毛笔刺穿,要求他写一封‘求饶书’。
      “还是需要我替你布个剑阵,去里面游走一番?”
      最后的结局里,高高在上的冰哥,将断剑丢在不成人形的肉团子脚下,奖赏般的夸赞道:“岳掌门对您可真是‘珍重’啊,竟真的赴约了。”
      这些过往,沈清秋不愿承认是现实。
      那样悲惨的过往,若非天道偏爱,本不该轻易发生。
      自古邪不胜正,偏到‘洛冰河’身上,却是以人魔混血的杂种之身,以魔界为主导,成就两界尊者之位?
      苍穹山,既为修真界第一大派,竟被人三番四次打上门来,最后还被灭门?
      什么垃圾剧情,什么狗血扯淡的发展,比现实还不讲逻辑。
      沈清秋看着本威势强横、气息暴虐的冰哥,被他的三言两语打散骄傲,眼中涌起带着潮意的雾霭与迷茫。
      明明拥有随时能压制对方的力量,却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他以言语反而攻之。
      “那么。”沈清秋继续向对方的心口插刀:“这次将我丢入地牢,是打算一如既往的给我喂血续命,还是打算任伤口溃烂,化为骷髅?”
      今日不同往日。之前的沈清秋死不了,可现在的沈清秋,活不了。
      他是修真者的时候,甭管是挖去眼球还是撕开双腿,以修真者的强大生命力、和天魔血的续命之能,都会让他痛苦的活着。
      可现在,沈清秋只是一个羸弱的凡人。
      莫说不给疗伤药物,就是少吃几顿饭,立刻就能表演什么叫‘皮包骨头’。
      尤其是,以他现在的虚弱,别说上什么刑罚,只要床铺硬上几分,精神和生命力立刻萎靡的就像是要死了一般。
      “师尊……”冰哥有些无助的看着对方,不明白情况怎么就急转直下,成了他占下风?
      于情于理,这场游戏的主动权,都该是他。可现在,却怎成了他理亏?
      尤其是,他明明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双方对彼此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却为何,对方只记得他犯下的错事?
      他一开始的本意,只是想让对方明白,他……真的变了。
      即便他与梦魇对话之时,硬着舌头说‘我要征服他,我才不爱他’。可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多次的对打与喂血……
      沈清秋,当真感觉不到自己的‘爱意’?
      ??……
      冰哥的眼神过于脆弱,神情就像是要碎了一样。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可整个人的气质里,竟无师自通的,出现了‘哀怨’。
      沈清秋下巴微抬,不再进攻。即便是将‘斩草除根’、‘补刀’等信念刻入骨髓的男频仙尊,在对方明显认输的时候,也会给对方留一分退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他虽然很容易死,但总是会被对方‘救活’,两人这种诡异的相杀相救,还是维持平衡要好一点。
      沈清秋眼皮压低,遮住里面的嘲讽。心中不由暗呲一声:‘有了感情枷锁的畜生,竟废物、软弱至此。’
      没错。
      冰哥是骄傲的、修为地位都占据高位。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掀翻棋盘,以武力压迫、以天魔血禁锢,强行将沈清秋压于身下。
      就像是梦境那般,少年沈九与此刻的凡人沈清秋一样,从来都没有反抗之力。
      可那又如何呢。
      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以男频的力量体系去比对的。
      他,有求于‘沈清秋’。
      他,想要‘沈清秋’的爱意。
      沈清秋敏锐的拿捏到‘洛冰河对师尊的隐秘感情’,继而化为绳索,将冰哥牢牢束缚,狠狠踩在脚下。
      软肋这种东西,甭管是不是与自己有关,握在沈清秋的手里,他就是能杀敌捅人的尖刀。
      力量体系高的人,没办法通过外在武力扭转人心。
      而力量不足,感情占据上位的人,一旦被对方‘得偿所愿’,面临的就是再无反抗之能。
      他一步也不能退,一颗枣也不能给。
      既已置身悬崖之上,每一步都如高空走钢丝,行差踏错,便是跌得粉身碎骨。
      就像是过了中秋节的月饼,别说是打对折。便是打三折、一折,不被需要的东西,哪里还会有人捧着财物高价求购?
      感情与意义,都是毫不值钱的玩意。
      当对方不再对其抱有‘非你不可’的想法后,就像是岌岌可危的高楼,被锁入箱底的衣物……以及,像那些曾经为你挡剑毁容却没死的、失去了‘以色侍人’资格的妃子——
      只剩下不被注意的虚假温馨,徒留在阴影的角落里,暗自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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