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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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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正十八年
巽洲是天无大陆最中心的地带,自天无大陆诞生以来,历代皇城皆坐落于此,历经几千年的发展,虽几经战乱,但仍然是天无大陆中人人都想要争一立足之地的地方,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自新正帝继位以来,文治武功,夙兴夜寐,政治清明,致使龙驭上宾,天下归心。巽洲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华。
除却皇宫,要说最繁荣尊贵的,则是归府,归府不仅是百年豪门望族,如今归家家主更是官拜丞相,而他不仅是如今天子的少时友人,更是在当年夺嫡之争时有从龙之功,功勋卓著,归府之荣可想而知。皇宫遥不可及,于是与归府结好便成了天无大陆几乎所有人的最大期望。
归府人丁兴旺,丞相归源有十二子七女,嫡子嫡女皆只有一位,但只要于其中任何一位结亲,便可如有神助,青云直上,因而此十九人在天无大陆人眼中,每个人都是一块香饽饽,尤其是归源嫡长子归舟,时人称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更是万千少女的已定情人。
“归舟,禝山试炼已开,你要明白你的任务,我归氏百年荣光从不是靠先辈遗留,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你是我归氏下一任家主,名誉再多不压身,扬我归氏之名是你首要任务,试炼第一必须是你。你的队友选择我不干涉,其他几人也都是巽洲有名的世家大族,我可以接受,但那江家的,什么和你母亲八竿子打不着的商户之子都可以和你结队了,你自己看着点,能换就换掉。”
不干涉,呵!
“是,孩儿谨记。”身着月白华服的男子并未对此言多说什么,对坐于上首难得说了这么多的父亲躬身作揖。归源于上首慢慢品茶,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已经习惯了的归舟垂首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份指令或者有人来结束这场默剧。
归源此人,在外任谁不夸一句风光霁月,才貌无双,但归府所有人都知道,他强横霸道,在他面前他未开口,所有人不允许发出任何动静。在于父亲的相处中,归舟已经锻炼出了随时想象的能力,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耐得住这份沉默以及受得了这份折磨,这是他对于这份折磨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方法了。正如此时的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脑子中却想的是自己和好友一起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场面,想想都觉得幸福,他其实很想笑出来,光是想象他都就觉得很快乐,但他面上毫无表情,一片淡然。
每当他心里美但不能表现的时候,他就会表现得很冷漠,因为此时为防止自己做出反应,他就会在心里:翻个白眼,面前的都是凡夫俗子,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此时此刻最美,最帅最潇洒,各位只配看我的头顶以及背影。
他又想到了那位还未见过面的队友,是不久前才刚来巽洲的一家商户,他并没有看低他,相反他觉得归源才是目中无人,愚昧无知的那一个,锦洲江氏,天无大陆第一富商,第一!第一什么概念——首富,富可敌国,还宰相呢,什么都不懂,此生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跟对了人,还有生对了地方,但归舟觉得自己真是生错了地方,真不会投胎,给谁当儿子不好偏偏给他当了儿子,平日里屁事不干,什么都不懂,只会装作什么都懂,胜券在握,故作高深,放纵显摆,目中无人,要不是因为新正帝确实有能力,归舟都要认为他必定是个昏君,什么人都可以任命宰相了。归舟在心中腹排,越想越多,越想心中越激动,这些话他在心中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可每次说都们觉得气愤,越想越看不起归源。
约莫站了一刻钟左右,门外传来声音,是他的母亲氏,“妾身求见相爷。”
归舟微微松了一口气,离胜利不远了,虽然心中的腹排可以暂时让他远离沉默,但久站带来的疼痛仍是他不能承受的,他的脚后跟,脚底板必然已经肿了,脚底的疼痛是让他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他的脚现在就像石块一样硬疼。虽然鞋子里已经垫了好些丝棉,但他仍觉得他的脚要坏掉了。
“进”
归源缓缓吐出了这个字,门外的纪氏这才跨进屋内“妾身拜见相爷。”
“嗯”
“妾身此来此来是为见舟儿最后一面,不知妾身可否和舟儿单独说话?”
许久,一声“嗯”终于从归源的口中流出。
归舟的心底猛一放松,但仍提着一口气装作云淡风轻的和纪氏一起来作揖拜别。
“稳住,稳住,坚持住”就像坚冰遇上烈火,每一脚的落下都是煎熬的,归舟快要疼死了。
归舟和纪氏并未单独谈话,出了归源院子后两人便熟练地分开,一路上沉默不言,他知道纪氏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归源的儿子,她厌恶归源,但她喜欢妹妹,因为妹妹是她的女儿。对此归舟也说不了什么,至少纪氏还是会履行母亲的职责,在他如罚站般面父后,想起来的时候来帮他一把。
一刻钟,已经是最快的记录了。可能也是对他即将要离开存了一些恻隐之心吧。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归舟也去找过府里老人,他确定自己也是纪氏亲生的。曾经有一次,他在归源面前站了快半个时辰,当时的他整个人狂冒虚汗,脸色发白,全身打颤,心脏快得要跳出来,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在快要晕倒之前纪氏来了,他整个人一放松,当即便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可座上的人和旁边的人无一人来扶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从那刻起,他便没有父亲母亲了。
归舟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无能的,从不敢反抗,甚至对于帮助了他的纪氏他也怨恨,他知道陌生人理论,陌生人帮助了你,你心怀感激,可母亲无私的帮助了你许多会,你却从不感激,可那是母亲,那不是陌生人,她不该和陌生人做的一样的。
害,还是无能,只会怨恨其他人。归舟想。
归舟一路颤颤巍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他即将离开,已遣散了院子里的其他人,此刻终于到自己地盘且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他才可以动用自己的能力,院门关上了,躺椅已经摆好,木盆就位,凉水就位,坐下,泡脚,并把水加热。“呼”,此刻的归舟终于活了过来。
对于他来说,相府就是一座囚笼笼子的阴影永远笼罩在他头上,笼中的人无一人关心他,在意他,外面的人都以为他过得极好,都以为这相府是个金窝,银窝,可他觉得连狗窝都不如,他刚刚回院子的这一路,并不是没有遇到其他人,相府的侍从,他的弟弟妹妹,可无一人来扶他一下,这诺大的相府之中,毫无亲缘可言。至少对于他来说是的,对于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他们的“罚站”是有母亲及时来维护的,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挡了名份的习怜人罢了。
*
“寒儿,这件衣服带着,娘新做的,还有这件,你穿最是好看,还有这件,这件,对,这件别忘了,都带上。”
“娘娘娘”身旁身穿靓蓝色绣金锦袍,身量极高的男子打断道,“别忙了,你快去看看爹吧,这都一柱香的时间了,我怕他哭断气了。”
“我才不去,你马上就要走了,我还去管那个糟老头子干啥,当然要陪着你了。”还没说完声音便没有了,他的母亲已经咬着牙撇着嘴无声垂泪了。
江上寒见状,马上跑到床边抱着母亲说:“我可怜的倔强娘亲,快别哭了,再哭我都要心疼了,啊。”边说,边试图拿出江母手中紧捏的帕子给她擦泪,无果,只得握着自己的袖子给母亲擦泪,边擦边哄。
“嘿,你个小兔…崽子,哼哼哼(抽泣声),你老子在旁边屋子哭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你哄一句,这边…刚…哭“就哄上了,你个不孝子…你…。”
“哎哎哎,爹,快过来快过来”江上寒说着就要去门口把委委屈屈的江父拉过来,刚一起身,还没迈开腿,江母便眼疾手快地拉着自家儿子的手臂,转头冲门口的江父埋怨“你个糟老头子,哄你干嘛,老娘生的儿子干你何事!”
江父顿时也不委屈了,爆跳如雷,冲进来指着江母…江上寒说“怎么不干我事了,这是我儿子!我(加重语气)和你的儿子,儿子你说是不是?”
江上寒真是一脸无奈,点头说“是”
江父也是好哄,一个是字就让他骄傲地招头45度,双手插腰,睥睨江母,眼含挑衅,意思很明确,“听见了吗”
两个炮仪,一点就燃。江母顿时坐不住了,一手抓着江上寒,一手插腰的姿态怒目而视着江父,“儿子和我亲近,你信不信明天他就不是你儿子了,嗯!!!”
单身警告
从心了的江父立刻小媳妇一样的缩头缩脑,楚楚可怜地拽着江上寒的另一个胳膊还要甩上几甩,“儿子,你说我是你爹吧?”
江上寒闭眼
江上寒无语
江上寒在想:我是你爹。
“儿子,你说嘛,说嘛说嘛说嘛…”好了,江父一个大老爷们的甜心攻势开始了。
江上寒忍无可忍。
拽出两个胳膊,极速地跑到门口,对着门内依旧瞪眼的母亲和已呈弱势的父亲留下一句话:“我去旁边呆着,你俩谁赢了我是谁儿子,还有,眼泪不哭干净别来见我。”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和和气气,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过来了。
“呦,我的兹父慈母都还在啊。”面对江上寒的调侃,江母只有一声傲娇的“哼”,而江父只敢在旁边缩头缩脑,孰赢孰输一目了然,本来也该是这结果,这种事情江上寒从小到大可见过大多了,江父从未赢过。
……
“寒儿,此一去天高水远,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受伤,要时常和母亲写亲信啊寒儿…”眼看江母有落泪的趋势,江上寒赶忙打断“说好了的”。
江母才赶忙收敛伤怀,继续叮嘱。
“寒儿,我们商户人家最不得他们为官之人接纳,若是受”不住,不用与其虚以委蛇,直接换队或是回来,听到了吗?你开心舒适最为紧要…”
这样的叮嘱江上寒这几天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他都知道,但话是这么说,可江上寒也知道和那样的人家组队是母亲托了关系才得到的。天无大陆中,每个人都会觉醒一种技能,五种技能为元素类,空间类、精神类,身体类和辅助类。禝山试炼便是如此十八年一开,诚邀天无大陆所有人参加,所有人只有一次试炼机会,一旦退出则再不可进入,且须为组队参加,每队自种技能都须有,不限人数。江上寒为空间类觉醒者,拥有空间传送,空间禁锢,扭曲镜像和瞬移的能力,但他的能力并不出众。禝山试炼其实是一种闯关类型的试炼,越到后面难度越大危险性越高,也出现过出事死亡的情况。所以队友的选择需要慎之又慎,他的另四个队友听说都是厉害的人物,是他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的关系,只为为他的试炼增添一份保障。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知道了。”
“还有还有,儿子啊,你可千万不得让他们看低你,当然我儿子这么厉害,人又超级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但刚去还是要先树立威严,这样,儿子,等一会儿见面的时候,你就装作不好惹的样子啊对高冷,高冷会吧,把看人像看狗的气势拿出来,装会吧?”
“会会会放心,你儿子还会让他们看不起?笑活,我最会装了。”
“好好好”
江母拉着江上寒的双手,眼中很快便续满了泪水,旁边的江父已经开始抽抽嗒嗒了。
“来,抱一个,别哭了。”
母子俩用力抱紧对方,怀中的江母终是忍耐不住放声大哭,旁边的江父也伸出双手抱住了两人。
“不行,不行,忍住、忍住。”江上寒咬着牙逼回了眼中的泪,松开了江母,拍了拍江父的肩,甚至都不敢看一眼他们二人的脸,璨然一笑,在昏黄的日落前,挥挥手,一声”走了”,不见了身影。
天色昏黄,照映在几许浮云上,照映在江父江母的脸上、眼中,景色很美,所以两人都没有走动,怕打扰了景色,想留住景色,也想留住刚刚的人。
离江府几里外的拱桥上,出现了一位少年的身影,望向日落的方向,那也是他家的方向,落日的余晖照映在脸上,反射出水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