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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   塞缪快步踏入驾驶舱,金属舱门在他身后迅速闭合,却仍漏进几丝初秋的凉意。

      他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又将怀里的箱子递给苏特尔,“都是你的东西,检查一下吧。”

      苏特尔接过箱子,里面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被关押进入地牢之前被悉数收缴的物品,现在回到他手里,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他平静的打开箱子,最上方是自己的光脑,然后是一份文件,最下面的是他的军装。

      他的指尖掠过光脑冰凉的表面,最终停在那份文件上。纸张被抽出时发出轻微的沙响,文件顶端那行加粗的黑色字体格外醒目:

      【复职申请同意书】

      *

      推开家门时,落地窗外的阳光已经染上了几分暮色,时钟的指针懒洋洋地搭在四和五之间。塞缪弯腰换拖鞋,心里还惦记着中午那顿饭,苏特尔几乎只是用筷子拨弄了几下米饭,几个招牌菜也没尝几筷子。

      “你歇会儿,”塞缪扯松领口,顺手把外套挂上衣帽架,“我去弄点吃的。”

      他说着就往厨房走,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苏特尔跟到厨房门口,“要帮忙吗?”

      “不用,”塞缪头也不回,刀刃在番茄上利落地划出十字花刀,说完后他又顿了顿,转身对苏特尔补充道:“去拆快递吧。”

      客厅角落的快递堆被小酥码成了艺术品——长方形的包裹打底,正方形盒子错落有致地垒成第二层,最顶上歪着个扎丝带的扁盒子。

      小酥的机械臂正灵活地调整着最顶上那个小盒子的位置,见苏特尔走过来,显示屏立刻亮起笑脸符号。最上面的包裹贴着星网购物的标签,苏特尔拿起来轻轻一晃,包裹发出细碎的响声。

      苏特尔半跪在在客厅的地毯上,膝盖抵着胸口,机械地用小刀划开一个又一个快递盒。大部分都是这几天塞缪上星网冲浪买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像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镶嵌碎钻的草莓,或者是发饰,像是银蓝色的发夹、缀着小珍珠的头绳,甚至还有一对毛茸茸的暖白耳罩。

      里面也有不是买给苏特尔的,但也是给家里补充的必需品,像是喷油壶,平底锅,各式各样的米瓷碗碟盘子。

      苏特尔蹲在地上拆,每拆开一个快递,发现是买给自己的也好,又或者是放在家里的用的,或者不用单纯买来好看的小玩意。他的呼吸就越来越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厨房的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推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糖醋酱汁的甜香涌了出来。

      塞缪身上系着围裙,手上拿了一只去了壳糖醋口的油焖虾,他看见半跪在地上拆快递的苏特尔,将虾喂到他嘴里,又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地上凉。”

      “味道怎么样?”

      苏特尔抬头定定的看着塞缪,像是被厨房门缝里溢出的热气烫着了,眼眶微微发红。

      他近乎固执地凝视着,——那张脸在氤氲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柔和,连眼角细小的笑纹都恰到好处。他试图在完美无瑕的釉面上找出一道隐秘的裂痕。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一切都完美,完美到无可挑剔。

      塞缪站在那里,温柔地垂着眼看他,耐心的等着一个答案。苏特尔看不出破绽,看不出算计,仿佛他的爱从来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无条件的,全然等待着奉献给自己。

      苏特尔垂下眼睛,看着脚边一小摊被他拆出来的东西。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计划着离开呢?

      他盯着那些东西,喉咙发紧。它们被摆放在一起,像是一个家的碎片,一个塞缪似乎真心想要构筑、却又随时准备抽身离去的家。

      虾肉在嘴里早已失去了味道,糖醋的酱汁黏在舌尖,甜得发苦。他缓慢地咀嚼着,仿佛这样就能拖延回答的时间,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一刻的温情延续得更久一些。

      半晌,他终于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吃。”

      他说。

      小酥伸着灵活的机械爪臂,帮苏特尔把刚拆出来的首饰归类放到衣柜里专门用来放首饰的盒子里,盒子很快装满了,小酥打开衣柜门,想从底下拿出一个新的。

      “苏苏——”小酥的电子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显示屏上跳出惊叹的表情符号,“你有好多衣服!”

      它用机械爪轻轻拨弄着一件羊绒大衣的袖口,滚轮不自觉地前后滑动,像是在模仿人类兴奋时跺脚的动作。

      苏特尔跪坐在床边,指间缠绕着一条贝壳项链,链条上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小酥的声音让他指尖一颤,贝壳边缘轻轻划过指腹,留下一道红痕。

      “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有新衣服呀?”

      小酥歪着圆滚滚的金属脑袋,显示屏切到期待的表情界面。它用机械臂碰了碰自己光洁的外壳,又羡慕地看了眼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服。

      苏特尔的目光从项链移到小酥身上——这个像胶囊咖啡机般圆钝的机器人,顶部显示屏旁歪歪扭扭地贴着塞缪给它画的草莓贴纸。

      他的那个已经被自己洗掉了。苏特尔已经差不多要忘记了,把脖子上画的图案洗掉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也许是毫不在意的,因为那个图案上的颜色已经被蹭的几乎没有了。

      小酥的传感器捕捉到主人飘忽的视线,显示屏暗了一瞬。它用机械爪摸了摸头顶的草莓贴纸——这是整个机体唯一的“装饰品”。

      在处理器运转的嗡鸣声中,它慢慢摇了摇圆形的身体,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那还是不要了吧。”

      它的电子音比平时低了几度,显示屏上跳出一个简笔画的哭脸,但很快又切换回标准的笑脸表情。

      它慢慢挪到客厅角落继续整理包装盒,把那些空盒子一个个压扁,摞得整整齐齐的放到门外。

      苏特尔跟着它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热腾腾的。厨房门打开着,他只能看见塞缪挺拔的背影——那件深蓝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肩线格外利落,系在腰间的围裙带子随着切菜的动作轻轻晃动。

      案板上传来规律的“笃笃、声,塞缪正在处理那些昂贵的苏叶果。晶莹剔透的果肉被熟练地剖开,剔去果核,再切成刚好一口大小的方块。有三个——比往常多了一个。

      这种产自第九星的稀有水果,自从他被塞缪接回这里,就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的每一餐里。有时候他忘记吃了,塞缪就会打成果泥做成掺在睡前的牛奶里。

      昂贵的价格让苏特尔想起来了刚才检查光脑时,发现账号上一分没有少,甚至还多出来很大一笔的余额。

      在帝国森严的婚姻法体系下,雌虫的财产权被完全剥夺——婚后所有资产必须无条件转移至雄主名下。只有少数被雄主所喜爱的雌虫才可以获得一部分的财产支配权。但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军雌而言,这种恩赐近乎奢望。

      大部分军雌常年呆在部队,上学时学的那一点讨好雄虫的老套路早就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忘了个干净。

      而雄虫迎娶军雌大都是为了常年征战带来的不菲的资产,雄虫乐意花天酒地的性子也并不会允许有一个子的星币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流出去。

      所以,大部分的军雌结婚后的一段时间后都会返贫。

      这种制度性剥削催生了一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技术专家,对外声称能够完美伪造消费记录,甚至将资产悄悄转移至加密账户。

      更准确的来说,是希文这个闲不住的家伙搞得副业。

      他开发了一套精妙的算法系统,能在不触发银行警报的情况下,将雄虫的私人账户悄然转换为雌雄共有账户。每个月系统会自动转出小额资金——数额精确控制在雄虫挥霍时不会察觉的范围内,用于维持雌虫的基本生存需求。

      一开始这种行径还只是在希文的医疗部悄悄蔓延,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秘密服务就像野火般蔓延到了整个军区,不少新婚的军雌悄悄找到希文,想让他帮帮忙。

      希文一向照单全收,来者不拒,甚至大胆到把作案地点直接改到苏特尔的办公室。

      “你最好老实点,雄保会和警察署那帮人可不是吃闲饭的。”

      希文靠着椅背,老没正形的往嘴里丢了块泡泡糖,看着一脸严肃的苏特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知道的,我们医疗部向来奉行救死扶伤的原则——”

      他故意拖长音调,“特别是救助那些被自家雄主榨干血汗钱的可怜虫。”

      “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挺好的,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他们塞钱的事,一个能救,这么多人呢,得从源头解决问题,懂不懂?”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希文冷白的脸上,数百条正在运行的加密转账记录不断的滚动着。每一条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完美隐藏在雄虫们的奢侈品消费记录中。

      “上周刚帮二军区的伊德中校转了笔奶粉钱。”希文吹了个泡泡,“他那个雄主居然连虫崽的营养剂都要克扣,真是——”

      希文抬眼瞥见苏特尔骤然阴沉的面色,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个正形地瘫在办公椅上,只是不着痕迹地转了半个圈,假装对窗边那盆长青竹产生了浓厚兴趣。修长的手指揪住一片竹叶,无意识地揉搓着:“这不是有你撑着吗?”

      “我来军区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的。”苏特尔冷冷道。

      “话别说那么难听,”他掰着手指数起来,平常的像是在说今天午饭的菜色,“你不行,不还有文莱会长吗,文莱会长不行,不还有莱维茨理事长吗?”

      “咔”的一声脆响,苏特尔手中的签字笔断成两截。

      希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苏特尔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微微一笑:“带着你的光脑滚出去。”

      希文立马脚底抹油麻溜的“滚”了,临走的时候不忘带上门,再刺挠苏特尔两句。

      “你这么对我!会遭报应的!哼!”

      所以……他的报应是要来了吗?

      苏特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他应该感到庆幸的。在军部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同僚被雄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模样。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军雌,最终佝偻着背脊,在雄虫的施舍下苟延残喘。可为什么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更像是一种……难过。

      这种情绪让他觉得陌生,因为一只雄虫,这种情感比他知道塞缪想要和他结束匹配关系的时候还要…还要让他感觉到惶恐。

      他本来是要扮演一个无法自拔深陷泥潭的雌虫,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已经迷失在这场骗局中。

      他看不清塞缪,也看不清自己了。

      他分不清哪些是戏,哪些是真。就像分不清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究竟是即将失去的痛苦,还是从未真正拥有的遗憾。

      他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可身体是不受控制的,他扶着厨房的门,犹豫的在门口徘徊,最后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放肆一会儿。

      他上前一步,手臂环住塞缪的腰,手指在对方腹部交叠,身体向前倾身,额头抵在塞缪的肩膀处,然后整个上半身都贴了上去。

      塞缪手上的动作停下,轻轻握住苏特尔交叠在腹部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

      泪水无声地掉落,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苏特尔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打湿塞缪的衬衫。

      “不舒服吗?”

      苏特尔很慢的摇摇头。

      “就是,就是……”

      有一点点难过。

      “有一点点高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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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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