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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晏州三面环山。东面离山,西挨黑山,北靠刀背山,季庄采药出的是西城门,直往黑山而行。

      黑风寨就在黑山。

      杜存荀佩服季庄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的勇气,谁知没出城门几里地,三人先在一简陋园子前停步。

      门匾上写着“中草园”三个大字。

      问过之后,杜存荀才知道,中草园是陆行先前为季庄在城外修的园子,也是季庄出城诊病的落脚地,有时候突遇暴雨或诊病耽搁太久,赶不上回城的时辰,便会在园中歇息。季庄平日不得空来打理,就此荒废又觉可惜,于是将原本放置于卧房的各色药粉药膏挪至此处,又雇了一位老药工在此看管,收留并照料前来寻医问药之人。

      老药工是个哑巴瘸子,见季庄领着人推门进来,朝他恭敬点一点头,便自顾自忙活去了。

      上山采药之前,三人要先到中草园里头背上药篓子,等到采完药,还要回来收拾,这才开始上门去诊病。

      与其说是采药,不如说是季庄在教陆辰竹认各种本草,从枝到叶再到花,从根到茎再到皮,季庄如数家珍,杜存荀跟在两人身后,一开始听得兴致盎然,也会插嘴问上几句,后来见得多了,记不住,看什么草都长一个样,干脆就安静下来专心欣赏沿途的山间景色。

      可惜这座山并不好看,此时虽是夏季,但草木并不葱郁,光秃秃的,林间也没什么禽鸟在鸣啼,甚是无趣。

      不,这座压根不能称之为山,气都不带喘一口便登了顶,顶多是一座大点的岭头。

      杜存荀指着不远处一座青山提议道:“大夫,不如明日我们去那座山采药。”

      季庄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她的指头望过去,无奈道:“那座山上有山匪。”

      “哪个寨子的?”

      城外一些好的山头大都被山匪占据,大大小小的寨子数不胜数,一座大山上甚至有好几个寨子。季庄只知道哪座山上有匪,从未留意过有什么寨子,于是摇头,坦诚道:“不知。”

      “姑娘放心,我们一直在这座山上采药,从未在山上遇见过山匪。”季庄又道。

      “三年来都是这座山?”杜存荀不可置信。她记得季庄三年前就已经从连州来到晏州。

      季庄与陆辰竹一同点头。

      杜存荀一时失语。因为惧怕山匪,不想惹祸上身,就连上山采药,他们三年来都是上的同一座山。

      不出意外,此后一个月,她也只能爬这座丑呤。树木衰败不说,林间也没什么野禽,想打个野味回去都无从下手——挽娘昨晚准备的饭菜虽可口,但见不到一点肉。

      馅饼不会天天掉,她没有闲钱日日去买酒吃肉,因此得知今日要上山后,她还特意往兜里揣了一个弹弓,想着能打到些野味回去吃,谁知连几只低飞的鸟儿都见不到。

      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不行。

      杜存荀开劝,“山匪若真是想下手,咱们定然避之不及。何况一座山那么大,咱们总不会处处都能遇到山匪。”

      “去别的山岭,说不定能见到更多不同的本草。”

      “我能听到细微之音,若是真的有山匪经过,早在百步之外,我就能带着你们躲过去。”

      季庄一句话驳回,“还是小心为好。”

      此后三日,除了这座丑山还有求诊的人家,杜存荀就没见季庄去过其他地方。而她作为他的武夫,步步跟着,形影不离,自然也就去不了别处。

      每日天一亮就上山采药,吃过早饭后,便一刻不停走上几十户人家去看病,一直走到日落西山。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杜存荀本以为季庄这样出名的少年大夫,都是挑疑难杂症来为治,抑或是专替富贵人家调理,前者起名声,后者开财运,合一起就是名利双收。

      跟了诊才发现,季庄什么人都看,什么病都看,只要有人来求医,不论富贵贫贱,他都会答应下来。

      这几日季庄探访的人家都是些寻常的不适。稍富贵的多为脾胃有疾患,较清贫的则劳筋伤骨居多,小儿受惊夜啼,老者周身疼痛,女子月事不调......

      至于男子,季庄诊病前特意叫杜存荀回避,她也就识趣地不去探听是何隐疾。

      季庄看病看得快,看看舌象和脸色,把个脉,再问上几句,也就摸清楚了病因,此后就是开方、立医嘱。

      杜存荀站在一旁,虽说不上话,但跟着季庄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病体,也算是长了见识。

      可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武夫,不是药童。

      于是趁季庄和陆辰竹在明和堂吃晚饭的空当,杜存荀借口人有三急,溜到了附近一家铁匠铺。

      她要去买把剑。

      铁匠铺是老熟人怀老六的铺子。

      怀老六本名怀武,是怀家第六代传人。杜存荀自打开始握剑,每年都要找他铸三四柄新剑练练手。

      如今物是人非,钱袋早不如以往充裕,她已经许久没碰过其他剑。但当武夫的日子实在无趣得紧,加上手头攒了些银两,杜存荀这才心痒痒想要犒劳自己一番。

      “打什么样的剑?”一番寒暄后,怀武照常问。

      “照着这柄剑造,”杜存荀取下腰间短剑,“但是要短小一些。”

      这把短剑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名叫黑羽剑,据说是铸剑世家怀氏一族煅造的传世之宝。

      怀武接过传说中他太爷爷所造的黑羽剑仔细瞧了几眼就还给了她,拿起算盘劈里啪啦一阵拨动,“五十两银子,三十日后来取。”

      “五十两?!”听到这价钱,杜存荀瞠目结舌,“六爷,你不能逮着我一个人宰啊……”

      “杜大小姐,你还缺这点银两?”怀武笑她。

      “六爷,我不缺银两也不能叫你这么占我便宜。更何况,我现在还真缺银两。”杜存荀伸出一根指头,不动声色拨动几颗算珠,“五两。”

      “你想得美!”怀武眼尖,拨回去,“四十两。”

      “十两。”杜存荀压住算盘。
      怀武不想亏钱,毫不留情拽走算盘,“没钱就滚。”

      杜存荀一个翻身,想要跃进柜台后,谁知怀武早有预料,抬手将她挡了回去,“还在我面前耍花样。”

      “六爷功夫不减当年。”杜存荀谄媚一笑。
      “但是进账的银两减了。”怀武眼神幽怨。
      “总能东山再起。”

      “少给我扯别的,”怀武拿出字据,添了个数上去,“最少二十两,给不了就滚。”

      “谢过六爷!”杜存荀求之不得,眼疾手快抓过字据,将陈常给她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跑,“我三十日后就滚回来。”

      怀武长叹一口气。
      这丫头,还是没个正形。

      了了一桩心愿,杜存荀收好字契放进兜里,脚步轻快回到明和堂要与季庄会合,却见一群百姓将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拨开人群挤进门,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正被一莽汉抓着脑袋要往墙上撞。

      那莽汉杜存荀认得。霍景,这附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专挑良家妇女调戏,欺软怕硬的畜牲。

      “他已经没了胜算。”一人扶住下巴道。
      “方才那么慢的一拳他都没躲过,不可能赢。”又一人道。
      “没力气也就罢了,动作也不敏捷,早该认输。”
      ……

      姜国尚武,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朝野上下,能动手绝不动口,但近几年战乱频繁,人心浮动,尚武风气愈演愈烈,逐渐呈现出不可控的态势,皇上为了社稷安宁,这才明令禁止民间百姓街头切磋武艺。

      奈何习俗已深入人心,别说平头百姓,就连官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存荀没把这项新法令当回事——龙椅上那位昏君早已让她失望透顶,她不信他真能有什么大作为,但她此刻却痛恨霍景对法度的不敬畏,还有众人居高临下的评判。

      因为霍景手里的那颗脑袋,正是季庄的脑袋。

      季庄其实并不柔弱,若只看身量,两人难分输赢,但季庄在诗书草药里泡大,霍景靠抢掠为生,一个连骂人都不曾动气骂过几句,一个二话不说就抡起拳头开打......这么一看却也是高下立现。

      来不及多想,杜存荀抄起手边一张矮木凳就往霍景脑袋上砸过去,声如洪钟,“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视大姜律法何在?!”

      年久失修的木凳应声碎落一地,本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她。一时之间,窃窃品评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

      霍景被砸得晕头转向,扶住身侧一张八仙桌稳住身子,丢掉季庄,手往后脑勺一探,摸出一手血,正要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出头鸟算账,可头昏眼花还没看清楚,来人早已经窜到他跟前,朝他下巴又来了实实在在的一拳,“我干你大爷。”

      霍景看着皮糙肉厚却是不抗揍,一拳下去直挺挺倒下竟是没了知觉。众人一阵惊呼,杜存荀像是没听见,目光扫过一圈,盯住一个瑟缩在墙角的小厮,“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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