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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像真死了 ...

  •   周宴星离开后,地牢的潮湿霉味愈发浓重。霉斑在石壁上蜿蜒生长,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她望着青砖缝隙渗出的水珠,忽觉自己如同前世审计所顶楼那盆无人照料的绿萝,一样是在暗处无声疯长,同样被遗忘在时间夹缝。

      她裹紧单薄囚衣,铁链随着动作发出刺耳声响。

      "咳咳...姑娘..."

      隔壁牢房忽然传来嘶哑痰音,像是枯叶在砂纸上摩擦。

      商姎闻言,精神一振,摸索着挪到牢栏边。借着昏黄光晕,她看到一只布满褐斑的手从隔壁牢栏间伸出,指甲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污泥。

      老人缓缓敲了敲墙面,以此引起她的注意,随后便蜷缩在阴影里,喉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

      "刚才……周大人腰间那块羊脂玉佩,是今年开春时…扬州盐商进贡的...咳咳...他们用檀木匣子装着,里里外外裹了三层蜀锦..."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最终死死盯上少女白皙如玉的面颊:

      "姑娘以为,真有人能在这潭浑水之中濯足而不染吗?"

      商姎闻言,顿时感觉后背沁出冷汗。

      她想起方才周宴星扶她时,腰间确实有块温润白玉,此刻被老人点破,倒像是某种不祥的暗示。

      难道周宴星……

      不可能。她疑虑片刻,坚定否认了内心想法。

      若对方的身份真是当朝巡盐御史,商姎心中或许还会有所顾虑。但那人可是周宴星,平日里公事公办,铁面无私到所有同事都退避三舍,敢怒不敢言的冷面阎王啊。

      他平常用的保温杯都抵的上她半个月工资,她自己倒有可能背叛组织,但周宴星,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他绝不会为了钱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铤而走险。

      唯一有可能的,大概是他那“原主”身份,也给他惹了不少棘手的麻烦,

      商姎理清思绪后,正欲追问,牢房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巨响。

      这声巨响顿时吸引了二人注意力,连老人都微微抬头,散乱白发中露出一只浑浊眼珠。

      片刻后,四个衙役抬着具血人闯了进来。

      暗红血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蛇,昏黄灯光中,商姎竟然认出了血泊中那张青肿的脸——正是三日前交账时,塞给原主账册的灰衣小厮!

      少年右手五指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清秀脸庞看不出原本样貌,身体生理性抽搐着,张了张口,嘴中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他显然是被活生生折磨致此的。

      “他犯了何罪?”

      商姎见状,双手紧扣铁栏,指节用力到泛白,却还在面不改色的厉声喝止着。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尚来不及害怕,心思全然在受伤的少年身上。

      见他胸膛起伏着,闻言还有力气将目光瞥至此地,商姎心底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衙役闻言看向她,许是由此想到了眼前少女今后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缓缓开口道:

      “这小子自幼父母双亡,王老爷看他年纪尚小,心生可怜,便给他寻了个跑腿活填饱肚子。谁知这小子不知廉耻,竟连衣食父母的银两都敢私吞!”

      "私吞银两?"

      这如出一辙的栽赃手法,令商姎内心冷笑一声,双手抓住牢栏,指尖被粗粝木刺扎出血珠,"他分明是替你们运送私盐的骡子!"

      为首衙役闻言,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

      "姑娘这话说得,倒像亲眼见过似的。"他故意将沾血的铁尺在少年脖颈处比划,"听说前日城郊芦苇荡里漂着几具浮尸,脸上都烙着'背主'二字呢..."

      话音未落,垂死少年突然抽搐,喉间发出"嗬嗬"的响动。

      商姎见状扑到相邻牢栏前,焦急发问:

      “你还好吗?还能撑下去吗?不要怕,我……”

      话到一半,她突然卡了壳。在这个一无所有的朝代,她能干什么?报警吗?怕是她的入狱罪状还得再加一个癫病了。

      商姎正在沉默的间隙里,少年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染血的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字:

      "昆布...咳...地窖暗格..."涣散的瞳孔突然迸出精光,染血右手无力上伸,竭力想抓住些什么。

      "他们...在盐里掺了..."

      "砰!"

      话音未落,衙役的皂靴狠狠碾上少年咽喉,骨裂声在牢房炸响。

      商姎踉跄后退,看到那截折断的颈骨突兀支棱着。

      少年像被人拧坏的木偶,随意扔在了角落里。血腥气混着尿骚味扑面而来,她跌坐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指甲深深抠入掌心——方才少年咽气前,分明用沾血的手指在泥地上划了半个"周"字。

      此时此刻,周府书房内,紫铜兽炉突然爆出几点火星。

      周宴星提笔的动作顿在了半空。案头的茶盏无端裂开细纹,碧青茶汤顺着檀木纹路漫延,在桌上洇出暗色水痕。

      "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下属的颤声禀报,师爷站在门外恭敬等侯,捧着漆盒的手在微微发抖。

      随着他挑帘缓步而来,盒隙渗出的鲜红血液滴在皂靴之上,在地上留下一片令人心惊的诡异痕迹。

      "他们说...说想叫大人也尝尝'忠心耿耿'的滋味..."

      周宴星剑眉微挑,闻言目光循声看来。

      师爷抖着手将木盒放上桌,慢慢挑起铜锁,漆盒应声而开——那颗头颅断颈处还粘着半截盐袋,正是他安插在盐仓的暗桩。死者怒目圆睁,口中塞满雪白盐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珠光。

      "……好个投石问路。"

      周宴星沉默片刻,随手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挑起头颅发髻,露出耳后暗红胎记。

      ……真的死人了,是他几天前亲眼见过的,活生生的人。

      "连如此隐蔽的暗桩能挖出来,王家的手倒是比我想得还长。"

      男人拧眉,握着剑的手劲渐紧。虎口青筋暴起,木屑纷飞中,长剑深入桌间半寸,师爷见状,扑通跪倒在地。

      "去把城南米铺的陈老板'请'来,他上个月刚被商会断了漕运路子。"

      片刻后,周宴星随意抽出长剑,用刀锋蘸着案边茶汤,在案上画出星星点点的盐纹:

      "再给临安钱庄递个话,就说本官愿用三成盐引作保,换他们江南十三行的账目。"

      待师爷终于离开,门外恢复了一片宁静。

      男人随手将刀插入鞘,重重坐上狐裘大椅,沉默片刻后,他单手掩面,喉头终于溢出极轻的一声叹息。

      夜色更深时,青州商会密室内,王老爷端坐在主位,正用银刀缓缓剖开一尾鲥鱼。

      刀刃划过鱼腹的刹那,赵师爷捧着陈旧账本疾步而入,浓重檀香都压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

      "都处理干净了?"

      茶香袅袅中,王老爷将鱼腹上最为鲜美的嫩肉生吞入喉,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鳔则被他随手丢入炭盆,滋啦作响的焦糊味里,账本粗糙纸页上泛着幽深火光。

      "周宴星今夜见了三个人,倒比我想的沉不住气。"

      师爷闻言,弓身将手上账目递给老爷,阴恻恻笑道:

      "已经给姓商的丫头备了'厚礼',保管她活不过明晚子时。"

      他手指在喉间虚划,压低嗓音轻声道:

      "狱卒那边打点好了,等三更天的梆子响过..."

      "蠢货!"

      却不料王老爷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突然将银刀扎进桌案,脸上横肉狰狞翻飞:

      "周宴星正愁找不到由头查我们,你如此作风,是想把谋害皇商的罪名递到他的剑锋上?"

      眼见师爷在他的训斥下低眉顺目,不再吭声,男人这才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鱼血,缓声道:

      "听说那丫头有咳血的旧疾?让药铺的老徐配几剂'补药',要当归、黄芪这些温补的..."

      烛火倏地爆出灯花,墙上两道黑影交错相映。师爷会意轻笑,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

      "还是老爷高明,这'雪里春'遇热则化,保证连仵作都验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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