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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玉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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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读书时曾听先生言"多智而近妖",当年少年心性并未深思,如今与徐子期结实方禁不住感慨,世间当真有如此足智多谋之人。
穆云由衷钦佩,亦无比庆幸还好身边有这样的能人在,不然以他对穆家的警惕程度,难说日后不会再遇麻烦。
因此从徐子期与他提醒过后当下就决定要派人留意。
他看向霓鸢提起徐子期时放柔的眉眼,总觉比往日愈发有神。
波光映照下璀璨水润的眸子灵动着光亮,陷入回忆时嘴角依旧嫣然含笑。
枝叶窸窣,这一幕穆云硬朗的眉眼间隐浮着些没由来的烦躁。
他敛起眸色,未做一词。抬手将霓鸢夹过来的吃食一应放进嘴里。
霓鸢抿了抿唇,小心的看着男人,话到唇畔复又咽下。
又过了一会,穆云低语:"味道的确不错。"
霓鸢听到后才又笑着转过话题,二人依旧有说有笑此事暂且揭过。
穆云眼中含笑,闲适的看着霓鸢在春日的暖阳下巧笑嫣然。
暗淡无光的疾行者终于看到了光亮。
……
穆云将霓鸢等人送回灵莺阁,自己再回府时天色已晚,丁伯听他下朝后打发回来的下人回报,只以为他与大将军叙话了一整日。
"将军可要用膳?"丁伯笑道:"热水也备好了,您何时要沐浴都备着了。"
穆云点头,他身下脚步一顿:"丁伯近年腿可还疼?"
丁伯也随之一滞,他猜到穆云又是在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面上堆笑:"将军不必再为过去之事介怀,当年自打回京后,小姐跟将军就请了郎中来替咱们看了病,连带着吃药这一养就是一年多。就是将军去边关前也不忘提点着,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好了。"
他在被先帝发配出去时腿上受了伤,自此落下了腿疾。
还好殷夫人跟穆云对他们多有照顾,不然别说是像现在这般只有阴天下雨才稍有不适,怕是连站起来都会疼的厉害。
这次穆云回京,又带回了鬼脚这个医痴,当真让他平日与常人几乎无异。
"老爷跟夫人还在时就体恤咱们这些下人,莫要说别人家像老奴这样的下人别说是吃口热乎饭,就是随意打杀了也是常有的。小姐跟将军又在那之后没忘了咱们,还想方设法的把咱们从那荒蛮之地弄回来,奴才这辈子也是值了。"
"丁伯。"
丁伯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挤堆在一块:"我知道,将军不爱听咱们一口一句老奴,奴才的叫。"他乐呵呵的笑不似作伪,当真是极尽满足的:"老爷跟夫人曾经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养成小栗子那几个小子那么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闹腾。"
曾经的尚书府,虽然主仆有别,但对外乐善好施对内更是赏罚有度,十分体恤下人。
奴才们也是真心办事,这才即便后来尚书府没落了,这群人依旧乐意追随着伺候穆云的原因。
当年把他们带回京,穆云迫使穆渊已经在老皇帝那边过了明路后,穆云就提出过若不愿的可去账房支些银子离开。
他们竟也无一人离开,都选择留下效忠穆云。
穆云自来冷淡,不知是天生还是在将军府的经历导致他极少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没表情时更是让人难以接近。但尚书府的这些老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的这位将军内心不仅善良还很重感情。
每到冬日时,下人们的房中也从不缺炭火,吃食上亦从不克扣,更是从没有过苛待下人的事发生过。
"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丁伯感慨:"但身在尚书府和将军府咱们也不虚此生了。"
穆云扭头,看丁伯笑着感慨,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满足:"人分三六九等,无论身在何处都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像咱们这样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将军,丁楠我此生无憾了,所以莫要再心有芥蒂,咱们当真承受不起,无论是尚书大人还是小姐,将军,对咱们而言打从心底都只有恩情。"
空中澄澈如洗,孤月高悬。
丁伯斜迎着月色与穆云走在蜿蜒绵亘的庭院里推心置腹。
穆云瞧着丁伯,复又似乎看开了般轻笑着仰头望向天际。
明月何曾孤落?挥别云迹,方见碧落玉沙。
缭绕的水气弥漫在屋里,穆云坐进木桶,惬意的阖眼,任温水解除这一日的乏累。
他行军打仗多年,今日并不会让他觉得困乏,不过不得不承认泡澡可以缓解紧绷的心绪。
穆云阖眸半枕着木桶边缘,脑海里是春波荡漾间微风拂动。
女子面容姣好,凤眸流转间眼睑上的那枚朱色小痣若隐若现,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将军不必担忧,凡事都有定数。将军行军多年自是习惯了战场上的明刀暗箭,却低估了人心才是这世间最险恶的。现如今既然知道了,自是要多加防范才好,至于君臣之道…多想一层总是好的。不妨向外寻求帮助,若将军信得过,愿意听霓鸢几句,且不妨多与公子聊聊,也许对将军日后能有一二帮助也未可知。"
烛火摇曳,映照浴房的人影静默。
忽然一声水响,兜头一捧水自上落下,温水淋湿男人硬朗的面颊,眉毛与睫毛润坠着点滴水汽。
穆云蹙了下眉,盯着水面的波纹晃动,一层一层的水纹荡开撞击着木桶边缘再一点点回落。
"哗啦"一声,男人站起身抬腿迈出水桶。
抬手自一旁的矮几上拿过布巾擦干后换上里衣,又转出来抬手抽过外面梨花木做的锦绣屏风上挂着的干净外衫。
穆云带着一身水汽推开了房门,径直朝卧房走去。
……
翌日。
长乐宫中有下人来报,武陵卫求见。
妤樱受孝清太后懿旨宣武陵卫觐见。
自武陵卫进宫又约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才离开长乐宫。
"哼呵…"太后抬起腿,一旁几个宫女头不敢抬小心翼翼的替她揉肩捶腿。
大宫女妤樱将新冲泡好的茶水递到近前:"恭喜太后。"
孝清太后撇眼轻嗤一声,食指轻轻划过描绘在茶盏上精巧的花纹:"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可恭喜的?不过是一枚棋子,如今也有胆子与我讲条件了。"
妤樱眼神示意人退下,亲自伺候着太后:"太后也说他不过是枚棋子,如今既然有胆子与太后求赏,日后若不听话尽管发落了他,到底是凭看太后娘娘的心情定。"
孝清太后勾唇冷笑,点了点茶盏:"皇帝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陛下听闻耶噶尔这次派来了苏牧达尔进京,这几日正愁派何人接待,私下里倒是见了几位老臣去御书房,"说着她轻笑着将茶盏递到太后手中:"倒是至今都没定下人选。"
"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亏的先帝替他做到这般田地,到底还是扶不起来的烂泥。"
孝清太后站起身,信步走到隔间,这个房间并不大,除却孝清太后本人从不许外人涉足。
里面摆放着一些或大或小的物件,唯一相同是它们各个一尘不染,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十分珍爱它们。
她坐到一张描金漆案前,抬手轻轻拂动了一旁垂着的浅碧色散花绫幕,层层叠叠的绫幕半掩着,内室的光线熹微,穿过满室柔光里,透过绫幕她仿若又隐约见到了萦牵着她心神的那人。
自来威严狠厉的眸光全部被情深的柔润所取代,她如往日一般习惯性的轻轻抚过里衣垂坠的玉佩。
妤樱则站在外面,垂头等待时听闻孝清太后似是呢喃的问询:"他近来可好…?"
妤樱开口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喜子来报说太子殿下依旧整日郁郁寡欢…咳疾似乎也比之前严重了些。"
"一群废物!"孝清太后眼神一戾,玉手拍向桌案。
"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愤然起身走到外间:"你说!为何他病情反而更重了?!"
想到那人自从被先帝那样对待便一病不起险些丧命,她就一阵后怕。
她当时恨不得立刻闯进去杀掉那个昏庸无道愚蠢至极的老皇帝!
可她不能,她深知若她那么做了,早已心死的他依旧不愿登上皇位,尤其还会恨她。
她可以无视这世间的万千唾骂,唯独不愿承受他的失望。
她处心积虑好不容易除掉了老皇帝,如今轮到那个名不符实的傀儡。
总有一天她会亲自让他名正言顺的回到那个位置,她要昭告天下他是何等冤屈!
"娘娘,"妤樱开口回道:"鬼夫子是何等医术娘娘是知道的,娘娘和殿下对他有恩,自是无不尽心。"
孝清太后听着,紧锁的秀眉并未因这些话而有丝毫松动,她每想到他病情更重就又急又怕的呼吸紧促,连带着手不自觉的也微微轻颤着指着妤樱:"那是为何?!"
妤樱吞咽一下,微抬起头仔细按着那人的原话一字不落的复述回禀:"殿下这病是发自于心,日积月累伤了根本,如今春冬交叠才过,自是要病一阵子方能有所缓解。不过…殿下心结尤甚,若想要恢复到当年,怕是……"
"娘娘!"妤樱慌忙上前扶助太后,她踉跄的步子才堪堪站稳。
深吸一口气,她阖起眸色,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中带着艰涩:"去告诉那面,务必照顾好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