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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灵莺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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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道上自远处铃叮驶来一辆马车,比寻常马车宽了大半,上好的冰绡面料被装做车帘,挡住了路人的视线与外界的闷热却放过丝缕清凉带进车内。
马车的四角坠挂着时下巨贾权贵之间流行悬挂的琉璃银杏灯,琉璃灯的四周还装点着珠帘,打眼一看因的京城权贵多奢靡,也许来不及注意这辆形色低调的马车,可若要细细研究只道这不知又是哪位大人的亲眷出府游玩才回。
"这马车真不错,"少女清脆的声音含着笑:"又宽大又好看。"
霓鸢揉着眉心浅笑:"是要感谢公子如此用心。"
红梅嘿嘿一笑:"姑娘,咱们日后出门就驾这辆吧。"
徐子期不知何时让人定做了这辆马车,无论外观还是里面都极尽奢华却不显张扬。
不至于流光溢彩到晃人眼睛,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就连车里的垫子都又软又清凉,摸上去面料细腻柔软舒服极了。
前几日,皇帝给了穆云几日假,让其好生准备苏牧达尔入京一事。
被徐子期知道后,转过头就邀着两人到京郊的庄子上避暑。
霓鸢没想到穆云竟也答应了。
刚好城中琐事有两位文官大人安排,穆云作为武将,城内的安防有穆璟负责,他也乐得轻松,正好此处离兵营不远,来回倒是比在府中方便,离了城内,穆家的那些琐事也打扰不到他。
三人就带了几个平日里经常带在身边的,一同去了城外庄子,这一走就是五六日,也难得吃到了很多乡间野味,倒是体验了一把闲云野鹤的日子。
某日吃醉酒,大雨过后庄子上荷花池的荷苞尽数绽放,一池荷花开得正盛,三人就在荷塘边享受片刻宁静与悠闲,甚至相邀待云国河清海晏,再无所顾忌,便一同归隐山河,踏遍万千里路。
习惯了城外山青水秀,令人身心放松的景致,和清新宜人的空气,如今刚一回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霓鸢想着迎接使团的宫宴怕是已经开始了,苏牧达尔在京的这段时间怕是很难与穆云相见。
马车一路,即便外面的路途颠簸,车内仍不见有太大影响,没过多久就转到了灵莺阁。
……
"云将军。"
前一日宫宴上两人才真正认识,苏牧达尔以多年征战的敏锐,如昨日第一次在皇城见到时一般对同样身材高大,浑身透着肃严气压的这位将军印象深刻。
穆云面无表情:"今日陛下要我们同王子一同去长街等市集游玩,王子亦可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苏牧达尔昨日听闻穆云是同样出身穆家的另一位少年将军,几不可查的与圖布对视了一眼,转而点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国的百姓早就在前一日见识过来自耶噶尔的这些使臣与自身的不同,如今近距离见了心里头早有准备还主要身边这次有了云将军等一众将领在侧这才安心不少,心气放松了自然免不了好奇心又再次无需掩盖的攀升回来。
几个小孩自一旁打闹而过,前面的见了他们停住了脚驻足盯着看,身后跟过来的小孩险些与前面几个撞到一起,扭过头一起看去,眼睛也跟着登时一亮。
这些人身材高大,是他们身边所见过最强壮的。
头上编着几穗辫子扎进发尾,衣裳束口处的黑色皮腕上还有结实的铁腕扣,腰间别着月牙儿一般收进刀鞘。
勐多罕契看着这几个小毛头,右脚踩着一边店家放在屋外的脚凳上,冲着他们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小家伙。"
吓得这群小子一个激灵,转瞬就四散开跑了。
勐多罕契"啧"了声,看了其他人一圈,满脸骄傲的睥睨道:"云国的小子胆子未免太小,在我们草原上像他们这么大都可以跟狼群搏斗了。"
苏牧达尔听后桀骜一笑,看好戏般未置一词。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一官员笑着开口:"云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正是因为有徐大将军,云将军,穆将军,穆少将军等众多骁勇将领和数以万计无畏敌人的战士守卫,百姓才得以安居,共享太平盛世。"
穆云等人回头看向说话那人,正是鸿胪寺少卿谭裕之。
"诸位将军浴血奋战,为的不正是小儿欢愉,百姓安乐享福?"谭裕之同时看向穆云和穆璟等将领,依旧眉眼带笑。
"谭大人所言极是。"
穆璟刚要开口,又瞄了一眼对面苏牧达尔等人,见人面色不虞便讪然闭嘴。期间穆云早已开口回答了谭裕之的问题,并与之相视一笑。
穆璟见此情景眼角一抽,双手背过身后死死紧握。
苏牧达尔听出此人话中有话,脸上神情瞬时一僵,从他下颚紧绷面色不虞的眯眼状不难猜出定是听出对方意有所指。
勐多罕契虽未听懂其中深意,但也直觉定不是什么好话,尤其见苏牧达尔跟圖布面色有变,瞪了谭裕之一眼咬牙道:"云国人果然牙尖嘴利。"
谭裕之笑容不变,甚至抬手礼让:"这位大人谬赞了,在下岂敢担此美誉。"
其他官员见到,强忍着才未大笑出声,憋的脸色通红,肩膀抖了又抖。
有上年纪的,胡须都跟着颤了颤。
穆云勾了下唇,眼底含笑的看着谭裕之。
勐多罕契差点气个倒仰,刚要开口骂:当真无耻小人!谁夸你了!
苏牧达尔适时开口打断:"好了,"他眼含警告的扫过去一眼,勐多罕契只得收敛,压下心里面的火气,苏牧达尔一扬下巴:"且去那边看看。"
不得不承认云国的确有很多做工精巧的物件,看的几人眼花缭乱,也顺带买下了好几样趁手的物件。
在小贩的游说下甚至还吃到了不少独特小食,夏日炎炎,越临近晌午越天热难耐,这才把人又送回去歇息,约定两个时辰后再出门去坊间夜市转转。
繁灯如水彩斑斓,傍晚逐渐昏暗的天空下京城依旧光亮绚烂。
太阳落下后暑气跟随着一并消减。
终于躲过闷热,街上再次人来人往,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不知是谁人想到的,众人只见好些孩童手里都提着一个用十分轻薄的丝棉纸做的灯笼,里面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不似寻常烛火的光亮:"是照夜清。"谭裕之笑道。
照夜清是一种在夜晚尾部会发光的飞虫,尤其喜爱生活在郊外水塘边的草丛里。打大片的草丛中走过时时常飞起无数照夜清,在夜空下那景致美到不愿离去,任谁都会驻足停留。
人们把它捉来放进用这种轻薄到几乎透明的丝棉纸糊成的小灯笼里,不仅掩盖不了光亮还方便它在里面存活,待玩差不多了或是若无意中揭破,照夜清便也就再次回归大地山川。
"那是何地?"苏牧达尔指向某处。
穆云随之看去,眉心一凝。
他们这条街的东头有几处乐坊,苏牧达尔指向的正是京中远赴盛名的灵莺阁。
与寻常乐坊不同,灵莺阁建造的尤其美轮美奂中带着庄重大气,不似其它寻欢作乐之地飘渺轻浮。
除却不抵皇家名贵,放到别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修道高人隐居的宅邸,随时都可能见着头扎发髻的小道童出门一样。
"灵莺阁,"穆璟向前一步回道:"是闲人墨客常去吟诗作对,听曲作画的地方。"
"哦?"苏牧达尔虽然稀奇,倒也没了兴致。
圖布上前跟其耳语,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苏牧达尔眸光微亮,缓缓勾起唇角。
穆云则在一旁眉心一跳,想带人离开苏牧达尔已然开口:"听闻此间魁首正是远赴盛名的那个…"他又扭转过头,圖布在其耳畔重复:"霓鸢。"
"哦,霓鸢是吗?"苏牧达尔看向穆璟。
穆璟笑称:"正是。"
"不过这位魁首很是性子多变,从不轻易见客,"穆璟不怀好意的看向穆云,别有意味的感叹道:"就连我上次也是托了二弟的福,才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那位艳冠京城的霓鸢姑娘。当真是清傲风姿,容颜绝色侬丽。不知此生还能否有幸再遥遥相见一眼。"
"穆少将军此言差矣,"穆云淡漠回敬:"天下之人,莫不曰公。自来无别贵贱、毋分贫富、不问智愚,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如此。皇上英明,太后仁爱,尚不曾予以强求,浮生万千自是皇恩浩荡。"
穆云一掀眼皮,眸光寒戾如锋落下最后一问:"少将军又何出此言?"
其余人并不知其中关窍,只知道穆府两位夫人乃至嫡子之争,自从云将军班师还朝,至今才见第一次见二人毫不遮掩的针锋相对,心里是又惊讶又或多或少的有些看戏的成分。
不过这次难得见穆云生气,连兄长也不再叫,直呼穆璟为少将军…大家面面相觑的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
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穆云说的倒是真的,妄论是他们如何,一个清倌女子,若皇家召见并非难事,何况先帝晚年昏庸。
但无论先帝还是当今陛下,龙子龙孙都未得见,区区一个将军怎好越过帝王说出此话?朝中大员虽私下荒淫无礼的大有人在,可这…谁人能与外人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