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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凤鸟归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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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一众兵将围着摇摇晃晃驶出京城。
赶车的老把式看上去不苟言笑,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皮肤愈发显得汉子体格壮硕。
待再出了这最后一道,就彻底离开皇城的层层盘查一路畅通了。
城门守备拦截时一路负责押送的将领递上了腰牌:"我等受皇上之命押解罪人。"说着丢给对方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俯身低语:"远房旁支被牵累,这几位祖上与咱们相爷有故交,相爷体恤吩咐哥几个路上照应着些,别死路上让人活着到地即可。"
那守备首领原是第一次见押解罪犯不用锁链铐着走的,将钱袋揣进怀中,听闻是当朝孟知洐的意思也就了然了,又看了眼后面的马车,仔细核查了腰牌文牒,见都没错后才朝身后挥了下手,城门应声而开…
"娘娘,快到晌午了,离这下处客栈还有很远,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女人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抬头看了眼一旁的丫鬟,无奈的叹口气:"怎么又忘了,现在哪来的娘娘。"
妤樱这才反应过来的"哎呀"一声,轻拍了两下朱唇,眉眼弯弯的迎合道:"是,小姐。"
沈丹宁看了眼帘子外头,郊外的古道几乎是千篇一律,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一路越往南只觉得越发热,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轻捻起一个果子:"问问武陵卫还要多久。"
"回小姐,您歇息时奴婢问过武大人了,说是明儿傍晚就能到了。"
沈丹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之前春天时殿下那边的人来信说他病情加重,后来虽然见好到底让人忧心。
还好鬼夫子终于研究出了药方,只是其中有一味还要等年冬时方能拿到,想到这里她又问妤樱:""雪莲籽"那边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咱们的人一直都在那守着呢,等如神医所说年下开花,正月结出果后必定快马加鞭把东西送过来。"
沈丹宁点点头,这是她的心病更是可以救霍景琛?的关键,只要能把东西拿到手如鬼夫子说的按照他的方子制成丹药让殿下服用七七四十九天,身体自会康健。
沈丹宁想到霍景琛?可以痊愈就禁不住勾唇笑着,她的太子哥哥终于能不再受病痛折磨,她也不必再为随时都可能失去他而惴惴不安。
抬起玉指掀起车上小窗的帘子看向车外,时隔多年,她终于又能再见到那人了。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表姐可有什么吩咐?"
这一路尤其是中途改道后为了以防人多眼杂出现万一,沈丹宁要武陵卫以表姐相称。
沈丹宁看他骑马来到近前,刚好吩咐他:"再多派两个人去梦雅山。此事务必要万无一失。"
"好。"武陵卫回道。
"梦雅山"地处云国最北,山巅常年积雪,那也正是"雪莲籽"唯一生长的地方。
传说雪莲籽开花时如同圣女洁白无瑕,等到几月后才又慢慢合拢花苞,花瓣坠落后就结出水滴形状的青色果籽包含其中,也就是传说的"雪莲籽"了。
据说雪莲籽可解百毒,消内火却并不会化寒,用在像霍景琛?这种气血郁结,当年急火攻心一直没能疏解只因为他心绪不畅又被折磨到体弱的人尤其合适。
鬼夫子曾说,等到殿下除掉那个病根再好生补养几年自会康健。
"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武陵卫勾了勾唇,显然已经看了一路的好戏:"表姐放心,俗话说人言可畏,何况还事关百姓自身安危,消息一经放出去就再难收回。这次要不是需要借用刘广瑞的事也不至于让他走的如此痛快。"
沈丹宁敛下眸色,清冷的说道:"罢了,有舍有得,为了早日见到殿下,这些都无妨。"
武陵卫心里叹了口气,他的这位长辈当真是年纪虽小,手腕却十分高超狠辣,要不是一生困在一个"情"字…
外人都说孝清太后意欲架空小皇帝,甚至还有的人认为沈氏野心不止于此,迟早趁着小皇帝羽翼未丰另外再推出一个傀儡帝王。
恐怕就连龙椅上的那位也这么以为。
其实不然,世人只觉唯有男子可以称帝。武陵卫这些年看得清楚,若她想,就是成为女帝,能力也远在大多人之上。
可这人偏偏跟那小皇帝"斗"了这么久迟迟不肯动手,为的不过是这一刻。
这几年每每听闻殿下身体有恙她都恨不得冲出皇宫。直到鬼夫子前段时日终于研究出了药方,其它的终于凑齐,唯独这个至关重要的药引子还需要等。
这人才借着珈珞郡主跟皇帝的手毫不留情的"杀"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
沈丹宁接下去几乎一路无话,离那人所在的地方越近她就越不安。
她不知这么多年过去,那人是否还愿意见她,是否愿意接受她,是否怨她恨她…嫌弃肮脏的她。
是否愿意爱她,不是太子哥哥的爱,不是对挚友对幕僚妹妹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
从出皇宫的那一瞬一直到离开京城她都不曾回头看过哪怕一眼,那个如同地狱一般击碎了她的牢笼,吞噬她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地方。
这一刻,被折断羽翼的囚鸟终于冲破了牢笼。
时间在煎熬中逐渐流逝,沈丹宁也越发紧张。
"表姐,前面就是的熹平县了。"
沈丹宁随着武陵卫的提醒,心里就像出征前的击鼓不停落下。
突然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沈丹宁黛眉微蹙:"怎么回事?"
妤樱也随之一愣,抬手掀起车帘探出头想要问问,结果顺着武陵卫看向前方时眼睛骤然瞪大,惊讶的就连嘴巴也忘记合上了。
"妤樱?"沈丹宁拧眉。
这时武陵卫从外头喊道:"突然遇到点事,还请表妹先下车。"
沈丹宁因为他们突然奇奇怪怪的,心底光顾着疑惑,也未发觉武陵卫慌乱中对自己的称呼也乱了。
沈丹宁面色狐疑的看向妤樱,妤樱调整了下情绪也跟着附和:"奴婢扶着小姐先下车吧。"
二人都是沈丹宁的心腹,纵是疑惑,她也借着打开的车帘走出了马车,随之一只手映入眼帘。
那只手虽是男人的,但却不是武陵卫练家子般带着厚茧,却也不至于过于柔弱,它的主人幼年开始习武练剑弯弓搭箭,虎口与指节处生出了一层薄茧。
沈丹宁呼吸凝滞,泪水瞬间充盈眼眶。
抬眼望去,只觉得隔着一层雨雾,朦朦胧胧间见到一张温润浅笑的脸。
十多年光阴,如瞬如昼如梦似幻。思念到被铭刻进每个夜深人静的记忆在一刹那间尽数回笼,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她笼罩沉沦其中。
她嘴唇翕动几下,云国万人之上自来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孝清太后可镇百官,责骂帝王,权倾朝野宫廷,却在这一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一味忍不住啜泣。
晨间的光穿过云雾透进来,自来积威甚重向来无情凌厉的眸子在抬头仰视男人深垂下的那双眸子时氤氲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止不住的滑落,将羽睫一簇一簇打湿,坠在上面星星闪闪的光,荡在那双幽深的黑眸里,是流动的暗光。
霍景琛?瞧见那些泪珠如同雨滴落入地面,在他心底阴湿的一片激起一朵朵水花犹如夏日绽放的烟火:"丹宁,我来接你了。"
这一刻沈丹宁幻想了多年。
她一路恍恍惚惚记不清是如何与霍景琛?一行人回到了住处,她眼睛哭到红肿,嘴角却始终牵动着笑意,手指死死攥着霍景琛?的衣襟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不知又过了多久,不知不觉随着众人来到一处郊外的山庄入口。
山庄位置在熹平县的一处郊外,曾是当地富户人家每年避暑的山庄,这里不仅一应俱全,甚至远比城中大户人家的府邸要宽敞繁华的多的多,景色也更加宜人气派。
这周围风景秀丽,空气又好,的确十分事宜修养。
山庄里还自己养殖了好些牲畜家禽,后院半山腰有一大片早被开垦出来的田地。
若不是太后娘娘有办法又花了大价钱,想来原本的主人势必不会转卖。
"丹宁!…"
山庄小路的门前站着一个与霍景琛?身着的苏绣锦袍相似的男人,眉眼间说不清是哪却跟沈丹宁略有六七分相似。
沈丹宁惊喜的看着对方,即便早就知道,可真正见到时心情依旧激动,她冲过去抱住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男人接住她时高兴与酸涩心疼纠缠的无以复加,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丹宁长大了。"
沈仲怀在感慨间夹杂着无尽苦涩,这是他沈家上下千娇万宠的妹妹,也是她在过去的十多年间一直承担起维护他们的责任。
若不是丹宁,他与太子殿下怕是早就冤死在何处都未可知。
"陵卫,"沈仲怀将人全都引进庄子:"这处宅邸足够大,大家先进去吃饭休息再说后话,等到了明日我再带你们去后山那边。"
武陵卫心下了然。
这些年沈丹宁私下与他没少养兵买马,之前就陆续找了各种理由将人分批转送了出去。
这次以刘相东窗事发的名头他们也一并背着皇帝带出了这些前锐精兵,沈仲怀说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年养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