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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内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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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盏茶的功夫,雨势骤然变大,原本绒毛般的细雨骤然转化为瓢泼大雨。
成片的雨幕里朦胧间可见到一人独自前行。
穆云在被耶噶尔的军队关押期间也听到了云国使者前去和谈的消息,他几乎是麻木的听,脑海心底不停想的都是被背叛的种种跟截止和谈种种不对劲的细节,从边关到京城,从小将到龙椅上那位的所有始末。
那日突袭可谓是十拿九稳,却被云国将士通敌叛国时出卖,以至于阴沟里翻船,满盘皆输。
苏牧达尔的命令下放走了其余所有人,包括他的马也一并归还了云国,唯独带走了他。
穆云在被关押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他这么做的缘由,是羞辱还是更大的阴谋。
在此期间苏牧达尔曾以归顺效忠耶噶尔的名义前来试图说服他,自然都被穆云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苏牧达尔便不再纠缠,只是依旧关押他却也不曾凌辱。
穆云在此期间想了很多,虽有所怀疑但尤觉有些地方还是说不通,总觉得还有人是在暗地里串联起了整件事,脑海不停逐个回想那人是谁。
雨水扑面而来,空气中清凉的气息伴随着远方云国军营的吵杂声,雨声太大,他只觉一团混乱却并未听清。
雨幕下他与另一方在两方战场中交汇,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只看到一支队伍中间簇拥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
那是云国婚嫁时会用到的,他蹙了下眉,擦身而过时还未曾想轿子里新娘是何人,就觉察出一道不算友善的戏谑视线落在身上。
走出没多久,果然见队伍后边骑在马背上那个犹如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般俯瞰自己的正是他熟悉之人:穆璟。
穆璟在见到缓步前行的身影时就知道这人必定是穆云。
霓鸢出嫁前曾让人带话给皇帝,呈上来的要求之一便是自己自云国前往耶噶尔之时,也是云将军完好无损回到云国军队之日。
穆璟如今瞧见便抽动了下唇角,轻嗤天下第一名妓居然还真是如此痴情。
阴翳的眸子紧盯着雨幕下与他们方向相反的身影,手指攥紧缰绳下令手下人加快速度。
那红轿移动的便越发快了。
穆璟眼底寒光乍现,心底这一路早就有了计较。
队伍不多时就离穆云有了一段距离,他心底却莫名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却理不出头绪。
与穆璟刚刚对视的那一眼同样令人介怀。
突然有什么自身旁不远处飞似的冲撞过去,在大雨的掩藏下穆云甚至未看清其样貌,但那道撕心裂肺的痛哭却破开了雨幕直钻到他的耳中。
那人喊着:"姑娘!…"
这声音像是破开云雾的惊雷,闪电划破长空摧断万物。
他瞬时间朝着一直吵闹的云国军营方向看去,这一次他看清那些人阻挠的正是小小跟念安,而他的副将邹越也带着他的那些卫兵参与其中,正跟朝中大概是穆璟带来的将领与一部分驻扎此地的兵将扭打在一起。
一团混乱的唾骂声之中,念安跟小小的喊叫声终于冲破雨幕:"将军!是霓鸢姑娘!那是霓鸢姑娘!救她!!!"
穆云感到脑袋被人狠狠重击,他顾不得一身狼狈至极,慌忙扭头朝着那顶红轿奔去。
那些人见邹越等人犹如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般红了眼,穆云也后知后觉的被告知了真相,晃神一瞬竟被他们挣脱。
穆璟一直注意着穆云的动静见那影子越来越近朝着自己奔来,"啧"了一声,抬手给暗处的众人打了个暗号后调转马头,与穆云面对面的狂奔,再次试图与之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袭。
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大喝一声:"这是你自找的!"
他再次调转过身,抽出腰间的配剑举过头顶直指天际:"罪臣穆云!通敌叛国,勾结外敌进犯我云国,见事败露企图破坏两国和亲,其罪当人人见而诛之!"
他身后远处数以万计的箭雨冲破雨幕直直射向送亲的队伍。
穆云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自一旁捡起一把箭作为唯一的武器,死死攥着它们以抵挡叫嚣着朝着他们奔过来的将士。
邹越,小小,念安也奔到跟前,小小看了眼穆云手中被当做武器的那些箭,早就划伤了他的手,阴阴的流出血迹落入身下地面流淌着,紧抿着唇递上一把剑给他。
在自己人的拼死护卫下,穆云终于来到轿前,抬轿子的人早就被射杀当场,轿子四周也同样有好些箭钉在上面。
穆云呼吸急促,他脚步踉跄上前慌忙抬手掀起门帘见到眼前的一幕时感到全身血液直冲大脑。
红梅拼命抱着昏迷中的霓鸢,自己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穆云颤抖着去触碰霓鸢的脸,原本只是瓷白的肤色此刻透着毫无血色的惨白,朱色的嘴唇泛起青紫,胳膊上被一支箭划破,流出的血迹是不自然的暗色。
红梅身后替霓鸢顶下了三四发箭,其中有的已经贯穿,胸口隐隐肉眼可见到箭上锋利的尖铁。
她唇角流着鲜血,墨绿的眸子莫名可见赤红,发际的头发阴湿的贴在脸上。
她像是忍着巨痛强撑着等人来,见到穆云时眼睛因为身体里的疼痛狠狠瞪着,示意他钉在轿门上的那箭有毒:"把…把我…的…血……放出来……放出来,给…给姑娘…喝下去…!给…她喝……!"
像是用尽了一直强撑着吊着的那最后一口气,说完就再没动静了。
外面的打斗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邹越他们同样跑到轿子跟前,见到面前情境气的青筋暴起。
红梅死的痛苦,以往灵气十足瞪得圆圆的眼神涣散开早就失了焦距,有些灰蒙蒙的一直看着霓鸢。
死不瞑目。
穆云脸色瘆人的上前想要抱出霓鸢时,发现红梅到死都紧紧护在霓鸢身前手指怎么也不愿懈力。
邹越看不下去,仰头望向依旧大雨倾盆的天空。
小小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还是泪水,他用力攥着刀狠狠砍向花轿的扶手,刀身划破空中发出"嗡"的声响淹没在雨中。
他走过去来到红梅身边,低声道:"松手吧,将军来了,让我们带你家姑娘去安全的地方。"
再伸手去抱起时,这次红梅竟当真松了手。
小小阖眼深呼吸一瞬,手臂微微用力抱走了红梅的/尸/身,与抱着霓鸢的穆云一同朝着云国军营的方向走去,邹越跟念安也紧随身后。
柔软飘逸的大红嫁衣在玄色臂弯滑落,远远望去,像苍茫的暗夜中盛开了一朵赤艳牡丹。
鬼脚自他们回来匆忙拿着药箱冲进了穆云之前住的主帐。
他平日虽然懒散,但到底是鬼夫子的徒弟,说是医术甚至远高于宫中的御医也不为过。
只简单一眼便看出霓鸢中了毒,暗自唾弃了一口:"你那个兄长当真是畜生不如!"
穆云阴沉着脸,声音嘶哑干涩:"解毒。"
鬼脚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帐中人都心下一沉。
他摇头道:"此毒无解。"
穆云几乎瞬间暴怒:"怎么会解不了,你不是神医的徒弟吗?!"
鬼脚懊恼的几乎挠烂了头发:"所以说我是神医的徒弟,不是神的徒弟啊。霓姑娘这毒…"必死无疑。
穆云松开抓着鬼脚衣襟的手,颓败的后退时差点跌倒,灵光一闪:"红梅呢?"
邹越开口道:"小小将她的/尸/身先抱到自己帐中了。"
穆云看着鬼脚道:"红梅死前跟我说霓鸢中了毒,要我把她的血放出来给霓鸢喝。"
这话听着十分诡异,鬼脚紧皱着眉想了下突然忆起那丫头之前他的确也见到过,那容貌应该是…
鬼脚慌忙跑出去冲到小小的帐内,不顾一旁正傻傻站在那盯着早已没了气息的人发呆的小小,抬手捻过红梅唇边的血迹仔细观察。
鬼脚一五一十告诉穆云:"霓姑娘虽然没救但的确有办法可以让她再多活些时日。"
不是能活,如同续命般只能再多活一段时间而已。
穆云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说。"
"红梅姑娘死前跟你说的话的确是真的,"鬼脚当着众人面将他刚确定的法子说了遍:"她大概是唐夏一带早被灭族,少数存活着深居雁山的术蒽族后裔。术蒽族与咱们的郎中不同,他们世代依着蛊医治病,族人也天生对毒有得天独厚的见解。"
"术蒽族的族人有些自小便常年与各种毒物生活,有些人甚至被养成了药人。我刚查看过了,红梅姑娘她的确是药人。以她的血为食,可暂时抑制住延缓霓鸢体内的毒性。不过还是我刚说的那句话,你要做好准备,霓鸢的毒,无解。但只要多活些时日也许就有机会寻到神医,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据他看来,即便寻遍天下神医也无力回天啊…
为了暂时保下霓鸢的性命,也因为这是红梅临死前的嘱托,大家一致同意将红梅的血放出来一部分。
小小于心不忍,却也咬牙不愿离开,他早就拿了润湿的帕子替红梅将脸擦的干干净净:小丫头活着时就爱美。
鬼脚拿出小刀,即便红梅早已咽了气,依旧十分体面的在火上烤了烤,替她将衣袖挽起后用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沾洗好,消了毒。
"对不住了红梅姑娘,"鬼脚冲着红梅呢喃道:"为了让你拼死都要保护的姑娘能多活几日,唉…"鬼脚难免心里也不是滋味:"听说这还是你临走前不放心,硬是咬破了舌头强忍着清醒,一直到将军来了嘱咐好后才舍得走。"
他刚刚看过,红梅的嘴里血肉一片,可见为了撑到他们的人来救霓鸢,她是拼了命咬烂了自己的舌头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床板上的红梅若不是那双眸子依旧睁着,仿佛犹如睡着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