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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5 谁要当你男神啊 ...

  •   两年后。
      “你说什么?!”晴朗、徐霄、唐小平三人冲着陆杨,发出惊恐的尖叫。
      “你要我们爬上去?”
      “你确定吗?扛着摄像机?!”
      “这有2000多级呢!”
      陆杨微笑着看着三人,点点头。
      三个人望着悬崖村2000多级的天梯,陷入了沉默。
      悬崖村,又名天梯村,原名阿土列尔村,位于四川大凉山深处,村民们生活在海拔1400多米的悬崖之上。曾经,垂直于绝壁的17条藤梯就是村民与外界相连唯一的路。后来悬崖村的路由藤梯变成了钢梯,村里逐渐有了第一个幼儿园,第一个小卖部,第一条货运索道......近些年,80多户村民走下钢梯,搬进了县城的新家。现在,悬崖村又开启了旅游开发,正在一步步迎来蜕变。
      “来来来,这选题谁选的,自己举手。”陆杨说。
      晴朗颤巍巍地举起手。
      “自己选的选题,跪着也要爬完,来吧别废话了。”陆杨一边说着,一边变开始准备把摄像机收起来。
      “你们把肩上这个摄像机放下来,用这个。”陆杨从包里拿出几个腰戴式和头戴式摄像机。
      “原来你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崩溃呢是吧!”徐霄和唐小平把摄像机接过来开始穿戴。
      “还有你的。”陆杨递给晴朗一个,“这两年不是经常在健身房撸铁吗,这点台阶应该难不倒你吧?”
      晴朗冲着陆杨微微一笑:“难是难不倒,就是有点腿酸!”
      她特别加重了“腿酸”两个字,因为他知道陆杨恐高,每每站在高处就会腿酸。
      “你看这悬崖峭壁的,一会儿某人要是在途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啧啧,怎么办呢......”
      陆杨知道晴朗在内涵自己,也不气恼,“谁腿酸谁自己扛着,准备出发!”
      四个人在村民向导的带领下开始攀爬。
      这次他们的向导是一个15岁的男孩阿民,他在前面带路。
      只见脚下的悬梯在阿民脚下宛如正常的台阶,他甚至能一步跨好几级,刚开始攀爬不久,阿民就把四人甩在身后,阿民看四人速度跟不上,只好爬一会儿,等待一会儿。
      山体的坡度几近垂直,最陡的一段坡度大概70多度,当年修建钢梯的时候,是工人们一根一根把钢管被上山的,踩在坚实的钢梯上,四个人仍胆战心惊,不敢想象曾经只有藤梯的时候,路又是何等艰难。
      “这里是第一个平台,你们休息一下吧。”
      阿民站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向还在爬的四个人招招手,看到曙光的四个人不觉有了动力,加快了脚步。
      “这平台也没多大啊。”唐小平絮絮叨叨。
      “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再一鼓作气爬到顶上。”陆杨说。
      陆杨递给阿民一瓶矿泉水,阿民摆摆手:“我不渴,姐姐喝吧。”
      陆杨又把水递给晴朗。
      “以前我姐姐上学,天不亮就要爬那个藤梯下山,看不清楚。”
      “天不亮就走?那很危险啊。”唐小平说。
      “我们从小妈妈背在背上的时候,就这样上山下山,都习惯了。”阿民说。
      “你姐姐现在还爬这个上学吗?”晴朗问。
      “我姐姐嫁到山下的县城里去了,她不用爬了。”阿民说。
      “你每天爬这个上下学要用多长时间?”晴朗问。
      “周末回来,平时住在学校了。去上学,天还没亮就要出发了,到晚上才能走到学校。小时候下山,爸爸用绳子一头绑在我身上,一头绑在他身上,下雨就更不好走,很危险,不小心滑倒,会摔死。”阿民说。
      “那要是村里的人生病了,着急去医院,怎么办?”晴朗问。
      “常常有来不及送到医院去,在路上就死掉了。”阿民说。
      “生病的人怎么下山呢?”晴朗问。
      “背着的。”阿民说。
      “要是孕妇呢?”晴朗问。
      “能背着就背着,背不了就抬着。”阿民说。
      “怎么抬?”晴朗追问。
      “就是两个人站在两头,中间那个人把病人扛起来,两头也护着,帮忙扶着。”阿民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晴朗抬头望着垂直的竖梯,脑子里不断构想着那个画面。她似乎感受到那种对于生的迫切渴望,但却无法想象人到底怎样和大自然抗衡。
      “你爸爸妈妈呢?”晴朗问。
      “他们打工去了,到城里,去打工,我以前要在家放牛,现在不用放牛了。”阿民说。
      陆杨一声不吭,端着微型摄像机,一直在拍摄晴朗与阿民的对话,他希望通过他们二人的对话,让视频前的观众也能感受到那种想要冲破自然的限制,却必须顺应自然才能活下去的勇敢之心。
      晴朗对着山巅的白云拍了两张照片,发给了夏天。
      几人又在平台坐了一会儿,准备继续攀登,直到攀登前,晴朗也没收到夏天的回复。
      晴朗长出一口气,把手机放进带拉链的口袋里,整理一下衣服和背包,第一个走向阶梯,继续向上爬去。
      陆杨看出了晴朗的情绪,不声不响地跟在晴朗后面,这次阿民帮大家垫后。
      “你怎么了?”向上爬的时候,陆杨小声地问晴朗。
      “没怎么啊。”晴朗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味地埋头向上爬。
      “夏天,还是一直没有回你消息?”陆杨小心翼翼地问。
      “回不回有什么区别,反正他总是发朋友圈。”晴朗说。
      “他是不是快毕业了。”陆杨问。
      “嗯。”
      紧接着,晴朗听到“咣当”一声,她赶快回过头看陆杨。
      “没事没事,刚才脚滑了一下。”陆杨和大家说,让大家放心。
      “老陆,你小心点啊,腿酸别硬撑着,我们上去拍完下来就行了。”徐霄说。
      唐小平笑了,“你们总是说我腿软,今天我的腿很硬啊!哈哈哈哈!”
      四个人在爬第二阶段的时候,状态好像好了一点,随着一级一级地攀登,终于来到了悬崖村。
      一条不算宽的小路向前蜿蜒着,直通悬崖村。不远处就能看到一座小房子,墙壁上写着“小卖部”几个字。
      当阿民也上来以后,拍摄组一行算全部登顶。
      晴朗又从山顶的高度拍了几张阶梯的照片发给夏天,但山上的信号好像更弱了一些,过了好久才发过去。
      “哎呦哎呦,我的豆豆不得了,这么高的山竟然是自己爬上去的!下山的时候别让人背啊!”晴朗脑子里浮现出夏天收到信息后的样子,想象着他会怎么打趣自己,又会怎么担心自己,他总是这样,嘴上不饶人,行动却很诚实。想到这,晴朗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其实,夏天依旧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两年前,夏天和晴朗从滨城回到阳城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手术室。
      紧接着他就收到孵鹰计划的录取通知书,留下一封信,就到美国读书去了。
      当晴朗看到信的时候,夏天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她没有发疯似的联系夏天,而是像早就知道这天会到来那样平静。
      她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打开那封信:
      “晴朗:
      我可能还是没办法和你当面道别。田教授告诉我了,是你把我的报名表交给他的。
      我知道,你总是因为考大学的时候我放弃了出国而耿耿于怀,觉得都怪自己。你害怕我将来后悔,更害怕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我的前途,我都知道。
      可我从没有后悔过这么多年都陪在你身边,我曾经千百次地想,幸亏我陪在你身边,不然后来那么难的日子,你可怎么办啊。我要陪着你从泥泞中一步步走出来,我必须看着你一步步走出来,才能放心啊。
      这些日子,你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领域,却总是怕我生气而犹犹豫豫,这都不像原来的你了。在我心里,我的晴朗永远是勇敢坚强、自信乐观的,她应该无所畏惧。
      但我必须向你坦白,自从你又见到陆杨之后,我似乎没那么笃定了,没那么笃定你依然会坚定地选择我,没那么笃定我一定会比他给予你的更多,他好像比我更知道你想实现什么样的梦想,又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帮你实现,而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你身后,鼓励你去做自己,我还能做什么呢?
      好像只有把自由还给你。
      谢谢你晴朗,把我的青春填得那么满,那么鲜艳耀眼,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还是想一出生就在你的身边。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夏天
      于阳城初秋”
      两年里,晴朗手机里夏天的微信再也没有响过。
      无论晴朗后来给他发了多少语音、信息、邮件,都没有收到过夏天的回复。
      但似乎是为了故意告诉别人自己的近况,每个星期,夏天都会在周日晚上雷打不动地发一条朋友圈,内容经常是听了什么课,交了什么朋友,写了什么论文,内容就像夏天本人一样正经。
      每一条朋友圈晴朗都会点赞,但夏天和她没有任何互动。

      “先去我家吃饭吧。”走在前面的阿民说。
      阿民的话让晴朗又回到现实里来,她看到前面有一排房子在装修,“那里是建什么?”
      “好像是准备改成旅客住的地方。”阿民说。
      “这里要开发旅游了?”晴朗问。
      “好像是的,我听村长说过,这里要迎接旅客了。前面就是我家。”
      一行人跟着阿民来到家里,房间不大,几乎一览无遗,阿民的床铺、厨房、客厅,都在大厅里。
      阿民娴熟地洗菜、烧水、下面,“以前我们村里没有小卖铺,下山买一次东西回来都要用好久,也不能经常吃到面。”
      没多久,面下好了,装在一个大盆里,阿民拿来了一些碗筷,大家分一分,开始吃饭。
      “这几年,好多人都搬走了。”
      “你是说搬到山下的县城里去了吗?”
      “是的,政府给我们盖了安置房。前些年,好多人不愿意下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家也搬下去了吗?”
      “我们登记好了,还没搬,要等我爸妈回来的时候再搬。”
      “你想下山吗?”
      “我肯定要下山嘛,我想继续读书,现在读书没有以前那么难了。以前,我姐姐的好朋友嘛,怀孕难产,来不及送到医院,在梯子上就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我姐姐嫁到县城里去了,在医院生孩子的嘛,后来听说朋友死了,很伤心,因为以前姐姐就劝她下山,她不肯嘛。所以我一定要下山。”
      “山上以后开发旅游,应该会有一些工作机会吧,旅客来了要住宿,吃饭,买东西,你父母有想过回来吗?”
      “现在村里好几家在卖东西了,以前很少的,我爸妈都在城里打工习惯了,不回来了,我们不回来。”
      “阿民这一代孩子,对山下的世界充满急切的渴望,他们与土地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密,他们正在与社会建立一种新的链接,悬崖村也将迎来属于它的又一次变迁。”
      晴朗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她又来到村子里,听着客栈里隆隆作响的机械声,想象着以后的悬崖村会是什么样子。今天的天很湛蓝,没有什么云彩,傍晚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烈了,晴朗抬头盯着天空不知不觉入了神。
      “今晚可能来不及下山了,要在山上过夜了。”晴朗正在出神,陆杨在身后说到。
      “嗯,好啊。”
      “徐霄和唐小平住在邻居家,我们住在阿民家。”
      “我都可以。”晴朗收起快要流泪的眼睛,头转向另一侧,不想让陆杨看到。她掏出手机假装看看有没有信息,又快速地把眼角的眼泪擦掉。
      陆杨看到了,他没说什么,去安排别的事情了。

      有些人,他在身边的时候,见到他就和呼吸一样简单,你没感到有什么特别。但当他离开,你会发现,想念就如浪花般翻涌,一浪接着一浪,从未停下。
      夜里,晴朗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做笔记,她用笔勾画着悬崖村的布局,哪里是幼儿园,哪里是配电箱,哪里是小卖部,哪里是客栈......
      “为什么画画,白天不是拍过了吗?”
      “哦,没什么,习惯了。虽然有手机有相机,但总觉得看不到全貌。以前下田野的时候经常自己画一画村落的布局什么的,就感觉自己对调研的地方更了解,也更融入一些。”晴朗合上本子:“虽然现在有航拍了,但总觉得用笔画的有灵魂。”
      陆杨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来:“唐小平要是知道你说机器拍的没灵魂,他可能会破防。”
      “哈哈哈哈。”晴朗禁不住笑了起来,似乎看到唐小平跳着说:“我的技术还能被你质疑?!”
      “终于笑了啊,今天看你一天都没怎么笑。”陆杨说。
      “老大,这么多台阶哎,你能笑得出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聪明,比如现在。”晴朗抬头:“这里离银河更近了,你看。”
      陆杨也抬头:“是啊,比上次在傣族寨子里看的更清楚。”
      晴朗用手比成相机对着天空:“可惜手机像素还是不够,拍不出银河。”
      “你想拍下来?”陆杨问。
      “对啊。”
      “这也不难。”陆杨转身进屋,去包里拿出相机和一个伸缩三脚架,“可以用延时摄影。”
      晴朗凑过去,看陆杨怎么调试机器,只见陆杨把相机参数一通设置,然后找到机位:“好了,接下来就等着吧。”
      晴朗坐下来,盯着天空继续发呆。
      “这两年感觉你话变少了。”陆杨说。
      “还行吧。”
      “自从夏天走了以后,你好像整个人都变安静了。”
      “是吗?”
      “你自己没感觉吗?”
      “还行吧,感觉两年也很快啊,你看咱们一起去了广西,海南,贵州,做了2、3个项目了,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是,这两年你一头扎进项目里,除了图书馆就是拍摄的路上,除了开机访谈时候的时候还能看到你的精气神,机器一关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什么样?”
      “一个人坐在这,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很无聊。”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大理,在那条小巷里,你追着许星辰跑的样子,望着天空说这是云中书信的样子,那时候的你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有感知的,有兴趣的。自从夏天走了以后,对,你也能完成工作任务,一定程度上完成的也很不错,但你的感知,你和周围一切的互动,或者说你的灵魂,我都接收不到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夏天还会回来的,你也应该学会在没有他的时候找到自己。你明白吗?”
      晴朗没有想到陆杨今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看着陆杨,若有所思:“我没有停止思考,甚至有时候我会强迫自己停下来不要思考了,可是我停下来以后呢?一遍一遍地看手机,查邮件,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想到,你的戒断反应能这么久。你和夏天一直在一起,他突然走了,你肯定不适应,好吧,就这样吧,你觉得舒服就好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晴朗,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过,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年在机场见到你的时候,你叫我名字的那一刻的感觉,真像大梦初醒,又像在梦境之中,让人分不清楚。”陆杨低下头,仿佛又陷入了当时的情境,“这个场景还有你在火车站跑掉的场景这些年经常在我脑海里出现,这应该是我离你最近的两个时候吧。”
      “真不敢想啊,你要是上了那班飞机可怎么办。”
      “是吗?你真的会害怕我上了那班飞机吗?”
      “对啊,你可是陆杨啊,是我年少时的男神啊。”
      陆杨苦笑了一下,小声地说:“谁要当你男神啊。”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那天,星星和我说联系不上你了,又看到飞机失联的消息,那会儿我和夏天正在滨城的将军山顶。当时我腿都软了,爸爸去世那场景又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夏天拎着我下山的。一路上我的脑子都是乱的,也是夏天带着我找航空公司、找地勤,想一切办法去找你,看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像是在做梦。
      我很早就知道人生有多无常,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也没什么大志向了,总盼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包括星星、也包括你,你们都是对我都是很重要的人啊。那天在机场看到你,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要牢牢抓住你,确认那是你才能放心。”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对不起啊陆杨。”
      “何来对不起?”
      “你的心意,对不起,我可能不能接受。”
      “当过你的男神,我也挺幸运的了。”
      “为着这个,夏天没少吃醋。你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看着播音室里的你,简直闪闪发光,你就像一座山,矗立在那,等着我去攀登,去追赶,我只能遥遥看着山顶的你,爬的气喘吁吁,这应该就是偶像的作用。”
      “上了大学才知道,人才济济啊,我算什么偶像。”陆杨自嘲。
      “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偶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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