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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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假扮神女的君竹被送进极乐天，与此同时，被若何悄然送回客栈的少年也苏醒过来。
他醒得悄无声息，若何没发觉，把他放在自己房里的榻下后正要退开，却冷不丁地被一只手扯住衣摆。
那只手的力气不大，只是若何先前抱着他，一路上都被少年的柔软躯体和气息搅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终于捱到结束，成功把人送回到客栈，脑子里紧绷着的弦才放松下来，乍一被扯住衣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被带着压了下去。
但还好，他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撑在床板上，没让自己真的压到那个少年。
他有些恼怒：“你……”
可下一瞬，当他对上少年那双眼眸时，剩下的话又全都散去了。那双眼睛仿佛含浸着清泉，蓄着水光，黑亮柔润，没有一点污秽，至纯至净。
世人初初降生在这世界上，都是赤条条的来，婴孩时期，他们是最纯净的，因为那时他们还尚未开始接触人世，好比一张宣纸，再雪白不过。而后，随着他们长大，身上的污秽越来越多，纯真不再。
若何长这么大，见过的能够称之为纯净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君竹前辈，一个就是眼前的少年。可两者又不同，君竹前辈的净是不可动摇的，而他的……太过懵懂，像是心智还未成熟一般。
可他又分明长得……
若何撇开脸，不看他，只说道：“放开。”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方松手。
若何以为他又晕过去了，转头回去看，才发现少年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他，懵懵懂懂的，像是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见若何肯转过来看他了，又很开心，圆溜溜的眼睛笑弯起来，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不仅如此，他还仰起头，亲昵地要用脸蹭若何的脸。
他的脸越来越近，若何全身的血都滚烫起来，“腾”的坐起身，狼狈地滚下床，和他拉开距离，指着他，语无伦次地：“你……你……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严厉，却因为慌乱而显得滑稽。
少年却眨眨眼睛，一脸不解。
等若何冷静下来，回想方才到现在少年的行为，心里狐疑，难道……他听不懂话，也不会开口说话？合欢宗没有教他？还是？
他又走回床边，抬着少年下颌，语气硬邦邦地说：“你张一下嘴。”
还是听不懂。
若何认命，自己动手捏开他的唇。
少年没有反抗。
若何一看，他的舌头还在，也没有被施术法。
单纯不会说话？
若何指了指自己，示意少年看他的嘴，然后张开嘴“啊”了一声，想让少年模仿自己，看少年能不能发出声音。
这可比说的有用多了，少年觉得很有趣，眯着眼睛笑，学着若何，张开了嘴。
“啊”的一声，声音脆生生的。
原来不是哑巴，虽然有点笨但也不是那么笨。比猜想的情况乐观多了，若何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若何低头，他的手贴着少年的面颊，还没收回来，少年侧脸在他掌心蹭来蹭去，像什么小动物一样。
算了……若何忍了又忍，对自己说，不要和笨蛋计较。这只是个笨蛋，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咕噜噜——”少年肚子传来响声，在告诉它的主人，他饿了。
但它的主人是个笨蛋，连这也不懂。
和少年大眼瞪小眼一阵，若何扶额。
“这里，”他指着少年的肚子，“如果响了，就说明饿了，要吃东西。”
句子太长了，不像刚才的“啊”那么好学，少年茫然，歪了歪头，迟疑地发出音节：“饿……？”
“对，饿。”若何说，用术法轻击了旁边的铜铃，让小二准备沐浴用物。他要带少年出去吃东西，但对方现在身上混杂的脂粉香太浓了，还要沐浴过之后才能出去。
随后的时间里，若何都在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后悔。
总之，等他终于帮那个笨蛋沐浴好，他的衣服也被打湿得差不多了。而罪魁祸首在开心玩过水后，又开始观察起若何为他穿好的衣服，去闻上面的皂香。
在若何换衣服时，他的肚子又叫了，但这一次他已经能捡着刚学会的几个字说，“饿，饿了。”
“饿，吃……吃！”
“饿！”
满屋都是他的声音。
就不该教他说话！若何捏着他的嘴，手动让他闭嘴，“知道了，现在就走，去吃东西。”
要出去了，犹豫一下，他还是小心地牵住少年。
他的手太软了，让若何不自在。
可他答应了君竹前辈要照顾好他。
他想，君前辈还在为救出师兄他们努力，自己只能做到这些，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
*
两人来到街上，若何给少年点了东西吃。
少年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很快就到了大快朵颐。
不多时，面前的碗高高叠了起来。
修士大多已经辟谷，他们第一次在浮云城看见有人这样，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这一桌上，准确来说，是在看有着与豪放饭量极其不相符的纤弱体型的少年。
合欢宗到底是怎么养他的……若何无奈地想。
吃得欢快的少年抬头看若何，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隐约察觉到外面世界的人会经常发出声音去说话，以此去明白别人、或者说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若何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吃饭吃到好吃的，就会开心。”
他立刻学舌：“饭，好吃！开心！”
若何看着他又埋头继续吃，道：“吃完不能再吃了，吃太多，会痛。”
“痛？”
“这个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
若何和少年回到客栈时，君竹已经整理好心绪，恢复常态。若何见到君竹，将少年的种种状况一并告知了他。
君竹沉吟：“居然是这样。”
他转头，对少年温和道：“我是君竹。”
“竹？”
“对，这是我的名字。”
少年：“名……字。”
“我们外面的人，每个人都会有名字，叫别人知道我们是谁，”君竹放缓声，“你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以前，他们是怎么叫你的？”
少年呆呆的，陷入了回忆里。君竹悄悄按住他的手腕，为他输送灵气，在他理清回忆时，为他稳住灵识。
“小……鸾？”
印象中确实那些人会对反复发出某两个音调，他很别扭地学出这两个字的音调，但念得还不够熟练，指了指他自己，“小鸾！”
“小鸾，”君竹摸摸他的头，“之后先和我们在一起，好吗？”
小鸾懵懵懂懂：“好？”
若何问：“前辈，以后他怎么办？”
小鸾很喜欢君竹，被他摸头后很开心地蹭着他的掌心，君竹由着他，道：“他的情况特殊……若是之后他无处可去，我便带他回宗门去。”
商量完小鸾的事情，他们开始审问君竹抓回来的魔修。
他们为了拿到秘文，使出各种残忍手段，终于拿到秘文，可若何的师兄弟没挺过去，都死了。而拿到的秘文，被他们带回了魔界。
“铮！”若何拔剑出鞘，剑势暴涨，一剑劈向地上的魔修。
“若何！”君竹见他双眼通红，全然失了神智，想出声叫住他，可愤怒到极点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去。
“嘭！”
他的剑却忽的偏离，落在一旁的木桌上，桌子顷刻化作齑粉。
若何怔住，仿若骤然还魂。
他握剑的那只手臂正被人紧紧抱着，小鸾的力道太小了，只让若何的手里的剑偏离一毫，但也是那一毫，才让若何没有真的杀了那魔修。
小鸾瘦弱的肩在轻轻地抖着，他哭了。
若何一整个儿都僵住了，感觉被他抓住的，并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无关的一截木桩。
君竹给他施了一个清心咒，让他暴动的灵识平稳下来，顺便把被剑气震晕的魔修收回乾坤袋，温声说：“剩下的我们改天问，你先静一静罢。”
他问小鸾：“小鸾，和我一起走吗？”
小鸾摇摇头，然后更抱紧了若何的手臂。
君竹道：“那我先到外面去看看情况。”
*
若何沉默地将手里的剑一把丢开，铁器落在地上，发出了脆亮的金鸣之声。他在一旁的床上坐下，还抱着他手臂的小鸾也跟着爬上床，黏在他身边。
小鸾脸上还挂着泪珠，正沿着他面颊缓缓滑落下来。他伸手去触，看见自己指尖闪着一点莹光。
“水？”
他知道水，是因为之前若何替他沐浴时，告诉过他了。和刚才不一样，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水，让他觉得……
开心不起来。
他愣愣的。
若何伸手为他揩去眼底未落的泪，他手上有茧，因为怕磨蹭到小鸾，动作很柔。
“这不是水，是眼泪，”若何说，“难过了，就会哭。”
他把小鸾搂到怀里，低头埋在少年的颈肩，慢慢的，小鸾感觉到有水滴落。
开始是热的，很快变凉。
这是泪。
“对不起，”若何说，“不该让你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