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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陈年旧事 ...

  •   “应该走了吧?”
      四下寂静无人,周降蹲在暗处不敢起身,张望着小声问道。
      他们没敢走公园的正门出去,怕有警察在门口蹲守,这会儿正在园墙的一处窟崖附近探头探脑。
      顾余皱着眉,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这是狗洞吧。”
      “你见过这样的狗洞吗?”
      林拓翻了个白眼,这窟窿横竖都有一米多,还连通着一座墓园,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不是狗洞。
      “行了,没人。”林拓爬出去看了一眼,道:“出来吧。”
      梁瑞对他找的这地方颇有不满,挺直了腰杆,正气凛然道:“叶挺先生曾在《囚歌》中说过:我渴望自由,可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那你别过来了。”林拓懒得搭理他,抬脚就走。
      “哎哎哎,我这就来!”
      梁瑞不要他的尊严了,弯腰就准备钻,还不忘招呼后边的两人:“你俩也快点啊。”
      “哦,马上就……”周降回应的话没说完,被顾余捏了一下手心。
      “我们再转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梁瑞:“?”
      在墙另一侧等待的林拓:“?”
      梁瑞道儿都不走了,莫名其妙道:“这大冷天有啥好溜达的?今天大年三十老的们回家过年,百鬼夜行,你们别瞎转悠,指不定就撞上……哎我靠!”
      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脚,顾余把他踹出了洞外。
      “你少吓唬他了,赶紧滚蛋。”
      梁瑞有点委屈,捂着遭殃的屁股跟林拓跑了,拍掉衣服上的鞋印,临走还嘀咕着:“谁唬人了……学校里还闹过鬼呢。”
      “……”

      外面的声音渐远,周降扶着膝盖要站起来,结果蹲太久腿麻了,一个没撑住就往前趔趄,顾余余光里瞥见他往下栽,立刻转身去扶他,把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你?平地也能摔?”
      周降抓着小腿不敢动,稍微颤一下就是难耐的麻痒,他仰起脸看顾余,神色痛苦。
      “我的腿一闪一闪的。”
      顾余听得发笑,牵起周降冰凉的手塞在自己衣兜里,等他缓过劲来,才晃晃他的手,道:
      “走吧。”
      “怎么突然要留下?”
      周降有些莫名其妙,却也顺着他的意迈开了脚步。
      “想你。”
      被他握着的手刚才冻到发麻,现在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指尖涨着发烫。
      周降悄悄红了耳朵,目光躲闪,头侧过去轻咳了声:“不是每天都待在一起吗?”
      “是啊,”顾余带他走回河堤,停了脚步看他,“但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头埋进周降的颈窝里,柔软的头发蹭得人痒痒的,顾余在他脖子上留下轻而浅的吻。
      “你身上好香啊,宝宝。”
      周降的手抽出来,揽在他腰上,夜色掩盖他红透的脸,他还想着顾余刚才的抱怨,低声道:“很介意吗?”
      顾余心说不介意才是有鬼了,梁瑞和林拓在家里吵闹得不行,还喜欢把人都聚在一起玩,他和周降独处的时间被压缩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他怕周降为难,也不好流露出太多不满,在他颈间“嗯”了一声,闷闷的。
      周降很想笑,谈恋爱之前他也没有想过顾余会是这个样子,人前人后仿佛时两个人格,不过他对这人刻意流露出的委屈很受用,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再等等,他们过几天就走了,别不高兴。”
      周降斟酌着,说了句:“林拓情况比较特殊,他不愿意回家过年,之前都和我们在一起,已经习惯了的。”
      “他只占用这几天,我之后就只陪你,好吗?”
      再多的情绪都会被他温和的话语抚平的,顾余想。
      他抬起头来,昏黄的路灯照亮了眼眸,似有星光闪烁,顾余笑起来,眼中映出的只剩下周降,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好啊。”
      周降被这粲然一笑恍得失神,顾余突然道:“刚才吃饭的时候,阿姨叫你什么?”
      他脸微红,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是我的小名。”
      “哦。”
      顾余仍搂着他,问:“为什么叫阿降?”
      周降转两下眼睛,思索着:“因为……”
      “落在地上才安心啊。”
      坐飞机的人或许会感同身受,只有当飞机降落,脚踏出机舱踩到地面时,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周降冲他笑:“总不能一直在天上飞,多累啊,那岂不成了无脚鸟了?没办法降落,就一直不会有安全感的。”
      “这样啊。”
      顾余拉开了周降的羽绒服拉链,在他茫然的注视下摸到了他的后腰,稍稍用力将人按进怀里,他贴着周降的耳朵道:
      “阿降。”
      “我想吻你。”
      周降的脸烧得通红,即便是和他从小长大的林拓也从没这样叫过他,“阿降”是父母亲昵的称呼,这会儿顾余却这样暧昧不清地唤他的名字,做些不可名状的事。
      “怎么了?不可以吗?”
      顾余知道周降一向道德感极重,才故意这样羞他。
      调情,就是要看一方害羞躲闪,另一方故作无知才有趣。
      “没有,”周降勾上了顾余的脖子,低头不敢看他,却往前凑了凑,献出柔软的唇,“可以亲的。”
      他不知道自己主动的样子有多勾人,顾余呼吸一滞,手掌扣在他的后脑处,吻上他朝思暮想的人。
      顾余的吻温柔又磨人,舌尖扫过上颚,缠着周降吮吻,带出黏腻纠缠的水声,周降被他亲到站不稳,唇色在白皙的脸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艳丽,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余直接拿了出来,锁屏上显示着林拓发来的微信。
      “玩,挺,野。”
      顾余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哼笑了声,周降无颜面对,低头靠在他肩上。
      “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创意,”顾余的声音还含着笑,带着戏谑的意味,“以后可以尝试一下。”
      “别说了!”
      周降难堪地去捂他的嘴,反被亲了一下手心。
      顾余握着他的手腕拿开,道:“再亲一次。”
      “乖宝。”
      周降被这一声叫得没了脾气,微仰着头接受了第二次深吻。

      结束后他们坐在长椅上,紧靠在一起,周降的腿搭在顾余的腿上,慢悠悠地晃,他想起来什么,好奇地问了句:“梁瑞说的今晚老的们回家过年,是什么意思?”
      “过年的习俗,”顾余答:“家里的长辈会摆出供奉的遗像,都是已故的老人,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拿着香出门引领,让他们回家团圆。”
      怪不得,周降心想,刚才梁瑞说百鬼夜行,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学校里真的闹过鬼吗?”
      “没听说过,谣言吧。”
      顾余看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莫名想逗他玩玩。
      “不过南宁一中好像确实是在坟地上建起来的,谁说得准呢。”
      话音未落,他就感到周降僵了僵,刚才一晃一晃的腿也不动了,试探着正要开口,手机又响了一声。
      梁瑞发来了一条语音,周降直接点开,高分贝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我!真!的! 没! 说! 谎!”
      “跟你说,咱学校还没建完的时候就闹过鬼,在南边高三的教学楼上,所以才取名叫南宁一中的!”
      “不过这个是别人传的,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有个毕业的学长发表白墙说别在晚自习的时候去五楼,这事儿就变得有点诡异了。”
      “等咱高三搬过去的时候,我非要一探究竟!”
      真是荡气回肠的发誓,梁瑞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园里慢慢消散,却烙在周降心上。
      他越想越心惊,对上顾余探究的眼神,悻悻地收起手机:“我还是别活到高三了。”
      “说的什么话,”顾余敲了敲他的脑壳,“快呸呸呸。”
      周降照做了,又听到顾余说:“那个谣言是假的。”
      “嗯?”
      这辟谣的速度,真是……
      遥遥领先啊!
      “南宁一中的名字,不是这样来的,”他看上去很平静,“咱们学校的校长,叫沈思泉。”
      “是我舅舅。”
      “啊?”周降愣住。
      顾余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周降。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说给别人吗?”
      家事的话,倒也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总归是要过门的人,只是担心会被旁人传出去。
      “你不愿意的话,就不会。”
      周降极度厌恶嘴巴不严的人,自然会替他保密。
      哦,那就好,顾余想。
      “舅舅刚创建学校那会儿,才结婚不久,有个挺可爱的女儿。”
      “我舅妈很漂亮,很温柔,好像是舅舅高中就谈到的女朋友,大学毕业就订了婚。”
      “学校还没建完的时候,她陪着舅舅去那里看过几次,看着那些水泥慢慢铺成路,一点点地建起高楼。”
      “但后来她就去世了,我妹妹早产,身体一直不好,那几年又得病,全家上下都在操劳,她更心疼,几乎是寸步不离。”
      “建校的审批流程很严格也很麻烦,那几年舅舅为了学校的事情东奔西走,舅妈只能自己看护妹妹,学校快建好的时候,她的身体也累垮了,没等到有学生为那里注入活力就先走了。”
      “她叫南向晚。”
      周降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忽然觉得心揪着疼。
      “我舅舅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校名字的金色雕花都做好了,又重新审批,把‘德顺’改成了‘南宁’,申报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只能说成是求济南安宁的意思,但其实是为了纪念舅妈陪他同甘共苦那么多年。”
      “就是这样才有现在的南宁一中。”
      周降忽然记起沈思泉的脸了。
      在8号楼的校长办公室前,贴着他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个很温和正派的人。
      他知道那个房间谁都可以进去,面对面地跟他聊天,或是提出点意见。
      全校人都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信息总是秒回,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学生。
      或许是经历过女儿重病妻子辞世的苦痛,他比谁都更清楚身体素质对学生的重要性,不止一次强调不要占用孩子的体育课,哪怕再紧张也要留出锻炼休闲的时间。
      他会在晚饭时在食堂里溜达,跟大家吃一样的饭菜,摸着学生的后背鼓励他考试加油。
      沈思泉把所有的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亲切和蔼地对待每一个人,他不过40几岁,头发已经花白,身体也不太康健了。
      他凭着一己之力,在升学压力巨大的山东省,为孩子们开辟出一个容身之地。
      周降心里涌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酸涩得让人难受,他没想到今晚的一个小插曲竟还牵扯出这一段故事,周降看着顾余脸上流露出不明显的低落,小心翼翼道:“那你妹妹……”
      “挺好的,她的手术很成功,舅舅有她陪伴,后来才振作起来,只是这么多年都是父女两个人相依为命,他是个专一的人,对舅妈用情至深,也没有再娶。”
      周降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最坏的结局。
      顾余握住他的手,温柔道:“阿降,元宵节的时候,这里的冰就化了。”
      “要来看河灯吗?”
      “啊?”
      “那一天会有很多人在这里放河灯,是祭奠自己亲人的活动,河面上很漂亮。”
      周降想到什么,问了句。
      “沈校长是不是会来?”
      “嗯,”顾余笑了笑,“他放下很久了,你如果来的话,还可以见到我那个小表妹。”
      “这算见家长吧……”
      “早晚都会见的。”
      “好啊。”周降眨了眨眼睛,声音压得温软,在寒冬带着暖意裹挟人心,“我陪着你。”
      “不过,高三闹鬼的事情传得那么严重,真的假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顾余笑道:“你让梁瑞去一探究竟吧。”
      “……”
      “顾余,”周降拽着顾余毛衣的领子,装作不经意地说:“你告诉了我你们家的事情,我是不是也应该跟你说点什么。”
      他看着顾余对他敞开心扉,忽然觉得有些愧对,但他也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顾余感受着他不自觉用力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背:“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但你跟我说了这个秘密,我总要交换点什么吧,要不然不公平。”
      顾余挺想笑,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又不忍心了:“都是些旧事了,提起来又要伤心。”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信你,觉得你是能陪我走下去的人,你在我这里,可以不讲求事事都公平。”
      亏欠一些,有时候也是好事。
      他揉了两把周降的头发,道:“等你真的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毕竟,我也不是多么坦诚的人啊。
      周降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道:“那现在……”
      “你想交换?”顾余看着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
      贪得无厌,周降想。
      但他还是吻了顾余,缱绻而又缠绵。

      回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两个人放心不下父母,回家看了看,结果发现他们竟然醒了,强打着精神守岁。
      “阿降?才回来?”
      安如意听到门锁的响动,往后瞥了一眼,打着哈欠道:“早点睡觉。”
      周降现在有点听不得这个称呼,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便跟顾余关门走了。
      安如意困得不行,但想到周降刚才那样子,忽然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拿胳膊肘杵了杵沈念,低声道:“你觉不觉得,阿降跟小余有点怪怪的?”
      沈念一下子就精神了,挨上安如意,压低了音量:“你也看出来了?”
      “刚感觉到,阿降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他嘴唇特别红,还有点肿。”
      “我已经不止一次撞见他俩抱在一起了……他俩都觉得自己藏得特别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异口同声道:“谈了?”
      “我靠……”
      沈念抚了抚胸口,震惊道:“咱俩当年背着全世界看的小说,竟然见到活的了,还是我们的儿子?”
      安如意其实很开心周降能投入到一段感情之中,但还是不免担忧。
      “阿降在之前学校的那些事情,我怕……”
      “你怕影响他们的感情?”沈念问道。
      “嗯。”
      “那你想多了,如意,”她拍了拍女人的肩,柔声道:“顾余不是这样的孩子,他爱一个人就会很认真很体贴,有时候就连我都能看出来阿降对一些东西的恐惧,凭他的细心,不会发现不了那些反常。”
      没有包容和理解的话,还谈什么恋爱,沈念想。
      “再说了,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做家长的,只管兜着底就行了。”
      “也是……其实我还挺满意这个女婿……”
      “我也很喜欢这个儿媳妇。”
      沈念想起什么,拍了拍安如意的手背:“阿降喜欢吃我做的南瓜挞,本来今天要做的,谁知道那南瓜在外面冻了那么久,我今天拿回来才放了一天,怎么就坏了?明天陪我去生鲜超市买点新的,做给阿降吃。”
      安如意笑笑,握住了沈念的手:“阿降还要让你多照顾一阵,拜托了。”
      “真见外,闭嘴吧你。”

      彼时周降和顾余正在隔壁,看着客厅里梁瑞和林拓带着VR眼镜和游戏手柄,玩……
      街头争霸……
      等到他们终于消停的时候,周降问了句:“你们一直在玩游戏?”
      你和你男朋友扔下我俩就跑了,你们去约会难不成我俩也去?林拓腹诽着,答了句:
      “不然呢?难不成在这儿玩奇迹暖暖,让他走秀给我看吗?”
      事实证明林拓还是低估了梁瑞骚包的能力,他装出一副扭捏的样子,羞涩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林拓翻了个白眼,道:“那你cos沸羊羊吧,黑皮体育生加女仆装,我很想看。”
      “……”
      顾余憋不住笑了,拉着周降的手腕躲进房间。
      林拓嘴毒,梁瑞又是个天然呆,凑到一块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而周降在想,梁瑞这个母胎solo,说不定真能让林拓浪子回头。
      他的手太冰,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暖不回来,顾余干脆把人拉进洗手间,拧开热水给他冲。
      “水温可以吗?”
      “刚刚好。”
      其实有点烫,但也可能是他手凉的缘故。
      手冻久了再洗会有轻微刺痛感,周降默默感受着流水的温润,抬眼想看着顾余,没成想对上他的手机屏幕。
      顾余展示给他看自己的朋友圈。
      林拓拍的那张拍立得扫描出一张电子照片,被他发在朋友圈里,文案简洁,赫然写着:“My bae.”
      周降手一抖,一下子关了水龙头,夺下他的手机,慌乱道:“你……你官宣了?”
      “没。”
      顾余搂他的腰,下巴懒懒地搁在他肩上。
      “仅你可见,你想官宣就修改可见范围,但我列表里没什么人。”
      “呼——”
      “那就好。”
      周降长舒一口气,锤了下他的胸口。
      “你也不跟我说一下,吓死我了。”
      顾余也不解释,只拥着他,好像分开一刻都要他的命。
      周降瞥了一眼时间,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顾余。”
      “嗯。”
      “快12点了。”
      “嗯。”
      “那……晚安?”
      顾余站直了。
      “晚什么安?”
      “?”
      “去我房间学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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