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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薄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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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城第二日一早的飞机回燕城,他醒来时收到傅时珉经纪公司发来的邮件,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莘华这回发邮件压根没注意什么社交措辞,没头没尾一句“我方艺人提议双男主同片酬”就没了。
江云城原本迷迷糊糊还要再赖会儿床,这下直接清醒了。
许乐房门开了一整晚,江云城进去的时候他在剪片子,房间里薄荷的味道沁人心脾,“你这是起得早还是没睡啊?”他问。
许乐应了下声,没什么反应。
“傅时珉那边说他拿和尹哲同片酬就行。这下多出一大笔,拍摄应该不愁钱了。”江云城靠在酒店墙上说。
“嗯。”
“我回燕城,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赶回来。”江云城说。
“戏再十几天就拍完了,你就在燕城待着吧,看看后续制作,古装后期很费钱,我没这方面制作经验,得劳你多跑跑制作公司。”许乐抬头说。
江云城琢磨了一会儿说:“到时候看吧。”
“哦对,有一个海外流媒体平台联系秦总说有意向播出这部剧,我相关内容发给你,你看看要不要进一步谈。”江云城拿出手机来翻邮件,这些事还是昨晚秦总打电话和他说的。
许乐闷一口咖啡,“你是制片人我是制片人,你谈好了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就行。”
“我这不怕你挑么。”江云城耸肩,“到时候一个不留神,你又不愿意署名了,我上哪儿找导演挂名去。”
“你可以挂你的大名。”许乐浅浅一个眼刀,“江云城。”
江云城苦笑告饶,“走了走了,赶飞机去,诶我看言峥这个聚会办在燕云,规模不小,他没叫你吗?”他去了又折返问道。
许乐抬头和江云城平静对视,几秒后,江云城嘻嘻心虚一笑跑了。
江云城纯粹是和许乐熟了爱逗他,有时候真受不了这些搞创作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天没了谁也不会塌。
言峥的确给许乐发过消息,许乐选择性忽视了,他一拍东西就容易失眠,昨晚更是彻夜未眠,但在和天花板干瞪眼的过程中他终于想通了《白梦夏日》所缺失的那段关键素材要如何弥补。
也许也和傅时珉昨晚在他房间发表的那番重要讲话有关。
六年,他用了六年才终于想明白要怎么填补叙事空白,但不知道他现在动手剪那部片子它还是不是六年前的样子,他其实不敢。
他帮言峥拍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他的心早已不复六年前那般纯粹,他还配得上那个梦吗?所以傅时珉到底是怎么做到六年如一日都这么简单。
爱情,是他最先放弃,也不准备再拿起的东西。如果那根拧紧的弦有所松动,他也会像当年那样,再亲手斩断自身无用的滥情。
只有不爱任何人才不会害怕自己某日不再被爱着。
他拥有187分钟永不褪色的夏日,多么完满,多么安全。
闹铃准时响起,许乐划掉提示界面,起身洗漱,他有一瞬间的眩晕,一整晚缺乏尼古丁的神经在向他索取,洗手台角落的薄荷味香氛点燃一整晚,房间的气味干净得令他作呕——和那人贴近的灵魂一样,但他没有动,让薄荷兀自燃烧。
片场每一天都差不多,有时候这样的秩序感也会让许乐发疯,但长年累月的工作让他对此产生了钝感,但这天可能是过于缺乏睡眠,他又一次打从心底感到厌烦。
也可能是缺乏尼古丁。
头痛欲裂,心跳得很重。
许乐越是内心焦躁不安,面上便越是冷静平和,整个剧组惯常忙碌,近日陡然气温升高,南方的湿热像一股无形的潮水,搅得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
“傅老师快到了吧?”化妆师探头问。
“小齐说五分钟。”场记答。
傅时珉上午跑到隔壁市录节目去了,为了两边不耽误,他天没亮就赶路,但那边拍摄出了些设备问题,还是耽误了半小时。他进组后从未迟到过,因此这日大家都等得有些心焦。
现场统筹偷偷觑了导演好几下,导演撑着头坐在监视器后面像在闭目养神,连傅时珉迟到半个钟都没生气,甚至过问都不过问。
“导演和傅老师这是还吵架呢还是已经没事了啊?傅老师迟到这么久都没听他催过一句。”场记问现场统筹,统筹摇摇头,“我看导演精神不好,可能热得不想发火了。”
“精神不好?没看出来,之前那条拍得多细啊!”场记说,“我常年在这片剧组干这个,就没见过许乐导演这样抠细节的。”
现场统筹笑笑,压低声音说:“抠细节有什么用?几个人能注意到?要我说就是浪费时间和财力,这种戏多拍几场亲嘴戏比他这样抠一个眼神抠一个树枝入画比例要有用得多!”
场记不知想到什么画面,意味不明地笑笑。
“我以前有朋友跟过他的组,回来都是怨声载道,这种光烧钱不挣钱的拍法,也就言总养得起他。”统筹也笑起来。
场记没听过这些燕城影视圈的内部八卦,不明所以地追问,现场统筹却不肯再说了。傅时珉匆匆赶来,和等候的工作人员致歉,立刻进化妆间换装上妆。
小齐晚到了十分钟,提着大袋小袋的咖啡奶茶分给全剧组,身后还跟着咖啡店的员工,场记和现场统筹他们领完自己那份便坐在一旁休息,等着傅时珉出来继续工作,日头高照,冰咖啡喝着十分舒适。
“导演?你喝什么?”小齐见许乐没动,走到许乐旁边问。
许乐睁开眼睛,扫了眼小齐手里的奶茶和咖啡,又转身看看剧组员工,“先给他们分吧,有多的再说。”
“肯定有多,傅哥叮嘱我买多不买少!”小齐说。
许乐的手指在滴汗的冰美式和冰奶茶间选择了冰美式,那份冰美式上缀着一小片薄荷。他这会儿浑身有些发冷,看见冰咖啡有些反胃,但那片绿薄荷很可爱,许乐隔着杯盖敲了敲它。
傅时珉做完妆造后立刻投入拍摄,他的台词在上午往返路程上就反复练习过,进入角色也很快,许乐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画布里的人,倒希望他拍的每部戏里都能有他的身影,他享受在这个位置凝视他的感觉,而后所有素材归他一人所有。
“过。”许乐放下对讲机。
傅时珉起身,回头看许乐,他昨晚回房间后有些懊恼,他们现在只是导演和演员的身份,他不该说那些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扪心自问那些话也并不违心。
他朝许乐的方向走去,看见他手边那杯咖啡还未动,“不合胃口?”傅时珉主动破冰。
“不渴。”许乐薄唇一动,并不抬头看他。
“昨晚是我越界,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人空间,对不起。”傅时珉认真看着许乐。
“你不累吗?”许乐抬头,目光却看向前方忙碌的剧组工作人员,依旧不看傅时珉。
“累什么?”
“想这么多。”许乐冷漠地说,“我已经忘了你说了什么。”
傅时珉缓慢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