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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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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剧性拉满的婚礼在烈焰色的云抵达天幕时,缓缓进入尾声。
晚宴过后的afterparty和下午的婚礼在同一个地方。
大家手举着点燃的仙女棒站在两旁,新郎新娘手牵手从烟花路中款款走来,舞曲响起,一支first dance拉开了这场afterparty的序幕。
程雨是个长相标志的小美女,天生的e人,交际花属性点满。平常有些话唠,胜在声音清亮明媚,又会有效撒娇,让人讨厌不起来,从小到大她就没缺过朋友。
e人的朋友多半也很e,看afterparty的热闹程度就知道了。程雨牵着齐思致一打头,她穿得花枝招展的朋友们跟随着依次进场,很快就把派对的气氛给推了上去。
跳完舞后社牛们开始玩游戏,覃冼一个i人参与不了一点。几轮下来,他从旁观的内圈一步步溜到边缘地带,最后找了个躺椅歇下了。隔壁躺着自来时起就没挪过地的路胥一,在儿科当孩子王的路医生也没兴致加入,他现在听不得吵。
两个人都不想喝酒,一人捧着一个插了吸管的椰子闲聊。
“假不好请吧。”月亮很好看,覃冼举起手机拍照。
“比不上连着两年在剧组过年的工作狂。”小孩子的精力有限,疯够了就困得早,魏晗发消息说先带路桉回酒店了,路胥一回完老婆的微信,顺着他的话问,“你真的不是在躲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路胥一想问很久了,蒋湛整天大大咧咧的,浑身上下一根筋,堪称直男中的战斗机。他不同,他恋爱窍开得早,脑子好使思维也敏锐。
覃冼和蒋湛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同班,后面上初中认识了新搬进小区的路胥一,组成了三人小队。附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成绩达标的可以直升高中部,他们又都学理,于是高中三年也在一个班,班主任就是林昭妍她爸。
多年相处,路胥一自认他对覃冼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这个人随性,合众又离众,做事情通常不带有严重的功利心和目的性,怎么让自己舒服怎么来。说好听些是从心从欲,直接点说就是散懒,不愿意钻于经营,也完全累不得。
像这样在演唱会、进组中不停轮转,休息了也不回去,直接换个飞机到各处旅行的风格实在不像他。但路胥一又琢磨不出来谁能让他这么躲着,与生俱来的懒癌快都给治没了,多大的神通。
“盘我啊。”覃冼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说法,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路胥一。
“不敢。”嘴上这么说,他笑意满面的脸可意不在此。
路胥一雷达般的直觉依旧准确,他确实在躲避一个人。这两年他一直在做这个世界的旅客,行至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走走停停看尽世间风景,停留在金江的时间很少。
他漫步于城市喧嚣静谧中感受人潮,穿行在植株错落的林间聆听风雨。辗转于形态各异的山峰看云卷云舒,行走在砂石满布的海岸边看日升日落。
他享受自然与人烟,亦自在于孤独,但他从未忘记,这一切的开始皆因他想忘记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长自心间,带给人愉悦,却也让人惶然,覃冼肯定那是爱。
他在错误的时间里经营了一段错误的关系,爱上了错误的人,实在是糟糕的事情。
他爱的人像山巅上经年不化的积雪,举手投足间尽显疏离,让人意动的同时踌躇着不敢靠近。可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零星笑意中和了他周身的温度。
雪仿佛在一瞬间融化了,重新拥抱尘世。
覃冼招架不住这样一对含情目,一开始是蜻蜓点水般的悸动,心头被小虫啃咬了一口似的,酥酥麻麻的,后来逐步啃食向深处,引发窒息般的阵痛,如瘾般伴随着他。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脏已被吞食完全,视线已再无法偏移分毫。他会不由自主地望向有他的方向,会臆想他的双眸里永远承装自己的身影,心底涌现出无法压抑的占有欲。
他沦陷得彻底,却不愿舍弃。
可他已经给了自己很多爱,甚至将从家人和朋友那里得到的爱分享给他,他应该知足、只能知足。覃冼为自己的贪婪感到痛苦和厌恶,于是尝试着用疏远铺垫分离。
突如其来的情感转变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稀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适应,覃冼看得分明,视线交汇时,他总能读到对方眼中的欲言又止和强行隐去的失落。
其实覃冼也看不得那样的眼睛,很多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因为他不能回头。
没有疏远他的理由,覃冼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着连续进剧组拍戏,忙着满世界飞演唱会,忙到没有时间回去,忙到让大脑强制死机,忙到很少有机会去想起他。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强制戒断。
起初总会想起他,想起帮他吹头发时自己手心里那柔顺的长发,想起他攀着自己肩膀小憩时沉静的面容,想起他不常笑的脸上其实有两颗勾人的痣,能想起的瞬间太多了。
也是自那时起,他开始频繁地拍月亮,清晰的、模糊的、形状各异的,都锁在他的隐藏相册里。那是他刻印在心底的月亮,也是他藏匿在心中,不能见光的、无处言说的爱意。
时间久了好像也有些成效,记忆里的身影似乎是变得模糊了,覃冼不知道算不算成功。
但是此时此刻、明月当空,面对路胥一不经意间的询问,他发现他失败得彻底。时间和经历并不能帮助他遗忘重要的人,遗忘掉名为爱的感觉,他原来从未能淡忘。
问题与他有关,所以他的眼睛、他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于脑海中浮现,瞬间将他空落落、沉寂已久的心脏再次点燃,如此轻易,如此不留余地,让他狼狈不堪却甘之如饴。
“如果程雨不喜欢齐思致,那他们是不是从此形同陌路了。”覃冼最终答非所问。
“嚯,你玩暗恋啊。”路胥一了然,“那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这次没有得到回应,路胥一刚准备再问几句,旁边的游戏场地里突然响起分贝极高的起哄声,又很快安静下来,能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台上拿着话筒讲话。
游戏进程到了读印象短语的环节,派对开始前朋友们匿名写了小纸条,被塞进同一个盒子里,现在新郎新娘随机抽取读出来,猜测是谁写的,被抽中的人要上台讲述这样写背后的故事。
第一个词语,痴情,齐思致的大学室友写的。
“我们全班都知道齐神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女生,平时也不算话多的人,跟她待在一起又温柔又有耐心,我的天啊,明明之前还冷着一张脸拒绝别的系的女生,那个变脸速度我叹为观止!”
说话的人脸上带些婴儿肥,神情揶揄。
“要是碰上有其他男生献殷勤,他能低气压好几天,我们宿舍有女朋友的打电话声音都不敢太高了,生怕惹了阎王爷,没人拯救我们绩点。”
“程姐,他可痴情了,喜欢你好多年了,你们要好好的啊!”
另一个室友也在旁边大声喊:“无敌专情大帅比齐思致,要幸福啊!!!”
路胥一靠在树身上,扫了一眼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喝椰汁的男人,觉得实在新奇。
在覃冼身上,他看到最多的是他无所畏惧的真实,以及他不受束缚的随性。
他的笑通常散漫极了,给人一种时刻活得肆意的错觉。
原来他也有软弱的一面,也有不愿倾诉的失意,也会像个蜷缩在蜗牛壳里的胆小鬼。原来也有人能拽住他、留住他,让他没那么孤独。
是人就会有软肋,有牵绊才叫人间,无论如何,他感谢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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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抽到的几张纸条都是形容程雨的,路胥一问覃冼:“你写了什么。”
依旧没接话,路胥一等了很久他都没再开口,久到他想换个话题,覃冼才说了两个字,声音很轻,像呓语,飘在空气中很快就散了,“圆满。”
圆满,他祝他们长长久久,一世美满。
写给谁的不用再问了,他们身处人群,周围这样热闹,路胥一却觉得闷到压抑。
路胥一看向自己的目光实在是意味十足,覃冼绷不住笑了,他揽住好朋友的肩膀笑得开怀,“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已经给了我从前最想要的了,是我生了些歪心思。”
他那样好的人,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卿,他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既然做不到放下,也给不了他什么,那就藏好自己的异心,不给他增添烦恼就足够了。
“程雨在婚礼上对你说的话也是我们所有人想说的。”路胥一很理解心中装满一个人的感觉,他感同身受,所以他不再多问了,只是强调:“无论如何,我们都站在你身后。”
“让我听听,一个已婚人士和单身大明星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们的纸条都没被抽到,下一个游戏是歌曲battle,抢答含有关键词的歌曲,蒋湛五音不全不想去念歌,找他们俩找了好半天。
“说我们高中学委今天怎么没来,是不是因为你在呢。”
覃冼走到临时搭建的甜品台旁边转了两圈,在水果盘里的水果底下翻到了兑换终极大奖所需的最后一条线索,嘴上随便寻了个由头敷衍他。
这是蒋湛众多抽象事迹中为数不多和感情沾边的,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追了人家小学委三年,硬是把一个能在本市上大学的好好学生逼到外省上学去了,生怕蒋湛大学再缠着她。
“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吧,多伤感情。”蒋湛摸摸鼻子,熄火了。
把手里的线索整合了一下,覃冼接过调酒师递来的密码箱,悠哉地一格一格拨弄,‘咔哒’一声锁开了,盒底有彩灯,中心处是一个被固定住的丘比特摆件,开盒的方向就是箭射出的方向。
盒盖内部贴了张字条——“恭喜您荣获爱神的眷顾!”
盒子被迅速打开又合上,覃冼脸上的笑凝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把它重新锁上、拨乱密码。围观了全过程的路胥一在旁边忍笑,开盒的时候走神了什么都没看见的蒋湛一头雾水。
“什么东西啊,我什么都没瞅见呢就合上了?”蒋湛嚷嚷着要再看一遍。
“要看自己找线索去。”路胥一把他往人堆里推,“那边拼酒猜盲盒呢,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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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游戏一出就表示这场afterparty快要结束了。
准备几个装好礼物的盲盒并编号,按照顺序竞拍,以“自己能喝下的酒杯数”为价码,大家轮流出价,数字最高者得到这个盲盒礼物,同时喝掉相应的酒。
能喝酒的基本上全参加了,一群人为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盲盒加了一次又一次的价,拼了一轮又一轮的酒,喝到最后甚至没有特别清醒的人了。
蒋湛喝醉后像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的,勾着覃冼的脖子往他身上扒,怎么都不松手。还跟个多动症儿童一样片刻不动就难受,路胥一架住他的另一只胳膊,和覃冼一起艰难地把他往别墅带。
路上还在疯疯癫癫的笑,颠三倒四地复述高三毕业时的豪言壮志,最后搂着左边和右边的两位哭,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感谢相遇、好爱你们之类的肉麻话。
路胥一听得嘴角抽搐,鸡皮疙瘩起一身,难以忍受地把手机录像打开,怼着他的脸拍。
覃冼神色清醒,但他觉得自己被酒气熏得也有些醉了。
他踌躇着、犹豫着,最后把今天拍到的月亮发到了朋友圈。
很快,传来消息提醒,有人点赞了他。
微信头像是个简笔画,白底上寥寥几笔勾勒出振翅的蝴蝶。
“晚安。”
盯着页面看了几秒,他对他的月亮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