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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坎贝莉庄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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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修女形容憔悴不堪,苍老孤寂的眼神十分遥远,仿佛正深深凝望着某个记忆深处的人,“希琳,是坎贝莉庄园现在的主人,坎贝莉夫人真正的名字。”
薛笑白眼睛一亮,终于有了一种堵在胸口的闷气被吐出来一点的感觉。
直指要害,这就是开挂的隐藏线索吗?那他可得好好利用。
薛笑白沉吟了一会儿。
修女提到坎贝莉夫人时的眼神很怀念,说明她们之间的联系十分紧密,但之前祷告时却提到了罪孽与愤怒,那么这两人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产生了难以修补的裂痕,她十分的愧疚,以至于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依然会虔诚的祷告,所以这个时候最有利的回答是——
稍作权衡,金发青年谨慎的答道,“夫人自然是十分的想念您,只是她现在仍然对一些事尚有介怀,但我认为,就如同您一样,她会慢慢释怀,因为她也盼望着你们终有一天能再次相见。”
怎料,吉潘亚却发出了一声嘶哑而嘲讽的笑来,她直接拆穿了他。
“你在欺骗我,永远不会有那样的一天到来,她,不可能原谅。”
眼睛浑浊而空洞的修女不为所动,最后似乎是厌倦了似的,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示。”
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眼前的空间,穿越了那段不愿触碰的往事,回到了那些远去的岁月,“希琳这一生最厌恶的便是拥有劣端之血之人,她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此。”
岐川皱起眉,“劣端之血之人指的是哪些人?”
吉潘亚道,“谎言者,心术不正者,不忠者,表里不一者,冷漠自私者,如果你们是其中之一,那么就要小心了,她的愤怒会将你们焚烧殆尽,堕入永世不得超生的轮回。”
“最后一个忠告,血为劣端之源头,只有舍弃方能留下洁白的灵魂,如同雪地上开出的花,毫不畏任何黑暗与寒冷,代表着无私的救赎,象征着宽恕与纯洁,这样洁白的灵魂,可退百害。”
说完这些话,吉潘亚朝薛笑白和岐川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
薛笑白:“……”
没了?隐藏线索就这?
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还偏偏要逼出点什么。
薛笑白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突然出声,“原来您之所以会出现在寂物森林,是为了去见她吗?”
吉潘亚的肩膀几不可闻的一僵,但是没有回头。
眯着眼睛笑的青年黑瞳中幽光一闪,继续高声道,“吉潘亚女士,您说她还没有原谅你,是因为她根本不肯见您,对吗?”
邀请函上说,只有继承人候选才有资格进入坎贝莉庄园,那么吉潘亚就绝不是有资格进入庄园的其中之一。
但是吉潘亚还是无数次的穿越那片森林,一次又一次的在恐惧中前行,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是放任,也是惩罚。
再加上她问到坎贝莉夫人时的迫切与执着,那么事实的真相便只剩下了一个——
“我想你应该无数次的穿越过那片森林吧,为了见她,为了能得到一个救赎,为了能让你心中那如同沉疴刀疤一样的愧疚可以得到缓解,可她从没给过你这个机会,所以你只能对着地上的花,森林的树,地面的雪进行苍白的祷告,于是你依旧在被无尽的愧疚折磨……”
“够了!”
浑身颤抖的修女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发出嘶哑的悲鸣,“……见她?谈何容易!寂物森林,去者无还,曾经除了我,镇上没人能够活着走出那片森林,可尽管如此,我依旧摸不到庄园的影子,它就像在拒绝着我,当我每次快要抓住它时,就如泡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已经快疯了!”
说完,她剧烈喘息,平直的嘴角突然浮起怪异的冷笑,嘶吼过后的嗓音沙哑如鬼,“只不过如今,不知是什么使她改变了主意,让那几个……劣端之人踏入了自己的领地,哈哈哈哈!劣端之人!她最厌恶的劣端之人!”
见老修女因薛笑白激进的问话状若癫狂,仿佛即将要崩溃,岐川瞪了薛笑白一眼,抢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迅速转移话题,“看起来您和希琳很亲近,是她曾经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
他特意用了坎贝莉夫人的名字,试图稳定吉潘亚起伏不定的情绪。
结果显而易见,他成功了。
老修女整个人顿住,良久,嘴角扭曲的弧度渐渐回到了最初的温柔,仿佛又进入了一场安宁而美好的回忆之中。
然后,吉潘亚说出了令二人震惊的事实,“我,曾是她的乳母。”
“我在暴雪的夜晚发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胸前挂着一个小铃铛,明明浑身冻得通红,却只是小声的啜泣,连铃铛的声音都比她大。”
无需岐川进一步询问,吉潘亚便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我将她带到了教会,为她取名叫希琳,她在我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长成了如冬日暖阳般的少女。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笑的时候,头发像金色的阳光一样柔软,眼睛清澈得好似湖泊,她常常会站在教堂门口,笑着跟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哪怕是最冷漠的陌生人,也能被她的笑容打动。”
“她是这个镇子上最格格不入,也是最特别的孩子,总是想要帮助别人。那年饥荒,镇上的食物都耗尽了,她将自己储藏的所有粮食全都拿了出来,分给最需要的人——老人、病人、孤儿,尽管这些东西微不足道,但她却说:‘即便世界终会迎来灾难,至少人心的火焰不能熄灭。’每天,她都会在教堂点上蜡烛,祈求上帝保佑镇上的每个人,即使是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她都会用最诚挚的祷告祈求对方平安幸福。”
吉潘亚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衣襟,短短的一段话就将一位心地善良,如同圣母玛利亚般温柔仁慈的少女形象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和如今庄园中那个阴沉古怪浑身散发着疯狂邪气的沉默女主人相去甚远。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彻底的改变了她。
薛笑白静静开口,“听了您的叙述,我真的越来越好奇这位善良温暖的孤儿少女与那位英武伟岸的坎贝莉家主的故事了,那应该是一段十足美好的相遇吧。”
“哦,那段故事可真是美的让人心动。”
薛笑白的话音刚落,几乎是在同时,街边闲着的商铺老板们忍不住插嘴,他们听的津津有味,不等吉潘亚开口便纷纷趁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一名满脸胡渣的中年商铺老板笑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年饥荒,慷慨的家主大人真是大展身手,施下了无数粮食,简直是天降的‘恩人’,他可不仅仅是心肠软,还是个非常英勇的人!”
“可不,坎贝莉家主外表英武,内里更是仁厚得很。”
另一名水果铺的女人补充道,“他是在镇上布施的时候见到希琳的。当时希琳去给东边的流浪儿送食物,手里拿着的布袋重得很,他想出手帮她,可希琳那孩子年纪轻轻,却倔得很,硬是要自己扛,于是家主大人就默默地跟着她,怕她扛着那么大一个袋子摔咯。”
“呵,这样的姑娘,一见钟情也不稀奇。”
旁边卖猪肉的胖老板摸着下巴,“虽然只是一个孤儿,却和镇上的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让人一见难忘,也难怪会受到家主青睐。”
来他店里买肉的妇人开玩笑的指了指他,“就你这样,人家能看得上你?当然只有家主才能入她的眼呀!两人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提到坎贝莉家主,整个街道似乎都热闹了起来,来往的路人也停下脚步,加入到这场对良缘的赞美中来。
年轻的女孩说:“后来家主就总是带着希琳一起去做慈善,两人的感情就深厚咯。有段时间,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坎贝莉家主找到了他的‘天使’,像个大男孩一样,为她做了许多事,可见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人选。”
中年的已婚女人不无嫉妒的说:“说起家主,无论是威严的外表还是家族的势力,几乎无人能比,本人又是那样一个仁慈的性格,能和这样的人结缘,被带回坎贝莉庄园享清福,如今还成了女主人,掌握了整个庄园,真是个幸运的女人。”
已婚女人的话茬似乎引起了一些共鸣,渐渐地这些人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倒是那希琳,虽然样子不错,心地善良,可我倒觉得有些矫情。”
“也许她是真的有一颗善良的心,但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帮助,真让人不舒服。”
“可不嘛,被家主热烈的爱着,得到了那样一个大人物别人想都想不来的温柔呵护,她还总带着那副若有若无的优越感,这不,家主死后她直接就封锁了庄园。”
“人家现在可不一样咯,一个孤儿女孩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坎贝莉家女主人,掌万贯家财,享荣华富贵,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现在不记得我们大家不是情有可原吗哈哈!”
一时间,风向突变,众人的关注点渐渐从坎贝莉家的爱情,转为了对人的评价。刺耳的笑声和低声的议论打破了镇子的安静,冷嘲热讽着坎贝莉夫人曾经的种种“仁慈”。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些年坎贝莉夫人慷慨赠送的风干腊肉,都是喂了狗?”
这时,岐川突然开口,他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划过空气,直接切入人群的喧哗,瞬间冻结了周遭七嘴八舌的热闹。
笑声骤然停住,那些侃侃而谈的镇民全都看向他,岐川丝毫不惧,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只会背后妄议他人是无用,凭空揣测是无知,接受他人恩惠而不表是无耻,无用,无知,无耻,这就是你们寂物镇的民风?”
接受到岐川仿佛直射进他们内心深处的锐利眼神,大部分的镇民都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你、你一个外人知道些什么!”只有刚才笑得最大声的瘦高个梗着脖子,“不是你们自己在问坎贝莉家的事吗?”
仿佛每一个从众而落后的愚昧群体一般,一个人发声,剩下的人立刻小声的议论起来。
“对啊,我们明明是好心才告诉他的。”
“有病吧,上来就骂人。”
“这两个人来我们镇上干什么?”
……
不好!虽然骂的很爽,但好像要引起众怒了。
尽管心里对这个镇子上的人印象已经降到谷底,但为了防止他们被轰出去,薛笑白赶忙将浑身散发着愤怒气场的岐川扯到身后,和事佬一般的道,“不好意思啊各位,他不是这个意思。”
当务之急是转移话题,“是这样的,我们是受坎贝莉夫人的委托来为大家送来这次的风干腊肉的,请问,你们镇长在吗?”
没有人回应,仿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越来越多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他们是坎贝莉庄园来的人啊……?”
“糟了他不会把我们说的话拿到庄园去乱说吧……”
“我们是不是又能吃到新鲜的腊肉了!”
像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里的人沟通,薛笑白无语的扭过头,想着或许问问吉潘亚是不是更好……
薛笑白:“吉潘亚呢!?”
此时他们的身边哪还有吉潘亚的身影,或许是在刚才,或许是更早,这个神秘的老修女早已离开了这场闹剧,走的干脆利落,无处可循。
“你怎么不看住……”
薛笑白瞪向岐川,质问的话刚打算出口,人群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愤怒和歇斯底里的情绪——
“伊莉莎!你是伊莉莎!”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她的脚步急促,步伐凌乱,几乎是冲到薛笑白面前,涂着掉漆的尖锐指甲油的手狠狠挥过来!
薛笑白在看到女人来者不善眼神的第一眼,就反应极快的迅速蹲下,低身避开了那猛地挥来的巴掌。
女人的手在空中划过,力道十足,却并未击中目标。这反而让她的愤怒暴涨,尖锐的嗓音几乎刺破空气,“你敢躲!你还敢躲!!”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狂乱,几乎要失控地伸出手,去掐薛笑白的脖子。
就在这一瞬间,岐川的身影如同一道冷冽的风刃突如其来,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那女人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岐川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酷如冰,一字一句道,“你当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