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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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吃兔肉，还是她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
彼时雪千里唱着清越的小调，一袭红衣灼灼明媚，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帘。
他的出现让她觉得，来人间也未必一定是糟糕的事。
那一次的兔肉烤得不算成功，膻味终归还是没能除尽，外皮有些地方已成了焦炭。
但这回慕容安给她的兔腿，却是实打实的人间美味。
肉质鲜嫩到了极致，但依旧不失韧劲，佐料入味却不至于喧宾夺主，火候可谓掌握得刚刚好。
颜朝阙满足地吞下最后一口肉，蓦地问道：“慕容安，你认不认识天风派雪千里？”
慕容安现在穿着紫灰色衣袍，与雪千里的朱砂红截然不同，可不知为何，颜朝阙总觉得两人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同样的张狂自信，同样的散漫不羁。
“《仙门美男名录》第二名？”慕容安展开一轴图卷，正是当初在含情阁中颜朝阙见过的那一幅。
月光下，绢布上的红衣男子明眸皓齿，栩栩如生。
慕容安看了两眼，而后用微沉的声音道：“不认识。”
他收起图卷，撩了撩鬓边的须发，恰到好处地露出额头的一抹淤青。
白日里，这伤藏在青丝中，并不易被人察觉，颜朝阙也是现在才清晰看到。
是了，雪千里是洞虚期大能，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残烟这样的大妖制服。
而慕容安是个身怀禁制，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柴和倒霉蛋，一下子就能被残烟拍晕。
光从修炼的天分上来说，两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怎么会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颜朝阙翻出一个小玉瓶抛去，里面装着上好的疗伤去疤灵药。
慕容安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收下了。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托着酒坛底部，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喉咙间霎时一片辛辣。
颜朝阙听见他微哑而磁性的嗓音：“小……颜道友，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她眉心跳了跳，装作若无其事道：“为何这样问？”
她是仙界之人，此事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慕容安这个问题实在古怪，不由得让她心生警惕。
慕容安放下酒坛，伸出手指指向正南方。
夜幕覆在巍巍皇宫宫殿之上，那道道宫墙似盘曲蜿蜒的卧龙。
“那里有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他身侧虎狼环伺，登基以来，兴许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慕容安的手指又往旁边偏了几寸，这次是百姓的居所。
“普通人的一生则如蜉蝣，短短数十载，却要经历生老病死，尝遍爱恨苦愁，不知遭受多少苦难才能生存下去。”
颜朝阙看到慕容安脸上原本的散漫消失了，他的眸中有悲悯，亦有嘲讽。
他的眼神扫过京畿之外的群山，莫名叹了口气。
“而那些寿命能至数百年的修士，他们又真的快乐么？”他叩问道。
“灵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衰败，多少宗门在眨眼间覆灭，天道失责，飞升无门，魔物肆虐，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愈发丑陋。”
慕容安的语气越来越沉重，颜朝阙听出了他的不满与淡淡的忧伤。
在今日之前，她很难想象，一个闲云野鹤般的王爷会如此为天下忧心。
慕容安双手撑着自己，抬头望向苍穹。
今夜月明星稀，月亮毫不吝啬地洒下光辉，举目却不见半颗星。
“……不知那九重之上的仙界是什么模样。”他半是羡慕，半是感慨道。
“铮——”一道钟声悠悠传来，是京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向信徒们昭告今日闭庙，明日再来请香。
颜朝阙看到远处寺庙的宝塔上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昏暗中好似一颗明亮的星。
也不知花了信徒的多少钱才寻到这么大的一颗。
她转了转手中的松醪酒，无声自嘲一笑。
“仙界等级森严，众仙以四位真君为尊。”颜朝阙缓缓开口，回答着慕容安的问题。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乍看下觉得似乎蕴着冷意，转眼却又让人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仙人讲求清心寡欲，不染尘俗，忌讳沾染任何因果。”
“他们从不闻下界疾苦，又怎听得到众生哭声。”
“那不过是永生不灭，却一个冰冷无情到了极点的世界。”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绝望的时刻。
真君对妖族赶尽杀绝之时，她求了多少高高在上的仙人，他们哪一个睁开眼睛看过她？
青年安静望着她，等她说完才问道：“……颜道友去过仙界？”
“自然。”颜朝阙刚开口，就听到系统在脑海中发出尖锐的声音。
「警告！警告！宿主不可说出真实身份。」
于是话到嘴边，颜朝阙生硬地拐了个弯道：“自然没有。”
她心中郁闷难耐，便提着酒坛站了起来，脚踩在尖尖的屋脊上，朝着明月前进了一步。
颜朝阙抽出腰间的狼骨匕，狠狠朝着月亮的方向甩去，另一只手端起酒坛就喝起来。
待匕首带着猎猎破空声回到她的手中时，一坛酒也刚好见了底。
颜朝阙低头睨着慕容安，眉眼美得动魄惊心。
慕容安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
“怕什么！”
“人生太短，就学会及时行乐；世界太烂，我们就再造一个世界！”
哪怕挨了四十九道碎骨鞭又如何？！
她还不是成功开辟了极域，给了这世上所有可怜弱小的生灵一个家。
颜朝阙没有注意到，慕容安的双眸亮得可怕，像是一个在迷雾中茕茕独行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同伴。
她的豪气感染着慕容安，让他也站了起来，闷头大喝一口。
两个人抱着酒坛子痛饮，一扫心中的颓丧之气，好不快活。
一时间，屋顶上只剩下叮叮当当酒坛相撞的清亮之音。
饮了三坛，竟是慕容安先醉了，他的身体晃了晃，有些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倾斜。
颜朝阙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袖袍，避免他从屋檐上摔下去。
可慕容安已经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脚下一滑，跌倒了下去，连带着颜朝阙都半跪在了屋檐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慕容安的面具上，折射出清冷的光辉，他的发梢都好似镀着一层银。
因为醉酒，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却仍努力集中精神，紧紧盯着颜朝阙的双眸。
他的眼中有暗流涌动，复杂到颜朝阙有些读不懂。
“慕容安，你醉了。”颜朝阙唇角含笑，得意地挑了挑眉，像是在嘲笑他不胜酒力。
慕容安半倚在屋脊上，也不反驳，喉咙滚动了一下，笑得乖顺。
“是，我醉了。”
紧接着，他的手抚上鎏金面具，绕到脑后，轻轻扯动那系牢的丝线。
丝线松散，面具先是被他优雅地夹在指尖，而后滑落到了琉璃瓦片上，发出短促的“铛”声，似珠落玉盘。
相识半个月，这还是颜朝阙头一次看清楚了慕容安的长相。
狭长的丹凤眼露出了它完整的轮廓，眼尾上挑似画师轻轻勾勒了一笔。这双眼睛与颜朝阙的桃花眼一样，都极易给人含情脉脉的错觉。
那眉骨耸起，又压下了轻薄之感，配上那线条分明的下颌，显得整张脸贵不可言。
最为独特的是他左眼眼角有颗小小的痣，为他增添了几分慵懒，还带着不可言说的魅惑。
颜朝阙终于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将自己列为《仙门美男名录》第三名了。
慕容安下意识地用指尖挡住自己的左眉，颜朝阙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条浅粉色的伤疤。
“是不是很丑？”像是怕她嫌弃，他哑着声音问道。
颜朝阙凝神注视了几息，而后握住了他的食指，将它移开。
“不丑，配你的霸气狂妄刚刚好。”她真心实意道。
没了遮挡，月光肆意地亲吻着慕容安的脸，也将他面颊上因为喝了酒而泛起的红晕照得一清二楚。
慕容安闻到了颜朝阙身上的酒气，夹杂着不属于松醪的甘甜。
对着那双真诚又澄澈的桃花眼，他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忽而开始加速，一下又一下，快得似乎要跃出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想让颜朝阙再笑得开心一点。
“我给你表演个东西吧。”
不知何时，在她面前，他已经习惯性地不用“本尊”或是“本王”这类傲慢的自称了。
颜朝阙直起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慕容安晃了晃脑袋，将那浅薄的醉意甩开，站起来纵身一跃，还算稳当地落在了屋子前的空地上。
他褪去外面的紫灰色衣袍，将它随意扔在了一旁。
霎时间，他的身上只剩下单薄的里衣，一条黑裤将他的腿衬得笔直又修长。
透过白色的面料，颜朝阙能看到他手臂上饱满的肌肉，那身体像是一张蕴满了力量的弓弦，蓄势待发。
月光似轻纱般笼着青年，慕容安浑身都像是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仰起头，勾唇对颜朝阙笑得随意自然。
“颜道友，你瞧好了。”
而后，他身体向后一倒，双腿腾空而起，利落又漂亮地做了个后空翻。
王府哪有什么会后空翻的猫。
只有一个卸去所有伪装，只想博她一笑的青年郎而已。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