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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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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目泫欲泣。
要是以前的他,肯定要嘲讽几句。嬉笑怒骂,好不快意。
原著剧情中,反派在风雪中被一路追杀,最后撞到了男主的手上。两人交手,最终反派不敌,临死前还死不悔改地激怒了男主,被一剑穿心,落了个透心凉。
剧情是剧情,可不能重蹈覆辙。
虽说世界从书中衍生而来,但每个人都有自主意识,其中有一环出现错误,就很难按照原著剧情推进。
所以系统才会把他骗来当反派,确保主线剧情无误。
按照系统所透露的消息,剧情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更改的。只要逻辑、设定能够圆回来。
所以,他完全可以先服软,争取不要激怒沈自舟,让沈自舟暂且留他一条小命。
只不过这般求饶,有用吗?
沈自舟冷心冷情,睚眦必报。
向他求饶,怕不是只能得来讥讽嘲笑。
江泠垂下眼皮,不知是恼得还是冷得,眼睫慌乱颤着。
不管如何,他打定主意,不管沈自舟如何嘲笑他,他都要山崩于前不变色。可千万不能丢了脸又让沈自舟爽到。
轻咬住下唇,静候下文。
雪落在肩头,带来一点寒。
却始终冷不过沈自舟的目光。他眼底眸光晦涩,如同千年冰封,在冰面之下,似有万丈波涛卷起。
冷冷打量片刻,终是松开了手。
江泠捂住了下颌,低声咳嗽,惊疑不定。
没讥讽他,更没动手。
沈自舟这是转性了,还是被夺舍了?
他慢慢看去,半瞎的眼睛看得很是费劲。
系统跑路了,但留下的功能还在。
一道鲜红的长条出现在了沈自舟的头顶,红得发黑,几乎要冲破条框。
这是对他的仇恨值,100只是系统的上限,而不是沈自舟的上限。
沈自舟恨他。
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
在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而恨从何来?
这个世界源自于一本升级流小说。作者喜欢埋伏笔,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反转反转再反转。
没有人会想到,沈自舟身边亦师亦友、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会是幕后的反派。
两人过往的恩怨怕是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掰扯得明白。
江泠曾经将他从无边泥淖中拽起,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回万丈深渊中。
既见光明,又怎么能忍受黑暗?
正是因为这番经历,才会塑造出如今不信任何人的沈自舟。
为了完美,沈自舟必定会杀了他。
在此时、在此地。
锃——
长剑出鞘,横在了脖间,寒意刺骨,缓缓割开了一道狭长的血线。
江泠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想来你我之间也已无话可说。”沈自舟低声道,“便由我送你最后一程。”
江泠哑着嗓子开口:“……等等。”
沈自舟并不看他,淡淡道:“你可以狡辩,但我不会信。”
江泠:“……”
虽然说他满嘴跑火车,但话又说回来了,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太好骗了。
江泠咽下了喉间一抹腥甜,眉间浮现了一抹失落:“事已至此,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
沈自舟握剑的手指缓缓收紧:“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霜雪簌簌落下。
风也急,雪也急。
落在江泠的发间,好似一眨眼剑间就白了头。
深黑的眼瞳中漾起一阵涟漪,湿漉漉、雾蒙蒙的,格外情深意切。
他就这么看着,轻声说:“能死在你的手上,我知足啦。”
无缘无故这么一句。
好似轻雪飘落,却烫得人心头一颤。
还没品出各中意味,江泠凄然一笑,竟主动撞向了剑锋。
……撞了个空。
最后一刻,沈自舟猛地收剑,险而又险地避开。
叮得一声。
剑震颤,直直插落在地。
可他来不及去顾及,凝眸看向江泠:“什么意思?”
在冰冷的审视下,江泠的唇角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竟就直接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江泠当然是装晕的。
可沈自舟一直盯着他,眼神就跟钉子似的,恨不得活生生将他钉死在那里。于是他也不敢动。
他受了伤,身体本就虚弱,再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遭,装着装着就睡着了过去。
好困好痛。
要杀要剐,直接一剑了之吧。
他在赌,赌沈自舟心生疑虑,不会这么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念头一闪而过,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徒留沈自舟站在茫茫雪地中怔神。
这不像江泠。
以江泠的性子,只会装疯卖傻,用花言巧语来蛊惑以求一线生机。
而不是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能死在他手上知足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一阵狼犬吠声。
沈自舟的动作比思绪更快一步,直接将江泠横腰抱起。
“这魔头江泠诡计多端,凭空消失了,说不定已经藏身于十万大山中……”来人一顿,目光探究,“仙君,这是……?”
在六大圣地中,一旦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就可被称之为仙君。
沈自舟是赤霄圣地的传人,当得起这一声“仙君”。
他对外不假辞色杀伐果断,同门师兄弟都敬而远之,如今竟怀抱着一人,怎么能让人不惊讶?
沈自舟遮住了怀中之人,并不解释,只是眸光一转,雪地中的长剑锃然入鞘,惊起一阵寒意。
来人反应过来,低头认错:“是属下僭越了。”他斟酌片刻,“请问仙君是回去复命,还是继续进十万大山搜捕?”
沈自舟淡淡:“不必了。”
得了令,来人匆忙离去,没敢看怀中那人的真容。
沈自舟低头。
江泠躺在他的臂弯间,许是冷了,为了贪恋那一点温度,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前。动作间,黑发散落,眉眼冷清,眼尾却泛着一点薄红。
很安静。
也很乖。
沈自舟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要是江泠永远这么乖就好了。不会出去招摇撞骗无事生非,更不会巧舌如簧,扰人清修。
……
曦光乍现。
顺着轩窗缝隙流进。
江泠睁开眼,又闭上,过了片刻再次睁开,眼前依旧是灰蒙蒙的,只能感受些许的光感。
抬起手,指甲圆润如白瓷。
他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伤口上了药,也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只是脖间还有些隐隐作痛。摸了摸,脑袋还好好地放在脖子上。
啧。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沈自舟也没多少长进。
既然会给他换衣敷药,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下手了。
既来之,则安之。
江泠摸索着坐了起来。
眼瞎了就是不方便。他不知道这是何处,赤脚踩上了石砖,扶着墙慢慢地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摸到了桌子,想要倒杯水润润嗓子,一个不小心摔了两个杯子。
声响清脆。
几乎是摔下去的一瞬间,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嘎”一声。
来人没有说话。
江泠看不真切。
但不用想,来得人只能是沈自舟。
刚摔了杯子就来了,这么及时,难不成是一直守在外面寸步不离。
这也……太谨慎了。
他一个废人,还能跑了不成?
也不想想,六大圣地都在通缉他,跑到外面东躲西藏,还不如就先待在沈自舟的身边。
活,活得容易。死也死得痛快。
江泠摩挲着杯壁,继续倒水。
“你瞎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沈自舟的话中听不出喜怒。
江泠:“嗯。瞎了。”他看向沈自舟所在的方向,“你高兴了吗?”
漂亮精致的眼瞳此时变得黯淡无光,犹如宝物蒙尘,让人心生不忍。
沈自舟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
江泠终于摸到了水壶,拎起倒水,但他刚瞎没多久,还没适应听声辨位,壶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下,一滴没进杯子,全倒在了身上,冰凉刺骨。
江泠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继续摸索着想要倒水。
手中一轻,水壶被人夺了过去。
江泠心想,难不成要剑走偏锋,打算不给他水喝,折磨他死?
等了片刻。
听见倒水的声音响起。一杯水推到了面前。
江泠端起,浅浅尝了一口。
温热的。
这么短的时间,想来是用灵气温过了。
这么好,该不会是要送他上路吧?
江泠又有些累了。
这具身体完全废了,要修为修为没有,要经脉经脉断了。就算沈自舟不杀他,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喝完了水,他抬脚要往边上走。
方才摔了两个杯子,地上都是碎瓷。他又看不见,眼看着就要踩上去了。
瓷片锋利。
要是踩到,非要被戳个鲜血淋漓不可。
只是还没落下去,一道剑气落下,如清风扫落叶,瓷片瞬间化作了齑粉。
江泠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敏锐地察觉到了剑气从身侧一扫而过。
他转过头,茫然地望去。
沈自舟冷声质问:“为何要自戕?”
江泠垂下眼皮:“……是你要杀我。”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死,而是以退为进,暂时打消沈自舟的杀意。
沈自舟声音冷硬:“惺惺作态。”
江泠不语。
额发柔顺地垂下,脸颊苍白,眼尾雾气蒙蒙,端得是楚楚可怜。
沈自舟的语气一滞:“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江泠轻叹:“你要这么想我,我也没有办法。”
“胡搅蛮缠。”沈自舟一字一顿,翻滚起了厌恶,“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江泠心中哼笑。
装。
面上还是柔弱可欺,故作姿态:“信不信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自舟森然:“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代表着仇恨值的线条上下起伏,几乎要冲破限制,红的刺眼。
江泠觉得好似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摔个粉身碎骨。
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怔怔地看着,一行泪珠就倏地滚落:“死在你手上,也不枉我喜欢你这么久。”
措不及防,平地一声惊雷,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沈自舟的神情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