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烟火起7 ...
-
太阳向西,丝丝凉意爬升,激得皮肤起了一颗颗小疙瘩,拂拂胳膊,跟紧岳山步伐,当当微风。
拐过弯,林峦发现这方向不是去车站的,问:“去哪儿我们?”
岳山回头说:“旅馆。”
林峦说:“不回家么,早上你还跟阿爷说,今天要回去的。”
岳山停下步伐,转身:“这个时间,大巴没了。”
“三轮车呢,咋们不是坐三轮车回镇上的么。”
“我们那边沿路村少,有车的就没几家,估计是碰不上。”
林峦点点头,:“镇上有人家有不,我们可以给钱叫人家送我们回去。”
这也是个办法,岳山确实想回去,家里只有阿爷一个,生病还没好。
两人商量着,林峦留下来看行李,岳山去找车。
岳山沿街一路走,看到有车的就上前去问,不是闲太远,就是太晚了。
要钱多的,岳山觉得还不如住一晚。
见岳山一个人回来,林峦从地上起来,:
“没车就算了,咋们走回去吧!”
闻言岳山都惊呆了!
看他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林峦又道:“早上坐车的时候,我看到好多人在林子里走的,走小道是不是很快。”
果真是生在城里的娃,这小道窄且坡度高,时不时的还要翻大石头,眼见太阳要下山,林子里黑的更快。
岳山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指定不行。
“咋们还是住一夜,明天天一亮,就回去。”
瞧那上下打量的样,林峦慎重又不死心,道:
“咋们走吧,今晚不走,我爸的亲戚搞不好能找到我。”
岳山觉得有理,一咬牙,走!
从镇上刚开始出发,林峦觉得还可以,不过两三公里,转入小道。
林间光亮微弱,小道陡峭,岳山提着箱子背着包,时不时的拉他一把。
林峦觉得走过好长好长一段小路,长的他快要崩溃了,终于到了与大马路相接的地方。
四周除了他们两个大活人,就是山。
什么风啊景的,都没空去看了,心跳要到嗓子眼,林峦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满面的热汗糊住眼睛,手背擦过,眼睛稍微清明些。
两人站在路肩休息,岳山把书包里买的矿泉水递给林峦。
水压过手,重似千斤,林峦差点一把没接住。
有那么一段路,那真的是手脚并用啊!
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早上打架被捶的地方,被腌的有些火辣辣的疼。
岳山又拿过水拧开,重新递给他。
喝了两口,林峦感觉好多了,正要迈步走,腿一软,人如高空坠物。
岳山一手拖住他胳膊,硬生生将人提住了。
待人站稳,岳山道:“要不我们慢慢走回镇里?”
天已经黑透了,漫天的星光撒下,水泥路竟有些明朗,让林峦有了自己还行的错觉。
“走了多少?”
“大约十分之一吧!”
林峦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岳山觉得他要放弃时,他将还剩半瓶水的瓶子往他手里一塞,伴着重重的脚步声,迈开了第一步。
他边走边道:“小路我是不行了,走马路。”
岳山拖着箱子跟他身后,实在不行,山里过夜也可以,反正他无所谓。
这城里的少爷咋这么倔!
一路劝了好几次,都不听。
沉重的脚步声,箱轮轱辘咚咚声,还有山间无数的虫鸣,如同在幸灾乐祸般!
林峦就是不想认输,不想放弃自己的决定,这种□□上的痛苦,脑子更加清醒!
那对男女的对话,一句句在脑子里回放。
爸爸不是小叔亲哥,那谁是爷爷奶奶亲生的。
爸妈在一起时,从不提爷爷奶奶。
他们离婚时,母亲应对从容冷静,爷爷奶奶一来,她连家都不回,直接住酒店。
虽然她对谁都冷冷的,但那厌恶的表情,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看谁过,除了他们。
所以,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
爸爸知道自己是亲生的吗?
忽然间,林峦对父母起了探究之心,他想去了解他们。
也许,他们也有病!
他或许真有病!
岳山心想,城里富贵生活不过非要,跑到这山旮旮里。
不过是什么病要到山里来呢?
在他家的一天两夜,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心思单纯,有涵养的人,除了四肢不勤。
今天半山村那事儿给岳山的冲击太大了,一个人怎能可以割裂成这样。
人可以不用发脾气也可以出口恶气。
也也可以倔成这样,咯!就像这样,累的人都在摇摇晃晃了,还在走!
这病估计也是倔病!
唉!
人在累到一定程度,就不会觉得累了!
越走,林峦脑子越清醒。
他拿出手机,信号不太好,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没人接!
林峦想,这天塌下来,地球毁灭了,也改变不了母子的客观事实,既然如此,还是得面对。
电话那头声音平淡,林峦平静的讲述了一遍到半山村发生的事情。
那头沉默了许久,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你爸那边我去说。”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长大了,凡事自己做决定,也许有天你能理解我的做法。”
林峦挂掉电话,心道:“理解又如何,可是接受不了有什么用!”
天越黑,温度越冷,脑子里事情一空,身体立马就引起关注。
四肢酸软无力,热汗慢慢变寒凉,冻得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林峦来之前做过攻略,套上外套好多了。
身体暖了,肚子开始呼唤大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饿过。
眼前微微的眩晕很想吐!
岳山看他步伐越来越凌乱,整个人如秋风里的落叶,毫无着力点随风飘扬。
上前一步,扶着林峦缓缓坐下。
没了箱轮爬地的声音,整个山间顿时安静下来,偶尔几声鸟鸣,一两声远处的犬吠。
休息几分钟,林峦正要起身继续走时,岳山拉住他:“你听,是不是有三轮车的声音。”
林峦微微摇摇脑袋,表示没有。
岳山想拉着他坐下,没成想他真的是一屁股坐地上,他歉意的收回手。
林峦也懒得说啥,这点痛跟肢体酸软比起来不算啥。
两人静心聆听,隐隐约约,时远时近,好一会儿了,好像还在山脚。
岳山也不知道他们是到哪儿的,万一是第一个村的,等也白等。
又扶起林峦,两人把臂鸭行鹅步!
大约十几分钟,三轮车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响,两人一边行走一边不住的回头!
果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一速亮光笼罩他们身上时,两人忍不住抬臂遮眼。
“山子?”
“山子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浑厚响亮,一道娇翠悦耳。
岳山放下行李,走近车子,几声交谈后,两人顺利的上三轮车。
行李箱随着三轮车的颠簸不安分的乱跑,岳山将它夹在腿间,双手环保拖杆,下巴搁臂膀上。
林峦靠着车壁,嗡嗡的震的脑子发麻,放松下来后,疲惫袭来,闭眼假寐。
对面的女孩不住的打量两人,半响开口:“山子哥,阿爷还好吗?”
“还好。”
“他是你同学么?”
听到关于自己的,林峦竖起耳朵等着听。
“不是,”答完又问,“你回来做啥子?”
那姑娘沉默一阵才说:“我爸叫我回来的。”
“是你哥要结婚了?”岳山接道。
那姑娘大概是点了点头,三人又继续沉默。
后来林峦才知道,一个女孩子,夜里在镇上不安全,她阿爷叫了隔壁村的车去接她。
以前稍微有点声音就会睡不着,到村口林峦才被岳山叫醒。
那大叔没有立马返程,在村口站着点了一支烟。
这大山雄伟逶迤,被缀着点点星光的黑幕盖住,一股敬畏油然而生。
林峦找他要电话号码,这以后两个月都住这里,有辆车肯定是方便的。
大叔吐着烟圈说没有手机,要车可以打他们村里小卖铺的座机。
记下电话,大叔也含着烟走了。
岳山左手提着林峦的箱子,右手帮那女孩挎着包。
两人慢慢的跟在他身后回村。
再见到那黑漆漆的屋顶,有一种心落回肚子里的心安感。
林峦用手把自己无力的腿一下一下的挪上石梯,两人还没走到一半楼梯。
沧桑呜咽般的声音传来:“是山娃子么?”
岳山一个健步飞步而去。
林峦似乎觉得疲惫一扫而空,步伐轻盈了不少。
“我回来了,阿爷莫担心。”
阿爷目光巡回:“小阿峦怎么又回来了哇。”
朗朗白月下,阿爷眼里的慈爱与忧怜一览无余。
“我跟家里吵架了,阿爷可以收留我吗?”不忍撒谎,那便如实道来。
这句话,岳山感觉是真的!
阿爷拍拍他的手:“没有过不去的坎,阿峦啊,想住多久都可以。”
这样纯粹没有目的的爱!
阿爷必定是等了许久,手指尖尽是寒凉。
将阿爷扶进去,两人饥肠辘辘来到厨房。
两幅画在火光中闪烁明灭,灶台的烟火气缓缓升起,暖了一锅面汤。
林峦轻轻的笑了。
尝一口看似清淡,却清甜温烫的面汤,暖了整个肺腑。
吃完,洗漱好,林峦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伴着阿爷偶尔一声咳嗽,四周虫鸣,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