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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末尾第三节 ...

  •   飞机上,任溪留看着飞机外的白云,云很多,密布于蹦跳的山顶。
      卢文在旁边看着书,时不时瞅着旁边的任溪留。
      一只白净玉手揪住卢文的耳朵,卢文大叫,任溪留没有反应,他还是在深深地注视着云朵。
      “你眼睛都要长到别人脸上了!让他静一会儿,他又不是小孩。”
      卢文倒在宋雪儿身上,摸着自己的耳朵。
      他还是不经意间瞅着任溪留,任溪留的侧脸眨眼年轻了,回到了高二那个暑假。
      三个男孩背着书包,坐着火车,不像现在的私人飞机一样飞快。
      靠窗的任溪留总是望向了窗外。
      没有任何动静。
      他仿佛不曾改变。

      下了飞机,京城的风还是好大的。
      也还是那样清冷的别墅,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不显高调,只显秃败,小花园里,喷泉不复当年一样汩汩喷出泉水,它干涸了。
      不过干涸的喷泉里却出现了生命,让人有些动容,为它展颜一笑。
      是夏至草和点地梅。
      “我的孩子是夏天离开家的,冬天在寒梅的季节里他打电话说要来看我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坐在轮椅上,护工推着他的轮椅,听着老头的絮絮叨叨。
      那个老头,坐在轮椅上,将水杯里的冷水,用手洒出,洒到了那些喷泉的野草野花。
      “父亲。”任溪留脱下手套,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围着这位八十多岁的父亲脖子上。
      十一月对于京城来说是初冬,对于江城来说是秋盛。
      风吹得老父亲睁不开眼睛,他迷迷瞪瞪看着面前的老人?
      白色银发比自己浓密一点。
      老父亲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很年轻,很年轻....”
      真的是,谁都没有说这是儿子?他却否认他是儿子。

      他有些蒙圈了。
      你也可以与你的父母一起老去吗?
      二十四五岁年轻夫妻诞下一位男孩,男孩在六十二岁的一个冬季,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里,他站在风里看着八十七岁的父亲。

      卢文拍了一下任溪留的背,硬生生断了任溪留的思绪:“喊什么父亲啊,喊爸爸。多生分啊!”
      京城的风沙迷住了眼睛,浑浊了。
      他跪伏在他的老父亲膝盖上,他低喊着这个生分又亲生的父亲:“爸爸。”
      老父亲抬起手拍打着任溪留的脖子,他干枯的手瞬间有了红色的生机。
      卢文看着这对父子情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农民,供养着哥哥和他自己读书。他的父亲安详地死在了卢文最辉煌的人生时候,那年他提着年货,携手与自己的未婚妻宋雪儿站在了村里最豪华的房子里,看着六十多岁的父亲闭眼。

      卢文又想起前些天的梦,梦里有好多人告诉他,要常回家看看。
      其中最熟悉的那道声音挺像自己的昔日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好友——江兰舟。
      他一直念叨:“常回家看看!”
      不管卢文怎么答应,他还是一直喊。
      直到卢文在梦里喊:“知道了,知道让任溪留回家看看。”
      像是触发到关键词似得,江兰舟的声音渐渐地没了,卢文也于那个夜晚清醒了过来。
      虽然在科学上的解释是托梦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但作为江兰舟的死党,卢文觉得这就是江兰舟在阴曹地府里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然也没谁了?
      江兰舟自己死了之后最担心的就是任溪留,在江兰舟眼里,任溪留就是很脆弱。
      他需要江兰舟的精心呵护。

      卢文想到这里还觉得背后发阴,抖擞了身体,引得站在他旁边的宋雪儿斜睨着他,这毛病令人费解。
      卢文说太冷了。
      宋雪儿不解,这不是穿的挺厚实的?

      任溪留打开了自己好久没有打开的房间,很干净。
      卢文和宋雪儿一起睡在卢文曾在这里居住的房间里。当年任溪留不愿意留在家族企业,卢文却及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他带着强硬的手腕以及无人能挡的商业嗅觉,他被自己的父亲任巍松一路扶植接替那个企业继承。
      卢文在那时候搬进了这个家,成为了父亲所谓的义子,当然卢文并没有在法律上承认他为父亲的子女,卢文不同意,他那时候已经掌控了企业的一部分命脉,天天和任巍松对着来。

      晚上任溪留睡不着觉,起身走了出来。
      他看见自己父亲房门开了。
      他怀着无以名状的心情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说什么,任溪留对他说了一句你要出去吗?父亲摇了摇头。
      他说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任溪留不知道说什么,他随手将床头柜上的书架中抽了一本书,打算念给父亲听。
      好巧,居然是一本英文版的童话故事。
      他好想笑,他一边翻译书本上的英语,一边用绵长地像在哄小孩的语调念出了故事。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没有机会哄过小孩。+

      小时候,他和弟弟常常想要父母的爱意,比如在睡前让父母为他们读一篇童话故事,半篇也行。
      可是父亲的威严总是让人望而却步,母亲紧皱的峨眉,让两个孩子颤颤巍巍地伸出刚买的童话故事本。
      母亲看着童话故事本紧张地望向父亲的书房,那样子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她下意识地将童话故事本藏进背后。
      可在望向孩子们眼神时候,她拿着童话故事本引着他们走进他们自己的房间,那时候哥哥和弟弟还小,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睡着一张大床。
      两个孩子听话地闭上眼睛,被盖住的被子里是他们紧紧抓住被子的手。
      母亲,这位在这一刻温柔妈妈轻柔地讲述了童话故事的美好,妈妈讲着讲着就没声了,两个孩子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妈妈温柔地对着童话故事笑了。
      那天晚上,任溪留这位哥哥悄悄地溜出房间,他躲在二楼的花草盆栽后看到父母的争吵,耳光声音比窗外的雷电天气还要大,童话故事本被撕成碎纸屑。
      任溪留总是能敏感地感知声旁地情绪波动。
      他回头赶忙捂住弟弟的耳朵,对他小声地说:“明天,不要妈妈读童话了。”
      其实,这与童话无关。
      他们的母亲总是严肃地皱着眉,任溪留和弟弟任溪远也见过她的笑容,那是一张在杂物间的一堆书本里夹着的照片,在让人无比动容的天空下,倒映蓝天的水田,任溪留和弟弟对这个在荆楚大地的乡下生活中的姥姥和姥爷有了初步的见面。
      就这一张照片,三个笑脸。

      兄弟之前相互望了一眼对方,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姥姥和姥爷对妈妈的爱意。
      他们不常见到姥姥姥爷,但他们总在心里念叨这俩位眉眼慈祥的老人。
      他们那时候不知道妈妈与亲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任溪留得了双向情感障碍,他转学去了那个县城的高中,他在拥有蓝天的水田的村庄,和拥有一颗柿子树的房子里感知到了姥姥姥爷的爱意,他在一天晚上偷听了姥姥姥爷的谈话。
      “宝宝倔强,她不肯低头。”姥姥对着旁边眨巴着眼睛的姥爷低声说。
      这话任溪留记了很久,他一直认为妈妈有文化有情怀,不可能找不到爱护自己的男人。
      她既是憋屈又是倔强。
      她认定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门庭高傲的少爷,不对少爷低头,不对门户低头,却对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低头。
      这是错误的,以不幸的婚姻为代价得到的是一个家庭的不辛。

      任溪留记得母亲说过弟弟从高楼下一跃而下的那一天,她是抬着头的。
      她就像在仰望天空上的鸟儿。
      一个人的死奠定了家庭的支离破碎,一个女人承认了自己坚守大半生的爱情的错误中的悲痛。

      天空逐渐的明了,清晨。
      一个女人右手端着一个黑色亮亮的盒子,左手掐着一支烟。
      她走在空荡荡的路上,还不明不白地踩了一个水坑,水坑溅起的水并没有拉住她那步步生风。
      孙知以任溪远妻子的身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手拿骨灰盒子,踏入了这个别墅。
      傲气,是孙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任溪留常常在想弟弟那般生人勿近的气势怎么和这个傲人的女人在一起的。

      她把左手烟扔到地上,踩住它,最后的烟火断了个干净。双手递给任溪留骨灰盒子。
      她对着任溪留挑衅道:“我以为你不会回这个家呢?”
      任溪留淡淡地说道:“只是你以为。”
      “那太巧了,正好不用费劲地在跑去江城找你了。”
      任溪留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冰冷的骨灰盒子,他知道这是谁的。
      “啧,你父亲的义子。”孙知歪了一下头,低声吐道:“齐聚了。妈的葬礼也算是多了一份热闹。”
      孙知静静看着任溪留的沉默,最后拍了拍的肩膀,没有用那些嘲讽的语气,平静地像个亲人一样:“好好看吧,这是妈妈的骨灰盒,没事,你妈走的挺安详的。”

      任溪留与孙知坐在阳台上的白色椅子,孙知叙述着他的母亲最近这些年的事儿并告知他,让他去他母亲的老家葬。

      原来这些年,她的母亲去了战乱的一个国家,她在那里转行医生和自由画家,她的名声很响亮——刘青铭。
      她画着战火里拥抱粮食的孩童——战火的屠刀不应向孩童举刀。
      这是她的画作常常主题。
      她的理想主义在这一刻得到了实质性的结果。
      孙知将一幅画双手递给他,她轻柔道:“任溪留,这是你母亲死之前熬了几个大月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绚丽,好绚丽。
      刘青铭在年轻的时候就在美术界得过不大也不小的奖项。
      她生前是一位很出彩的画手,但不是主业,她的工作是一名优秀的CFO。
      因为业务出众,某天她的老板带她参加了一场宴会,她遇见了她以后结婚的对象——任溪留的父亲任家大少任巍松,任巍松是个年少轻狂的公子哥,他不想在自家的荫蔽下建立自己的公司,常常想要出去单干。
      也就是在这场宴会中,他们相识相知。
      可能是两方对彼此的相信,刘青铭向她的老板递交辞职申请,她被邀请到任巍松独自成立的一家公司当名不经传的财务人员,公司规模不大。
      后来结婚了。
      父亲对她常常画画熬到深夜,才出画房,对此深感不满。
      母亲不想天天跟他吵架,破坏家庭氛围,对此就放弃了。
      这被耽搁的东西过了许久才露出水面,还成了一方磐石。

      孙知喝着咖啡,她看着任溪留的茶。
      “你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结婚的对象吗?”任溪留主动地问起了她的隐私问题,孙知那年已经快要结婚了,已经对自己父母改口称呼为妈妈和爸爸了。
      孙知喝完了咖啡:“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个合适的伴侣?”
      任溪留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外面再次落下的雪花,经常刮的风突然将一片雪花落进了他的眼里。
      他呼出一口气,他说:“我还是不耽误别人的人生了。”
      孙知轻轻地笑了,问着任溪留看似突兀的问题:“你后悔吗?”
      任溪留并没有觉得突兀,他知道这个问题是常人好奇的问题,所有人想要他亲口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这位女士的问题,他反问: “你不是恨我吗?”
      “其实也没有。只不过是一种嫉妒和以及深深地惋惜吧!。”孙知最后低头浅尝了手中续上的咖啡,她居然弯着眼睛,“爱到最后我爱上了自己。”【2】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末尾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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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通过我好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写完了,我写了四万多各字,然后发了分成十二节。 一起发。 我先把第一节锁起来,因为这是我不小心的发的。 本来打算今天全发,但是修文没修成功。 还有很感谢你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