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他狠狠地按了按那条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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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韦经过几天的思考之后，那琴行终于有了名字：Revival。
“我们学的就是艺术，文艺复兴，我很有才华吧。”申子韦靠在门框上拿着手机和装修师傅联系着，冲着谢予清说道。
“这里错了，是附点节奏。”谢予清没理他，用手指了指谱，“重新来。”
这首《幻想曲》是陈微雪一年前学的，不过只学了一半那家琴行就跑路了，就一直没练。如今这里终于开了新琴行，她妈妈就报了班，打算让她这个暑假考完六级。
虽然在谢予清手下学完之后也练了好几遍了，但每次都会在这里出错，她撅起嘴嘟囔道，“这个单词只能联想到学钢琴就是要我天天复习。”
“少说话。”谢予清给了个眼神给申子韦，意思是：滚。
申子韦自讨没趣，把门关上回大厅躺着。
暑假的大安街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收废铁的三轮车已经在这里转悠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卖老鼠药蟑螂药的像住在这里似的，从早上喊到晚上，路边的服装店也不甘示弱，店里的喇叭不停地喊着买二送一，全场不要288，不要188，只要88。店门口发传单的还在给小孩派气球。
来到了这小镇一段时间，也没仔细逛过，申子韦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他对这里不熟悉，可以说是很陌生。
以前他和谢予清一直在S市待着，每天上学见到的不是有钱人背着爱马仕的包就是上班族穿得衣冠整整看上去一次可以10万的生意。
这里的人都太普通了，也不是普通，是太真实了。
即使政府已经发了公告说禁止街上开摩托车还是有没牌摩托车的影子，人们穿着个人字拖就能出门，根本就不担心是否会因为穿的不是新款aj而自卑。
虽说昨天来开店的时候差点被隔壁按摩店的老板泼了一盆洗脚水，但他还是感觉这里很舒服。
不过在这种环境里，奇奇怪怪的人确实是碰上了不少。
今早他在网上找到一家评分很高的早餐店，非要拉着谢予清去那儿吃，谢予清被吵得没办法妥协的开车同他去了，结果快到早餐店门口时有个离他们还有两米距离的大妈突然倒在地上，把他俩都看愣了。那大妈见车里的人没反应，站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在了地上。这段顺畅的表演申子韦都看呆了，半天才说了句，“碰瓷？”
谢予清感到头疼，按了下喇叭，那大妈就开始喊：“撞人了！救命啊！”
谢予清活了23年第一次见现在社会还有这种人，直接被气笑了，申子韦把车窗降下，往外喊，“大妈你和我们这车的距离跟黄河一样宽，怎么就撞到你了？”
“哎哟我的腰，老天啊！”大妈置之不理，继续哀嚎，”来人评评理啊！”周围的人都停下来凑热闹。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我们车上有行车记录仪的啊！”
“撞了我还凶我，有没有天理了啊！”
“……”
申子韦不服，和大妈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谢予清受不了这抓马的剧情，直接报了警。
那大妈应该是惯犯，警察一见到她就叹气，“大妈我们别闹了好吗，上次碰瓷的那个人是没行车记录仪，不和你计较，这辆车他有，你这样继续躺着我要带你回局子蹲着了。”
大妈听了黑着个脸起身走了，警察处理完后一脸歉意地敲了敲车窗，看清谢予清的长相心里想着丢脸也是丢到外国人身上了，和申子韦说：“不好意思啊，这个大妈的儿子出了车祸对方一直没赔偿，她儿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就跑来闹事了，希望可以体谅一下，对不住了。”
申子韦还没说话，谢予清就开口了，“不能。”谢予清语气很冷，“看好你们街的人，这不是她可以碰瓷去惹麻烦让别人收拾她的烂摊子的理由。”
警察听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几秒，不知道是被语气吓着了还是在思考为什么谢予清讲中文讲的那么顺。
“辛苦了，我们着急吃早餐，不跟你聊了哈叔。”申子韦和稀泥，把车窗打上去，没敢看谢予清的表情。
车祸一直都是申子韦不敢在谢予清提的两个字，刚才的那段对话让申子韦的心凉了一片，谢予清吃完早餐后一直情绪不佳，冷脸摆在那里。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再想这些事，继续盯着窗外的景色看。
正当他在猜那两个在对面餐厅店门口吵架的男女到底谁能赢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店门被推开，走进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
不是学生，是个陌生的面孔。
那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脸颊上有没消去的一点婴儿肥，眉毛轻微的下垂，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忧郁的样子。她穿着长裙，腿好像有点不方便，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但没撑着拐杖。申子韦上前迎接，“来学琴的吗？对小提琴感兴趣还是对钢琴感兴趣？”
那女生摇摇头，问，“这琴行还招老师吗？我看是新开的。”
“啊？”
“能来应聘吗？”
女生扶着沙发手柄坐下，动作不是很利索。坐好后又问，“可以吗”
女生问的很突然，她的眼神很真挚，申子韦有点没辙。
“那个…要不等我朋友上完课商量一下？”
“好。”女生应了一句。
女生不太爱说话，申子韦先是抛出了几个话题都没怎么接上，见自己搭不上话，索性拿手机玩消消乐。正当申子韦玩腻了想着谢予清怎么还没下课，陈微雪就从房间跑出来了，推门就走，“谢老师我走啦！”
“回去记得练琴。”谢予清也从房间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女生，他问“新学生？”
申子韦正打算开口，那女生先站了起来，“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谢予清有点疑惑，以为是申子韦在网上发了招聘广告，却见申子韦露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是音乐学校毕业的，以前也是在琴行工作，但那个琴行倒闭了。”那女生摸了摸身旁的包包，将证件拿了出来，“我有教师资格证，你们可以看看。”谢予清接过证件，申子韦也凑上前去，上面写着女生的个人信息，配着一张衬衫证件照，女孩露出看起来有点勉强的微笑，旁边写着姓名：贝贝。
“专业是钢琴？”谢予清看完后把证件还给了这个叫贝贝的女生。
“嗯。”
“你怎么想？”申子韦看向谢予清，刚才上课站了很久，谢予清的腿酸酸的，坐下后将手抱在了脑袋的背后，用无所谓地语气答，“我都可以，多了个钢琴老师我就不用那么累了。”
“好，那就先试试吧。”申子韦朝女生点点头，伸出了手，“我叫申子韦，这位是谢予清。”
“我知道他，在一些大赛见过。”女生笑着说，也伸出了手，“我叫贝贝。”
谢予清在想着刚才的那首《幻想曲》该怎么教才比较能让陈微雪记得住，敲着节奏，听到这儿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眼。申子韦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谢予清的睫毛遮住一点眼睛，看不清他的情绪。
怎么今天见到的人全在挑谢予清敏感的事说啊！申子韦扶额。
“好，那我们进去聊聊具体事项如何？”申子韦起身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贝贝一只手撑着沙发站起，跟了上去。她走路的样子不好看，意识到她腿有问题，申子韦放慢了脚步，抵着门让她先进去。
先是把工资和课程安排讲了一下，贝贝没有什么异议，直接答应了。申子韦把打印好的合同递给贝贝后，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的腿受伤了吗？”
贝贝摇头，“先天性的，我少了一个膝盖。”她笑了笑，撩起了自己的裙摆。她的腿很白，像是没晒太阳，右腿的膝盖处是直的，没有突起。
申子韦有点惊讶，抬眼对上了贝贝的目光，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裙摆接着说，“我一出生就做了两次手术，左膝盖能正常发育，但右膝盖就没那么幸运了。”见申子韦没说话，她调侃了一句，“奇怪吧？腿不好的老师能收吗？”
“收收收，没有这种歧视。”申子韦忙否认，“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习惯了。”贝贝签好字，把合同递到他面前，等申子韦确认无误后说，“我先走了。”
申子韦跑去帮她开门，目送她离开。
“她腿不好？”谢予清走上前问。
“嗯，说是先天性，没了个膝盖。”
“这样。”
谢予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地左手，两年前的那条疤还没消掉，留了个浅浅地印记。
他狠狠地按了按那条疤，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他就是想让自己痛一下。
半晌，他开了口：
“还好不是手。”
手是钢琴家的灵魂，还好不是手。
谢予清却偏偏伤了它。
谢予清见过它流血的样子，变形的样子，绑着绷带的样子。丑陋的、扭曲的、是他不愿见的他全都看到了，他悲伤，无力的悲伤，拼了命的去恢复，只想它和以前一样。
现实是残酷的，即使他再去努力，也是只自己用针线去缝伤口而已，伤口还没缝好，自己已经被扎伤了无数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他狠狠地按了按那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