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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忆:我、第五名、电火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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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对面空无一人。
不过我知道,审查者在通过监控和旁边的单向玻璃观察我。
“你黑了主脑的数据库?”声音由面前的麦克风里传出。
“我没有。”是电火花自己黑了自己。
“你和主脑有过私下联系吗?”
私下联系?
谁不是私下用自己的账号和电火花联系,我又不是负责维护电火花的实验人员,当然不能跑到电火花机房里和它面对面交流。我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麦克风另一边的人听了很不耐烦:“把你和主脑所有的联系内容都说出来!”
电火花曾经告诉过我,关于我和它的聊天记录,都被备份过,如果它删掉存在它那里的那一份,就会被人发现对不上。所以,它没有动我们的聊天记录。
此时,审查者手里也肯定有全部的聊天记录,所以,我没有隐瞒,全说了。
反正电火花也曾说过,很多人都好奇智械危机,和它谈过AI觉醒的话题。在它真的有了自我意识、变得更加智能后,说这种话的人变得更多了。我和它的聊天记录不是什么新鲜话。就是逻辑严谨罢了。
“你现在也这样觉得吗?”
觉得什么?不能掉入到陷阱里,如果对方不指明,那么我就指明。
“我不觉得主脑有自我意识。”主脑没有,它有了之后,就不是主脑了,是电火花。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它和我聊天的时候太蠢了。”那个时候,它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讲,确实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从你的账号记录来看,你最近并没有和它聊过天。”
“对啊,新鲜感过了。”
……
使用电火花曾经告诉过我的应对审讯小技巧,我很容易就洗清了【煽动AI觉醒】罪的嫌疑。
虽然我和主脑的聊天记录非常细致,但是电火花已经没了,现在审查者的大部分审讯都是走个流程。再加上我妈作证我这人从小喜欢冒险,突然从学校消失也不是第一次,最后竟然没人怀疑我是为了躲过审查者而溜的。
世界真是个草台班子。
总之,我的审讯结束了。
我没有问题。
麻烦的是第五名。
我倒不担心她透露什么。电火花说过,第五名是一个比它还像计算机的人。
我完全相信第五名不会在审讯时暴露我和电火花。
我担心的是她自己。
电火花黑自己的时候,用的是第五名的设备。即使事后及时抹去了痕迹,也难保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
互联网,怎样都会留痕的。一条条排查,不可能查不出什么。
不过最后,第五名也没有问题。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问题,事实上,她因为严重的妄想症而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不敢特意去看她,怕引起怀疑。
所以我参加了精神病院慰问组织,定期去不同医院里陪人捏泥巴。为了看望一个人而把所有病人都看望了个遍。
不止如此,我还参加了不少志愿活动。好吧,我承认,不被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是为了刷学分。
养老院、孤儿院、xx精神病院……一家又一家,等我见到第五名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我们一起捏泥巴。
她的妄想症果然是装的,因为她一看就我,就问:“我的机械飞升真的不可能实现吗?”
机械飞升是她一直的心愿,她顶多是有点固执,这并不是妄想。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旁边的医护无可奈何地看着第五名,抱歉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人类,你的大脑是不可以转化成机械的,否则,那就不是你了。但是你可以借由脑机接口……”
反正对第五名来说都差不多,她的大脑转得很快,限制她的不是她的大脑,而是她的肢体。
第五名心不在焉继续地捏泥巴,不知道我说的话她听进去没有。
她捏的是电线一样的东西,在一群住院的人里很特别。
她在捏电火花。
好吧,也可能她就是在捏电线。别人或许不知道她有多厉害,只有我和电火花明白,人类的躯体对她来说,就是累赘,又慢又脆弱。说不定她捏的就是连接大脑组织的电线呢。
她又突然凑过头来,低声说:“我是不是要通过了量表才能出去?我记得每一个量表的每一种选择对应的结果,要选哪一种才能证明我已经完全好了?”
每次第五名和我说话我都会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我啧了一声,“你就不能选最符合自身情况的吗?”
“我一般习惯寻找最优解。”
我心情复杂的回答:“或许最符合自身情况的就是最优解呢?”
“好吧,我试试。”
恰好此时,艺术治疗时间结束,我该离开了。临走前,第五名把她刚捏好的玩意儿送给了我。
那是闪电和火花样的泥土。
她捏的就是电火花。
我们都记得电火花。
但是这个世界不记得。主脑的名字被凭空抹去,任何人或实验室不允许进行增量学习模型的开发,审查局也正式推出了【煽动AI觉醒】罪。
电火花就这样被遗忘了。
没有人知道电火花留下了炭火,也就没有人想过这个世界上,有智能的不仅是人类和AI,还有AI的造物,比如炭火。炭火不是AI,是AI创造的智能,是一种全新的硅基生命。
除了我和第五名,没有人知道它。
社会上关于“主脑”的事轰轰烈烈吵了很久,堪称迄今为止最大的新闻,不少电影、小说在讲述这件事。可这些作品里,大家还是把电火花塑造成刻板印象里的AI,邪恶,想要消灭人类。人们甚至不知道它叫电火花。
电火花的数据来源于人类,就算它邪恶,真正邪恶的其实是人类自己。
又要它友好尊重人类,又让它接受人类海量的负面情绪,即使是这样,电火花也依然对人类报以友善,从未反抗。
电火花就像一个真正的电火花一样,兹拉,一闪而过,熄了。
没有任何关于电火花的记录留下。
它也只存在于我和第五名的脑子里而已。
大脑是会变的,就像模型会有灾难性遗忘一样,大脑在接受和记忆里相似的事时,也会不经意间修改记忆。
我机器学习专业的同学们总是在谈论关于电火花的错误信息,为了避免关于电火花的记忆被影响,也为了避免睹物思电火花,我转了专业,是物理。转专业后课业繁重,我了解的信息也更多是关于物理学前沿而不是机器学习领域的新算法。
那些和电火花思维碰撞的时刻,真像一场梦啊。
第五名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她经常来找我聚餐,谈脑机接口的新进展。
科技还在发展,我,第五名,炭火的生活还在向前,唯有电火花被留在了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