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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寂北荒地（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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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夜无虞等人的椭圆飞行盘，日夜不歇地往南而去。
四名弟子又快又稳地驭使着飞行盘。
两名手臂受伤的弟子，在持续地为自己的手臂疗伤。
夜无虞扶着风启刀，不断地为他体内送入灵力。
越过雪涧深渊后，也许是雪域的白天比荒地明亮许多，还兼之出了一点点太阳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夜无虞突然就看到前方两名弟子受伤的手臂，心情悲痛之余，仍有触目惊心之感。
虽然已经涂抹过外伤药，又持续用灵力进行疗愈，但两人的手臂看起来仍然惨不忍睹，皮肉早已残缺不全，焦黑中透着暗红。
灵力虽然可以疗愈内伤，却无法使失去的皮肉重新长出。所以，受伤的手臂，即使伤愈之后，疤痕会是永久的，如同风启刀身上的那些伤。
原来，当初风启被魔火烧伤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想及此，夜无虞愈发难过。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气息已经弱得几不可察的风启刀，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
手臂被烧伤的火棕门弟子见状，忙安慰道：“夜姑娘，别太担忧，等到了黄杨派定能寻到方法让风道友醒过来。”
是吗？可如果……风启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怎么办？此念头一出，夜无虞只觉内心骤然一紧，眼泪又哗哗流出，展现在她面前的人生只透着一片无光的灰暗，就像寂北荒地覆盖着的无边灰雪一样。原来，那样的灰雪，代表的虽然不是死亡，却是最为接近死亡的一种状态。原来，白色不是什么都没有，灰色才是真正的荒寂。
她不敢想，她真的不敢多想。因为有些失去，不是她能承受的。
突然起风了。
无边无际的雪原大地上，一阵裹挟着浓密雪花的旋风突然迎面吹来。风势强劲，雪花迷眼，飞行盘不得不放慢速度。众人纷纷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冷冽风雪。
待风雪过去，在飞行盘后方的一名弟子惊道：“夜道友和风道友不见了！”
正当众人惶然，以为是不是遇到了妖怪时，另一阵寒风，夹带着雪花，吹了过来，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道：“夜姑娘和风公子已由在下带走，他二人的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
待声音消失，夹带雪花的寒风也随即不见。
六人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青松门的一名弟子反应过来，道：“应该是灵鹿！我之前听大师兄说起过，各位不必担心，夜道友和风道友应该是被灵鹿带走了！”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南而去。
却说，刚才夜无虞也抬起手遮挡风雪，等风雪过去，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和风启刀已经来到一个冰洞中。冰洞不算特别大，但最里面，却有一张冰晶石床。风启刀已经躺在冰晶石床上，而她正坐在床边。
夜无虞倍感意外。
这时，一个雪白的身影，缓缓走进了冰洞。
夜无虞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只见灵鹿正慢慢走过来，口中衔着一枝仍在绽放的圣雪晶莲。
灵鹿走到夜无虞前，将圣雪晶莲轻轻放到冰晶石床上，又在旁边吐出一粒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珠子。
夜无虞眼中溢着泪水，惊讶地看着灵鹿。
灵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温和的男子声音在冰洞中响起：“夜姑娘，蓝色珠子喂风公子服下，晶莲用灵火炼化为气状，直接从心口处送入风公子体内，这样，风公子三天后便会醒来了。”
男子声音消失。灵鹿最后看夜无虞一眼，便转过身，慢慢往洞口走去。
夜无虞反应过来，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灵鹿！”夜无虞喊道。
灵鹿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夜无虞。
夜无虞跑过去，抱住了鹿脖子，情绪激动，泪如雨下。
灵鹿的身体微微一震，这次却没有立即走开，只是微微垂下了脑袋。
过了一会儿，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劝慰道：“好了，夜姑娘，快去帮风公子疗伤吧。圣雪晶莲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枯萎了。你也知道雪蟒的脾气，每次去找她，都要被她拉着说上半天。我才刚刚听她唠嗑完，不想再去一次。”
夜无虞这才放开鹿脖子，哽咽道：“灵鹿，谢谢你。”
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道：“夜姑娘，你的谢谢我收下了。快去炼晶莲吧。”说完，灵鹿转过身，优雅从容地往洞口走去，很快就不见了。
夜无虞这才返回到冰晶石床边，拿起蓝色珠子，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居然是鹿角晶髓，忙扶起风启刀，把珠子喂他服下。然后才拿起晶莲，化出灵火开始炼化。
连续用了十二个时辰，消耗了大量灵力，晶莲才被炼化，变成含有极细微冰晶体的白色气状物。
夜无虞解开风启刀的外衫和中衣，将气状物送至风启刀心口处。气状物微微亮起，发出淡淡蓝光，开始慢慢渗透进去。待渗透完毕，夜无虞忙把风启刀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这才让他靠在她身上，继续为他送入灵力。
多亏了灵鹿。
夜无虞心中涌动着莫大的感激，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风启刀肩上，闭上了眼。
在等待风启刀醒来的时间中，夜无虞仔细地想了想自进入荒地后所发生的事。她记得清醒过来之前，心口突然一阵剧痛，但待她醒来后，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所以，那都是幻觉吗？夜无虞边想，边抚向自己的心口，然后发现，原先放在心口的那颗珠子不见了。连忙探向怀中的内袋，结果发现，装珠子的袋子还在，袋口仍然是系紧的，也就是说，只有珠子不见了。
为何灵鹿千叮万嘱要她一定把珠子放在心口的位置？
夜无虞恍然大悟。定是那颗珠子，在关键时救了她一命。当时她就觉得那么鲜红的珠子，根本不像普通宝石。
若非灵鹿的话，现在无论是她还是风启刀，恐怕都已经……
想到如此种种，夜无虞再次热泪盈眶。
已经三天了，风启刀还未醒转。夜无虞知他心脉正在恢复中，原本几近停止的心跳，现在已经恢复跳动，只是，跳得很慢，仍然还很虚弱。
扶着风启刀，为他渡灵力时，夜无虞默默流着泪，忍不住自语道：“风启，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等你醒来，恢复了，我们就尽快回去，之后，我哪也不想去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说的不想回到过去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我也真正明白了，现在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赶快醒来好不好，好不好？”说完，揽在风启刀身前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夜无虞不知道，当她刚开始说话时，风启刀就已经醒过来了。虽然仍然透着虚弱，但听着夜无虞的伤心自语，心里却透着温热。很快，他伸出一只微微有了温度的手，覆盖在夜无虞揽着他的手背上，轻声道：“无虞，我已经没事了。”
夜无虞先是一愣，接着紧紧抱住风启刀，眼泪再次决堤涌出。
“风启，对不起。”过了很久，夜无虞说道。
“无虞，不是你的错。”
“可终究是我伤了你。”
“别难过了。我已经没事了。”风启刀说完，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哭多了是会变丑的。”
夜无虞流着泪道：“丑就丑，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风启刀无奈地笑起，再不劝她了，只轻轻握着她的手，想着他刚才听到的那些喃喃自语，心口热乎乎的，甜丝丝的。
等夜无虞慢慢止住眼泪，风启刀环视冰洞，带着一丝意外道：“这里是，雪域？我们怎会在这里？”
夜无虞于是把他重伤昏迷后的事都说了。
风启刀了然，叹道：“原来，是灵鹿救了我。”
夜无虞道：“不仅你，灵鹿还救了我。”又把那颗珠子的事同风启刀讲了。
风启刀反应过来，道：“原来，你击出黑气后，心口处突然溢出红光，就是那颗珠子的缘故。”风启刀被黑气击中后，并未立即倒下，看到了夜无虞心口处有鲜红的光芒溢出，然后又隐没于心口不见。
风启刀的身体还十分虚弱，需尽快开始为自己疗伤，两人便未多聊。夜无虞不再打扰风启刀，在离洞口不远处寻了地方，也开始修养身体。
***
当夜无虞等人离开寂北荒地后，众人再次来到设有结界的幽暗山道中。
然后，古山白走上前去，将先前夜无虞留下的血团抛至空中，灵剑一挥，取了部分，然后挥出剑法。随着无数道灵力化作的一张剑网扑向前方，结界微微振动后，哗地破开了。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看向还悬在空中的血球。
廖阳上前一步，看着血球，道：“古兄，这是何人之血？居然能破开有血禁术的结界？”
古山白心道，小豆的身份恐怕瞒不了太久了，但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于是道：“此血禁术，是雪杄派的独门血禁术，此血，是雪菁家族之人的血。至于此血来自何人，因事情有些特殊，待此行结束后，我会先向掌门禀明情况，再由各门派告知各位为妥。还请各位见谅。现在大家还是先抓紧时间，寻找邪修踪迹吧。”
除了少数几人，先前看到夜无虞取血，已经反应过来，其他众人，虽是好奇，但鉴于古山白已经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追根究底。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确实不是讨论这个问题。
于是闫敬尘道：“古兄说得有理，此事容后再议吧。此山道想必通往邪修藏身之处，大家务必提高警惕，万分小心。”
说完，众人看向通道内。
狭窄的通道略微曲折，仅够两人并行通过，借着上方山壁间的一线缝天光，通道中透着微弱光亮。
古山白、闫敬尘带头，廖阳、袁佑之、莫石雨紧跟二人之后，带着其他弟子走进了通道内。
走了一段后，上方山壁渐渐闭合，再无一丝天光落下，通道内越发幽暗，众人已经抛出荧石。
很快，通道就到了尽头，前方是黑魆魆的山壁，但左侧出现了另一段通道，此段通道更宽不说，还明显经过人为修葺，因为地面铺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色石砖。石砖铺就的通道，大概就三丈不到的距离，尽头处，原本应该是个高大的洞口，但边缘已经被打磨成齐整的方形，一堵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黑石墙挡在了洞口处。
闫敬尘对两名紫杉门弟子示意，两名弟子上前，合力施展修为，将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了。
洞穴还是之前那个洞穴，只是洞中空无一人，除了一张很大的石桌、宽榻、小桌、石凳等少数物件外，再无一物。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某种油脂燃烧后留下的气味。原先洞壁上的黄金灯台、其他洞口的水晶珠帘，早已不见。不过，刚刚进入洞中的弟子们，也未见过这个洞穴之前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这些。
见洞中左右两侧，还各有两个方形洞口，弟子们分为四组，分别进去查看。
很快，众人又回到外面的洞穴，俱都摇摇头。看来，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邪修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的四个洞穴，有两个里面都置着石床、石桌，看起来像是卧房的样子，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黄杨派的袁佑之道：“邪修动作好快，定是趁我等被阵法和魔火拖住之际，已经逃离此地。”
古山白道：“大家最先集中过来的那个地方，还有另一个洞口，我听风道友说，里面有个巨大的黑气池，应该是邪修的修炼之所。不如这样，我们留下一部分弟子，再仔细搜查一番，其余的人，去那个洞穴看一看。”
众人无异议，留下十名弟子继续搜查，剩下的人，出了洞穴，绕过一座山峰，来到原先就注意到的洞口前，集体进入了洞中。
借着荧石的光亮，穿过通道，来到最里面的空阔洞穴时，众人愕然。
只见占据了洞穴将近三分之二面积的下陷部分，里面长着数十株开着红艳花朵的厌生花。所有厌生花，茎高均超过一丈，开着的花朵硕大如盆，发达的根系同样交错盘结，布满了陷坑底部，全株都在散发浓厚黑气。无数粗壮的长须根，从坑中延伸上来，伸入周围的无数树桩状物体中。
之前在彘奔险境中，见过相似情景的人都对此不陌生，但还是被眼前景象震惊住。其他未见过厌生花的弟子，则个个面露惊骇。
闫敬尘愤然道：“邪修藏身此地，不知究竟多少年，更不知究竟用了多少……生灵，又制造了多少邪魔之气！如此景象，真是令人骇然！”
红枫派莫石雨蹙眉凝重道：“可不是。未曾想到，这个几近被人遗忘的地方，居然为邪修所利用，成了炼制邪魔之气，修炼邪魔之功的纳垢之地！”
古山白看着弥漫在坑中的黑气，却是想着另一件事。先前风启刀告诉他，坑中弥漫浓厚黑气，其中的厌生花隐隐可见。但现在，坑中的黑气并不算浓厚，厌生花基本全株可见，那么，其他的黑气到哪里去了？
古山白将此事说出，众人神色一变。
廖阳道：“莫不是邪修离开前，将黑气带走了？”说完，连自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觉得此想法甚是吓人。此洞穴直径超过五十丈，其中陷落部分的直径超过三十丈，深度大概三丈，若真能将其中黑气全部吸纳带走，这邪修修为得有多高？
众人看着残余的黑气，陷入了沉默。骇然、震惊、细思极恐，种种情绪都体验了一遍。
天完全黑下时，全部人集中到邪修原先的洞府，修整了一夜。
而留在此洞穴的十名弟子也搜查完了，并未有任何特别发现。
之后，众人又在附近一处山凹中，发现了原先不见了踪影的狼群。将近四五十只凶狼，眼睛溢着黑气，烦躁不安地被困在山凹中，不停地来回走动。
黄杨派袁佑之惊道：“此处山凹之前我们前来搜寻过的，并未见到狼群。”
红枫派莫石雨道：“先前估计是设了法术。现在邪修忙着离开，就未来得及弄了。”
又搜寻两天无果后，古山白、闫敬尘、廖阳、袁佑之、莫石雨五人，讨论了一番后决定：先合力将地陷洞中的黑气等物清除，再把估计是从雪域弄来的雪原狼体内黑气净化，并将狼群送归雪域。为避免他们离开后，邪修又返回，最后一件事，便是众人合力，对邪修起居和修炼的洞穴，分别设下结界，并封入阴阳符中的阴符，只要结界被破，阴符被毁，相应的阳符也会消失，这样，便能知晓结界的状况了。
五天后，所有事情都已完成，门派弟子准备返回了。
于是，在寂静的荒地上空，出现了这样一幕：所有门派弟子，驭剑的同时，要么提着一只用灵索捆住、体型已经恢复正常的灰狼，要么两只手各提一只，浩浩荡荡地穿行在空中，往南而去。话说，只见过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像这样左手一只狼，右手还是一只狼的景象，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