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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进入摄影棚的时候Annie的戏份已经开始了。

      透过监视器可以看到她的特写,旁边一个中年女演员在镜头外准备就位。
      周围很安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声响,几乎听不到工作人员的脚步声。

      骆应雯走到角落,拉开拉链将剧本拿出来,然后把背包塞到阮仲嘉怀里。
      “你坐在这里等我,今天戏份不多,应该最迟三四个小时就好,然后我带你周围逛一下。想喝水的话那边门口出去就是茶水间。”

      阮仲嘉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然后点点头接过背包放在一边。
      就见骆应雯站在自己旁边,倚着墙翻开剧本就看了起来,纸面上除了荧光笔划的线,还写了很多笔记。
      垂下来的纸页可以看到字迹很整齐,看着看着,阮仲嘉不禁入了迷,连自己歪着头在偷看都没察觉。

      “很好奇吗?”
      头顶传来骆应雯的声音,然后就见对方蹲下来,将剧本放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小声解释着:“现在要拍的是这一场。”

      修长的手指哗啦哗啦地翻着剧本,“拍戏很多时候不会按照剧本顺序来的,要看剧组调度,今天拍摄的反而是靠前面一点的情节……”动作停下,指向某一页。
      阮仲嘉凑过去,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忍不住皱眉:“……这是要做什么?”
      “哦,那个啊,我今天最后一场要被Annie扇耳光。”

      “你要不要冰敷一下?我问了刚刚那个女生,”阮仲嘉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Annie助手,“她告诉我茶水间有冰袋。”

      数分钟前,骆应雯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镜头。
      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却依然笑着同工作人员道声“辛苦大家了”。
      甚至往自己走的时候,即使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发红的左颊,背着人群,也没有变过脸。
      回想剧本上那页内容,对这场戏该怎么演绎并无详细说明,只有一些简单的动作提示,看起来是要演员自己发挥的,而导演似乎很较真,就这么任由Annie换着角度和站位打了骆应雯好几个耳光。
      阮仲嘉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审视。

      “谢谢。”骆应雯没想到阮仲嘉给自己准备了冰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哇哦好冷!”
      阮仲嘉看着他还能做出傻气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刚刚想得有点多。
      “拍戏真不简单啊。”他感叹道。

      骆应雯换了另一只手抓住冰袋,“嗯?你没看过吗?那你以前来电视城是做什么的?”
      “彩排和演出啊,”阮仲嘉小声说着,视线落在摄影棚里继续拍摄下一场戏的演员身上,“我也不常来,也就每次东华的慈善晚会还有台庆的时候会来一下吧。”

      东华……
      骆应雯留了个心。

      阮仲嘉像是回忆起什么,微微翘起嘴角:“一厂占地最广,晚会基本上都在那里举行的,舞台下面先是我们坐的圆桌,后面才是观众席。
      “有一年我和Joseph坐一起……啊,Joseph就是庞荣祖,他跟我说好无聊,让我跟他偷偷溜出去。”

      只要平时有在看八卦杂志,就算本港名门望族再盘根错节,也必定对他们的名字不陌生。
      庞家幺子中文名就叫庞荣祖。
      没想到阮仲嘉和对方关系似乎很好。骆应雯默默收集信息。

      “然后呢?”
      “我跟他说等我表演完吧,幸好那一年不用穿戏服,只是清唱,下台之后我们就借口去洗手间溜了。”
      骆应雯点点头,又想起他小时候穿着合身西服站在立式麦克风前的样子。

      “那你们去了哪里?”
      “你猜?”阮仲嘉笑着看他,笑起来多了几分稚气。
      “夜游电视城有什么好逛的,我想想,”他倒是认真配合起来,“你那时候还小吧?我猜,应该会去外景区?那里比较吸引小男生。”
      没想到阮仲嘉对他比了个拇指,“哇,你好聪明!”

      怔了一下,主要是骆应雯没想过阮仲嘉会有这种动静,半天下来对方彻底打破了自己原有的印象。
      没等他开口,阮仲嘉自顾自说下去,“可惜那晚没有人拍外景,园区大门上锁了,Joseph又不想回去,于是我们就在去大录影厂的路上那家咖啡店坐了一会儿。”
      “以前筹款晚会挺好看的呀,为什么不回去?”

      骆应雯回忆了一下,观众也挺喜欢看的吧?
      当红偶像为了逃避芥末寿司惩罚不顾形象出尽手段玩游戏、乐坛一哥募捐大跳辣舞、热播剧男主角背着女主角踩指压板,每踩一趟台下捐款加码十万,还有老前辈放下身段的搞笑小剧场表演……

      “我的话还好,顶多就是原本常来家里打麻将的长辈忽然都变得正经起来了。”
      阮仲嘉开口。
      “但是对Joseph来说,这种筹款晚会和参加自己老妈牌友的花式唱K局没什么区别。就是,你懂吗,大时大节老妈把你拉去应酬亲友,大家酒足饭饱开始群魔乱舞,而自己坐在一边无语又想走的心情吧。”
      大概是看骆应雯忍笑的样子很过瘾,他又补了一句,“他说天王去他家唱K都只能蹲在角落自娱自乐——谁会对常常来家里蹭饭打牌的男人有偶像滤镜哦。”

      骆应雯当晚很认真地回覆经理人的信息。
      “阮仲嘉挺单纯的,什么都跟我说,我觉得罪恶感好重,好像在骗小孩。”
      然后经理人说:
      【也许只是因为你笑起来好似一条真诚的傻狗。】
      【请你看看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清醒一下。】

      “笑完了吗?你是不是还答应了要带我周围逛逛?”阮仲嘉歪头看着骆应雯,后者摸着肚子,勉强站起来。
      骆应雯说:“你等一下,我把戏服换下来。”

      咖啡店是原来路边一个不起眼的仓库改造的,旁边的炮仗花果然开满了,沿着屋顶攀爬,密匝匝地盖在上面,热闹得很。
      天气很好,阳光照进大落地玻璃窗里,看起来暖洋洋的。
      “喝什么?”骆应雯推开门,回头微微俯身问。
      阮仲嘉又套上衫帽,墨一样的瞳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抬头看了看餐牌:“一杯热的抹茶拿铁吧。”
      骆应雯闻言走向点单处,阮仲嘉见自己被落下,看了看周围,快步缩进角落里。
      等骆应雯回头,视线在店里逡巡了一圈才发现他躲在一边,不由得微微挑了下眉,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
      阮仲嘉作势要掏钱包:“抱歉,我刚回来,只有现钞。”
      “没事,我请你吧,你婆婆还派利是给我呢。”
      “好,谢谢了。”
      几台磨豆机持续粉碎豆子的声响此起彼伏,新鲜萃取出来的咖啡香气四溢,穿着便服的、做好梳化的、造型夸张的电视城艺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这边B057和D102送后制部的可以了。
      David的Hojicha latte可以了——诶听说你小子去了巴厘岛过年啊。
      许小姐的大杯Americano做好了——好久不见,大美女新剧很好看哦!
      芳姐电话下单的flat white做好了。
      葵涌林嘉欣的热牛奶可以啦。
      ……
      Keith——
      骆应雯应声到取餐处拿了咖啡,回头朝阮仲嘉下巴一扬,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咖啡店。
      门上挂着的铜铃撞出清脆的丁零当啷声。

      阮仲嘉依依不舍地驻足欣赏了花丛好一会,才动身沿着咖啡店一路往电视城深处走。
      大概前几天寒潮来袭过,今天没那么冷了,捧着热饮走在路上让人神经都放松下来。
      他抬眸,看了看骆应雯的侧脸:“你的脸还有点肿呢。”
      “小case,回家再敷一下就好了,常有的事。”
      “怎么,你经常要演被打的角色吗?”
      骆应雯笑:“那倒没有,以前什么电影都拍,前几年黑.帮警匪片扎堆,有些打架的镜头,或者危险的动作戏份,很容易受伤的。”
      “你还拍电影啊?我以为你只拍电视剧呢。”阮仲嘉抿了一口热饮,“你确实长得像演电影的。”
      “哦?”骆应雯扭头朝他笑,“长得像演电影的是怎样?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我可没这么说。”

      阮仲嘉视线颇不自然地移开,咳了一声。
      为了掩饰,他又说:“嗯,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好适合演那种……的角色,例如《情系海边之城》*,又或者《钢琴战曲》*,总之、总之就是给人强烈的破碎感的,就像……”
      “就像一直在克制着情绪,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拼命压抑着悲伤的角色吗?”
      骆应雯想到《情系海边之城》那个穿着陈旧的绿色卫衣,毫不犹豫地拔掉警察身上的配枪往自己头上扣动扳机的男人,也想到《钢琴战曲》里那个一脸悲伤地走在废墟里的钢琴家,那都是难得一遇的角色。
      看着眼前人认真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免感触。
      阮仲嘉甚至连自己演过什么角色都不知道吧。
      真好啊,在阮仲嘉这种人眼里,演个好角色似乎易如反掌,又怎么会知道像他这种人光是拿个《念念》的主角已经费尽力气了呢。

      “你这样夸我真的好吗,都是很难演绎的角色啊。”骆应雯还是眯起眼,似笑非笑,“都是角逐奥斯卡的诶!”
      “那,或许你可以努力一下看看啊。”
      如果人生是仅凭努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了。
      骆应雯看着他冻得微微泛红的鼻尖,偏过头不以为然地笑笑。

      两个人闲散地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意外地没有冷场。

      “这是一厂吗?怎么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阮仲嘉不由得驻足。
      “前两年刚翻新,”骆应雯跟着抬头,其实他没进去过,只是平时习惯了从旁人闲聊的内容收集信息,“你有多少年没去过了?”
      “有八九年了吧,我很早就出去读书了。”阮仲嘉掏出手机,“等一下,我拍个照片。”
      骆应雯没说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结果阮仲嘉只是横着竖着各拍了一张就完了。

      “你有看过我登台吗?”
      “有啊,不过只看过电视上的,我一个朋友是戏迷,他倒是有去剧院看演出的。”
      骆应雯一边讲一边斟酌对方神色。
      关于阮仲嘉的过往,他也不过是雾里看花。

      毕竟十年前社会风气不一样。

      要说阮仲嘉五六岁唱个子喉什么的,软软糯糯往台上一站,小大人一般,观众只会觉得可爱,是个萌娃。
      但是长到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是发育的时候,喉结突出,抽条一样的身材,偏偏做全套旦角的扮相,哪怕唱得再好,底子里依然是个男的。
      大众对艺术的接受程度本就有滞后性。
      众说纷纭,有打趣的,也有说话特别难听的。
      “人妖”、“乸型”、“死基佬”、“心理变态”,“睇得出好恨做女人*”……
      铺天盖地,和网暴没什么区别。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要是特地上视频网站搜索,还会看到不少时间标注是“10年前”左右的影片,古早的清晰度,像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一样,不受时空限制将恶意延续。
      阮仲嘉有看过吗?他回来有什么目的?他还会继续戏曲生涯吗?
      全都不知道。

      “啊,那时候我确实唱得挺好的,”阮仲嘉仰脖将最后一口热饮喝完,“可惜后来变声毁了。”

      那是骆应雯第一次觉得不知道给什么反应好。
      就好像自己小心翼翼不要触碰到别人的伤口,结果伤员唰一声把纱布揭开,露出鲜血淋漓处,还说,你看,挺疼的吧?

      他点的是冰美式咖啡,走路时垂着手,手指就从上抓着杯盖边缘。很自然的拿法,此刻却让他思考,要不要换个手拿顺便喝一口缓解目前的尴尬。
      没想到阮仲嘉毫不避嫌,继续说,“结果完全度过变声期之后发现其实影响不大,可能小时候嗓音偏清脆,长大之后戏路反而阔了,还能唱沉稳一点的声调——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去了加拿大。”
      确实,阮仲嘉日常说话声线虽然好听,但很明显是男声,很难想象现在的他唱戏会是什么样的。
      “可以唱一段吗?”
      骆应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大着胆子就问。

      电视城太大了,大门处就有按时段出发的高尔夫球车绕行园区,为赶时间的艺员行个方便。
      此刻一辆车载着几个高层从两个人身边穿过,树叶随着卷起的气流沙沙作响,将话题切断。
      阮仲嘉看了看车上的人,戴着太阳眼镜,目光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
      过客而已。

      “抱歉,不可以呢。”他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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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稳定更新,走过路过求个收藏>_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