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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封信·惊蛰 ...

  •   我蹲在图书馆最后一排书架前,指尖拂过书脊上细小的灰尘。斜阳穿过百叶窗,在《天体物理学导论》的烫金标题上切出明暗相间的光带,像极了那天他素描本上未完成的星轨。

      铅笔突然从指间滑落,在寂静中敲出清脆的响。我慌忙去捡,却看见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那支2B铅笔。抬头时撞进一片琥珀色的光晕里,他校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锁骨处沾着铅笔灰。

      "同学,你的笔。"声音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漫过鹅卵石。我注意到他虎口有块靛青色墨迹,像是钢笔漏墨时仓促擦过的痕迹。

      那支铅笔从此再没削尖过。我用玻璃罐装着它,连同第一封信的草稿——信纸是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的方格页,铅笔字被掌心的汗晕开,模糊了"图书馆"三个字。

      当钢笔在洁白如雪的信纸上洇开第三个墨点的时候,宛如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绽放在纸面之上,我凝视着这渐渐扩散开来的墨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之感。最终,我还是决定放下手中这支父亲送给我的派克金笔。

      我将手伸进笔袋的最深处,仿佛探寻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宝藏一般。经过一番摸索,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支略显陈旧的 2B 铅笔。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木纹表面依稀可见那些曾经留在图书馆地砖上的细微划痕,这些痕迹犹如岁月留下的印记,记录着它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窗外,雾气凝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伸出食指,轻轻地在玻璃上划过,指尖所到之处立刻显现出一道透明的轨迹,如同一条蜿蜒前行的小溪流。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起他当时的姿态和动作,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开始模仿他的样子转动手中的铅笔。只见铅笔在我的指间灵活地旋转起来,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流星。尽管笔杆上残留的温度早已被绵绵不断的春雨所浸透,但每当我紧紧握住它的时候,掌心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与这支铅笔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致画星星的人:

      今日,我在阅读《时间简史》时,特意在第 87 页处夹入了一片金黄的银杏书签。当你来取这本书的时候,不经意间,你的发梢轻轻扫过我的手腕,那一刻,仿佛有一阵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与此同时,因为静电的作用,那枚原本静静躺在书页中的银杏叶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突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也许,此时此刻,我应该鼓起勇气告诉你,就在上个周三,你遗落在天文台的那本素描本里,最后一页所绘制的那幅美丽绝伦的玫瑰星云……”

      橡皮擦咕噜噜地朝着桌角快速滚动过去。我的心猛地一紧,慌乱之中急忙伸手捂住那张信纸,似乎只要这样做,便能掩盖住那如鼓点般急促的心跳声。

      此时,窗外的玉兰树正被微风轻轻吹拂着,枝叶沙沙作响。洁白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其中一片恰好轻轻地覆盖在了信纸上“玫瑰”这两个字上面,宛如一枚纯净无暇的白色邮戳,为这份尚未完成的告白增添了一抹浪漫而神秘的色彩。

      手中握着的铅笔笔尖在写到“星云”这个词之后,突然毫无征兆地顿住了。它在纸面上划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螺旋图案,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然而,这封饱含着深情与羞涩的信件注定无法寄出,就如同他放在抽屉深处的那个素描本一样——里面画满了那些未完成的星轨图,它们永远都停滞在了即将圆满却又始终差那么一点点的关键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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