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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半夜不见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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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浣洗间内淙淙的流水声,白止止摸了摸嘴唇,忍不住回想起炎临微末低头的那一幕,恍惚之间,仿佛唇瓣上面还温存着不必言说的情意,惹得他不自觉地牵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虽然他总是对炎临微末的亲吻欲拒还迎,但他仍贪恋这种亲昵接触,他深觉每一次都好似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颗蜜糖,即使这蜜糖早已融化在心里,也有无尽的甜度值得他去回味。
于是趁着炎临微末洗澡的工夫,沉溺在甜味里的白止止红烫着面颊,偷笑了好一会儿,随后不知是因羞涩,还是单纯的欣喜若狂,竟又爬到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边笑边抱着被子打滚,直到滚得有些气喘才停下来,接着再继续傻笑。
等心悦够了,白止止撩开被子,闭着眼深深地缓了一口气,却不想甫一睁眼,竟然正对上一张微微笑着的俊脸。
白止止不清楚炎临微末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床边,一时间有些无措,僵持的笑颜也顿时变得窘迫,他稍稍动了动眼珠瞄向一侧,恨不得能立刻找到一个藏身的地缝。
可惜他飘忽的视线还未来得及落实,炎临微末便突然间俯低身子,并把两手臂撑在他肩膀两侧,用灼热的目光盯紧他,似乎在等着他解释一下方才滚床单的原由。
白止止无言良久,随即喉头一动,似是想到了对策,蓦地扶额苦叹道:“哎,今天好累呀,我刚才竟然睡着了,我是不是又梦游了?”
他说着,还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唯恐炎临微末看不出他在故意掩饰什么。
不过,看在白少爷费心表演的份上,炎临微末颇识趣地配合道:“是吗,原来刚才止止是在梦游啊。”
白止止心虚地附和:“是啊,是啊,梦游呢,我,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有……”
随着炎临微末话音一顿,白止止悬着的心终于堪堪落下,可哪承想下一刻,炎临微末突然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止止只不过是抱着我,一直在床上滚啊滚……而已。”
眼瞪成铜铃的白少爷:“……”
冤枉啊!我刚才明明抱的是被子!是被子呀!
炎临微末不依不饶,就势贴近白止止耳边,暗沉着嗓音问:“不知止止是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否说给我听听?”
“我梦到,梦到……”
耳侧温热的气息袭来,白止止招架不住,本能地绷紧着身子,舌头也一个劲儿打结,待吞吐半天,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块石磨,一直转着圈,滚……啊滚……”
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解释,炎临微末惊奇地扬了扬眉峰,心中突现不好的预感,于是忍不住追问:“那止止在梦里抱着的是……”
白止止:“一头……驴……”
炎临微末:“……”
什么?!你确定我在你梦里扮演的角色竟是一头……拉磨的驴??而不是让你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意识到自己编的梦太过离谱,白止止忙岔开话题:“那个,时辰不早了,你腿上有伤,需要多休息,我们睡觉吧,一会儿其他宿舍里乒乒乓乓响,该吵得我们睡不着了。”
话刚说完,白止止便推开炎临微末,然后匆匆起身,佯装忙碌地打理着床铺,时不时地觑过那面光洁厚实的胸膛,红着脸提醒道:“你,你把寝衣换上,别老是穿成这样在宿舍里游逛,容易,容易着凉。”
还容易让本少爷胡思乱想……
炎临微末兀自站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白止止,闻声,也仅是乖顺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赤着上身,边去寻什么东西边应声:“衣服等会儿再换,睡觉之前还需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白止止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炎临微末把宿舍的灯闸拉下后又朝他走来,眼波流转间,白止止忽然发现,炎临微末的手上攥了一条腰带。
大晚上的,一条腰带能做什么?
脑海里蓦地冒出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白止止红烫着耳根,下意识往床头缩了缩身子,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你这是……防我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抱着你滚啊滚,我抱得是被子,被子啊!
炎临微末坐在床边,很自然地伸手,覆上白止止微微肿胀的脚腕,然后安抚性地轻轻揉着:“我不是在防止止,只是如今八卦楼内如此多的木傀儡,这些修士又驾驭不了,万一我睡下后没有抱紧止止,而止止恰巧梦游,我怕止止会被外面的木傀儡伤着,所以……以防万一,这几日恐怕要让止止受委屈了。”
许是自知手心里有茧,炎临微末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紧顾白止止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一时分神,弄疼了白止止。
而白止止似乎颇享受这种肌肤贴合的感触,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委屈,把我绑床头也好,其实我也担心自己梦游时会做出了不得的事……”
就比如说,抱着你滚……啊滚……
白止止目光真诚又携着一丝胆怯,炎临微末与他对视后,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于是等白止止乖乖躺好后,他心疼地轻拂过白止止鬓发,柔声道:“若是痛了,或哪里不舒服,止止一定要告诉我。”
“不打紧……”
白止止虽这样说,但随着炎临微末手上的动作,他还是很不舒服,不过倒不是手腕被绑痛了,而是因为炎临微末绑他时的姿势有点怪,使得两人上身之间的空隙骤然减小,此刻的炎临微末几乎是紧紧贴在白止止身上,一旦白止止稍稍歪头,怕是能啵一口亲炎临微末侧脸上。
炎临微末察觉到白止止身子微微有点打颤,连忙稍稍支起身,投来担忧的目光:“止止,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没事……”
许是炎临微末的元炁属性为火,白止止觉得自个儿快被对方引燃了,他不敢正视炎临微末,只僵硬地歪着头,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安抚的字眼,但心里却仍在歇斯底里地呐喊——
这床铺也不小啊,你非得以这般架势绑我吗?能不能别骑我身上啊!!
炎临微末听不到白止止躁动的心声,等绑好后,他顺势在白止止耳边施了助眠的咒法,并轻声抚慰:“安心睡吧。”
白止止本来心弦紧绷,但随着咒法生效,他突觉整个人就像躺在平静的水面上一样,紊乱的心神渐渐平息,眼里心里装着的也不再只有一个人,于是今早他大表哥留给他的纸条终于在他脑海里抢占了一席之地。
怎奈他刚作势开口,打算向炎临微末说出纸条的事,没承想,眼皮却如千斤重似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紧接着不过眨眼之间,白止止便沉沉地睡下了。
炎临微末再次查看过白止止手腕上是否出现了勒痕,又控制不住地松了松腰带。
随后等凝视过白止止的睡颜,炎临微末心下一动,不自觉低头,浅浅吻过白止止鼻尖,接着触碰过白止止唇瓣,笑着开口:“真可爱……”
可爱的白少爷今夜难得睡得香甜,没有陷入乱七八糟的梦境。
但不知过了多久,白止止半寐半醒间,恍惚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而且声音有时听起来很遥远,有时近得就像是在他心里发出的一样,他禁不住皱眉,越发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棋局,帮帮我,帮我窥探一次天机,我想知道他的结局……”
“告诉我,他的结局……”
“止止!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最后一句犹如一记刀斧,猛地敲击过白止止心口,白止止大惊,骤然睁开的眸子里溢满着恐惧。
他或许一时记不起那飘渺声音的源头,但最后留在他耳边的这句急迫的提醒却是由他自己喊出的,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咚咚——
两下短促的敲门声将白止止从恐惧的漩涡里拽了出来,他稳了稳心神,待转头一看,这才发现炎临微末并不在寝室。
而宿舍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后似是有些着急,又匆匆叩了两下门。
白止止准备起身去开门时,一霎拖拽感袭来,令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还被绑在床头。
可外面的人仍在焦急地叩门,白止止心急之下试着挣了挣手,所幸炎临微末没舍得绑紧,只是系了个活扣,白止止仅稍稍挣扎了几下便脱离了束缚。
“蓝逗表哥?”
看到门外的人后,白止止有些惊讶,接着将目光掠过蓝逗,扫视着楼道两侧,但并没有看到炎临微末的身影。
蓝逗显然等不急了,声色急切道:“止止,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睡呀,不是约好子时末见吗?对了,渣兄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他……”
这么晚了,末渣渣会去哪里……
不等白止止把寻找炎临微末的视线收回来,蓝逗又催促道:“算了,我们给渣兄带一份回来吧。”
白止止生疑:“带一份?带一份什么?”
蓝逗此时已顾不得解释,推着白止止进了宿舍:“别问了,快换上衣服跟我走,再晚就错过……”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蓝逗无意间瞧见那条仍然绑在寝室床头的腰带,不禁微微一怔,接着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过白止止,继续说着方才未完的话:“……天时地利人和……”
没过多久,在水里飘着的白止止终于知道他大芋头表哥说的“再晚就错过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意思。
八卦楼西南角的结界被木傀儡砸开一条巴掌大的裂隙,这两日虽持续修复,但还留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缺口。
若是不强行撕裂结界,一般人是不可能从这么大的缺口离开或闯入八卦楼,但蓝逗却可以。
任何防御性的结界只要有缝隙,哪怕这缝隙小到肉眼难见,蓝氏的水佩冰魄也可以此缝隙为中心,细水长流地覆盖整面结界,如此凝成水帘助自家主人脱困。
不过蓝逗不必等到自家的传家宝将八卦楼的结界全部覆盖,只要水佩冰魄融出一个足够他通过的通道,他就可以离开八卦楼,然后再利用传家宝给自己周身镀上一层水膜,便可借水道避开学苑里的探视咒法,从而一举进入好饭堂,与他的糖醋里脊再续饭缘。
蓝逗自以为只有他这天选头脑才能想到这办法,殊不知,炎临微末早就料到他会借助水佩冰魄离开八卦楼,只不过炎临微末不曾料到离开八卦楼的竟然不止蓝逗一个人,还有被蓝逗生拉硬拽的白少爷。
而蓝逗也没料到,那水帘消失之前,学苑内竟然还有两个借机离开的学生,其中一个就是他那位冷若冰霜的舍友,陶鉴风。
“你俩在偷吃东西。”
好饭堂后厨,刚吃了三分饱的蓝逗见有人推门闯入,忙不迭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红烧肉,等噎得翻了个白眼后才看清来人,接着倨傲地扬了扬下巴,颇有底气地开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偷吃东西了,我们明明在光明正大的吃好不好。”
“光明正大?”陶鉴风扯了下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冷笑。
蓝逗理直气壮地挺起肚子:“对啊,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好饭堂?”
陶鉴风没有作声,或者说,根本不屑于答复。
不过蓝少城主不在乎对方给不给回应,只自问自答道:“这里既然是好饭堂,那我再问你,好饭堂是做什么之地……不就是食堂嘛,既然是食堂,那就是给学苑学生吃饭的地方,我们是不是学苑里的学生?当然是了,既然我们是学生,那我们吃自家学苑里的饭,怎么能算偷呢?”
陶鉴风微微一愣,紧接着,不耐烦地压低了眉宇:“好,既然辨不清是否是偷,就交由学苑定夺吧。”
蓝逗一看陶鉴风要去告状,心里慌乱一瞬后当即跳到对方背上,仗着体重优势来了个泰山压顶,死死搂住陶鉴风脖子的同时,还趁着陶鉴风讶然张口的瞬间,随手拿了块糕点塞在了陶鉴风口中。
陶鉴风挣扎着,咬牙切齿地喝道:“放手!”
“不放!”蓝逗不甘示弱,威胁陶鉴风,“你要是敢去告发我们,小爷我就说你是我们同伙!反正你也吃了东西,你赖不掉的!”
“你……”陶鉴风从未遇到过这等无赖,气得辱骂一句,“无耻之徒!”
听到这四个字,蓝逗眉头一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小爷我无耻?!陶鉴风!!你可以说我胖,就是不可以说我无耻!我怎么就无耻了,小爷我自打进了这学苑,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如今的我都瘦了整整半斤了,半斤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长半斤肉有多么不容易吗?还有止止……咦?止止,你躲那么远干嘛?”
蓝逗看了眼远离他俩的白止止,继续对陶鉴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拳头:“你看止止,瞧学苑把孩子欺负的,以前止止是怎样的肤白貌美,如今这小脸黑的,我都找不着他在哪儿!”
陶鉴风:“……”那是你眼瞎!
白止止:“……”有没有一种可能,表哥你找不到我,是因为……没有点灯……
“当然,黑不黑不是重点,重点是止止也瘦了!是不是啊止止?”
白止止悄悄捏了捏自己脸蛋,又摸了摸自己肚子,心说,其实我呃……胖喽……
迟疑须臾,白止止算是实话实说道:“是啊,末渣渣一直说我瘦……”
天天劝我多吃饭。
“你听听,我们俩瘦子吃学苑一口饭怎么了?你忍心看着我俩再继续瘦下去吗?嗯?你说话啊!说话!”
陶鉴风:“……”
我他妈的都快被你勒死了,怎么说话?!
见这俩人斗得难舍难分,白止止正欲上前劝解两句,可就在这时,一阵寒意倏地涌上他心头,似冰锥般刺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白止止捂着胸口,低头痛吟一声,而等他再抬头时,铺天盖地的黑暗犹如潮涌的墨汁,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路经的一切,包括蓝逗和陶鉴风。
眼见着这俩人即将淹没入黑暗里,白止止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蓝逗他们,谁料他指尖触及暗潮的瞬间,刺骨的疼痛猛地扎进他指端。
白止止吃痛,惶然收手,随即只见整个手指都被白色的冰渣所覆盖,霎时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极寒的暗潮汹涌扑来,白止止顾不得冻伤的手指,慌不择路之下,他一时间也不管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只本能地往后撤退,然后依着方寸的亮光,向着不知名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