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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想做船长夫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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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临微末推门的瞬间,瞳仁里曾闪过一抹探视的咒痕,等仔细巡查过客房里面的一切,断定并不需要处处提防后,他这才放心让白止止踏进房内。
所以现下突然与白止止撞了满怀,炎临微末不明状况之下,第一反应自然是诧异,不过他仍是下意识拥紧白止止,安抚着摸了摸白止止的后脑勺。
然而这番安抚也没有使白止止缓和紧张的神色,白止止兀自如惊弓之鸟般往身后看去,但此时,与他视线相接的地方就只有一道屏风而已。
炎临微末觑过白止止的神情,不需白止止解释什么,他便很快意识到,白止止那惶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屏风上面,而是穿透屏风,径直凝视着屏风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古旧的棺材,方才的闷响正是棺木因腐朽而导致棺盖下陷时传出的。
“止止别怕,那棺木里面什么都没有,这间客房里之所以有棺木,无非是这客栈供死人留宿,没有供活人歇息的床榻罢了。”炎临微末说着,释开白止止,然后五指搭上白止止的手腕,示意白止止随他上前。
可白止止不知想到了什么,在炎临微末转身起步的一瞬,他忙反手拽住炎临微末,难掩慌张地开口:“我不是害怕棺材,我是看到……”
话音一顿,白止止眼前重又浮现出他进入内室后看到的画面,惹得他喉咙一紧,再出声时,音色都微微打颤,“我应是又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那棺材底部冒出许多荆棘,也许是因为……我忘不了树林的遭遇吧。”
听到这句话,炎临微末一对平静的眉眼间突然溢出不已察觉的警惕,他转眸看向内室,紧接着,手心里隐隐涌现出一个阵盘。
而随着阵盘上的火光流转,一道小型的结界正从棺材底部渐渐蔓延向上,如淬火的渔网笼罩住整个棺木。
怎料当结界成型的刹那,心口的钝痛倏地袭来,炎临微末忍不住呛咳了几声,元炁大伤下,他再也撑不住掬起的法印,那道结界上悬刻的火符转而也单薄了几分。
“末渣渣!”
眼见着炎临微末呛出一口心血,白止止突觉心尖上被狠狠拧了一下,上一刻还沉积心头的恐惧转瞬便被百味杂陈的情愫所湮灭,他无措地擦拭着炎临微末嘴角溢出的血渍,携着哭腔开口:“你怎么会伤得这样重,你,你会死吗?”
白止止这话虽问得直白,但难掩忧心,炎临微末听罢竟还有心力笑了一声:“放心吧,异域他乡的,知道止止不容易把我托运回去,我不会死的,再说了……”
话音稍顿,炎临微末趁机拥住白止止,把下巴往白止止肩头一搭,在其耳边轻声道,“我还没成亲呢,舍不得死。”
白止止一颗心都在担忧炎临微末的伤势,就算是听出炎临微末话中的意有所指,他也没心思与其打趣两句,只小心翼翼地抱住炎临微末,慌张道:“死不了就好……末渣渣,我扶你去歇息一会儿吧,你好好在棺材里躺着,我守着你,等什么时候你好些了,我们再离开。”
自打一脚踩上天籍阁的阵法后,炎临微末心里一直不踏实,若不是以他现下的状态并没有把握带白止止安全离开,他是决意不会在这家客栈久留,当然也不会让本就害怕的白止止为他守望。
“我没事,咳咳……”炎临微末站直身子后,抬手扶过闷痛的胸口,等强压下喉口的血气,故作轻松道,“止止累了一晚上,这棺木虽不是容身的好地方,但勉强可以用来睡觉,我已在棺木周围设下阵法,足以安护我们一个时辰,止止不必再担心会有异样,我在棺木旁守着你,你安心睡吧。”
白止止知道炎临微末习惯于护着他,他没有张口反驳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蹙起的眉宇间有难以言说的感伤,但也有被一人捧在手心的心喜,而就是因为这份心喜,如今的白止止胆子虽不大,但也有拼命护住一人的底气。
一刻钟后,说要守望的白少爷果然恪尽职守地站在棺木前,即使两眼里布满着红血丝,他也没有闭上饧涩的眼帘,始终持着一副要守着心上人直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不过炎临微末看得心疼,待打量过仅供一人躺平的棺木后,他往一侧移了移身子,然后伸出手轻轻戳了下白止止腰窝,等白止止回头看他时,他用央求的语气小声问:“止止,你也累了,有这结界在,不如……一起躺会儿吧。”
“算了,这棺材狭隘,两人一起睡会不舒服。”
白止止拒绝得干脆,但见炎临微末听到这话后渐渐落寞了神色,甚至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扁下了嘴,于是看在炽焱神君受伤且不易再受伤的份上,白止止忙软下声音,应道:“好吧,一起睡。”
然而这棺材内的空间比白止止目测的还要小,所以接下来,躺在炎临微末身侧的白止止只能用手臂僵持着身子,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动便压上炎临微末胸口,惹得炎临微末又加重了伤势。
可炎临微末倒是完全不在意伤势,他觉察到白止止有意支起身子后,只稍稍用手覆上白止止后背,便瞬时抱得美人入怀,并在白美人下意识起身的一瞬,哄骗道:“方才好冷,现下抱着止止,倒是暖和了许多。”
白止止感受着炎临微末的体温,虽然没有感受到一丝凉意,却依旧信以为真,当即整个人贴在炎临微末身上,紧紧地抱着炎临微末。
此时,四下除了阴风拍打窗柩的响声,就只剩彼此交换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觉得这气氛沉寂得有点过分,炎临微末或是闲聊或是认真地问了一句:“止止,一年后,你有什么打算?”
白止止从未想过一年后的事,毕竟他与炎临微末的婚约就在一年后,他之前虽然鲜少出门,但也知道帝宗为何要与御仙盟联姻,不过是想拿他压制御仙盟势力罢了,所以在白止止想来,无论他是否有未来的打算,到时候只要进了炎临世家的大门,他肯定就被关在帝宗仙门内,连出门都是奢望吧。
轻轻叹了口气,白止止掩下内心的怅惘,轻声道:“没有,没什么打算。”
炎临微末似是听出他话里的失落情绪,将他揽紧了些,语气坚定道:“我有,等一年后,我想驾船行遍混沌大陆,到时候可以边游览山河,边行侠仗义,止止,你知道吗,其实不止蓝巨城,好多地方的美食都很有特色,到时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你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白止止起初听得心不在焉,但当他听完最后几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才开腔问:“我,我也能跟着你游览山河?”
炎临微末微微低头,恰对上白止止染上喜色的眸子,真诚地应他:“当然了,止止难道忍心让我一个人独自驾船游逛吗?怎么也需配个船长吧。”
白止止越发惊讶:“你的意思是……让我当船长?!”
“嗯。”
炎临微末没有过多的言辞,就只是轻轻的一声答复,可不知怎的,这一刻,白止止像听到了千言万语,而紧接着,这万千真心话便汇成炎临微末眸子里的光,这光像是一团火焰,照在白止止眼里、心里,埋藏在他心底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明亮了许多。
可就在白止止控制不住地想要扬起嘴角时,没想到,炎临微末忽然话锋一转,又不老实地挑逗他:“怎么,止止不想当船长?难道是想当……船长夫人?”
那团照亮心底的火焰似乎转眼扑在了脸上,白止止顶着一张燃红的脸,避无可避地呆讷了片刻,随即忙低下头,想掩饰住无措的羞赧。
谁知棺材不允许,这样狭窄的空间下,白止止一低头便撞上炎临微末胸膛,咚的一声闷响也不知是相撞的声音还是心动的回声,反正白止止一张脸更红了。
“我没有,你,你又胡说……”白止止小声嘟囔一句,旋即似是怕炎临微末又撩拨他,慌忙转开话题,“末渣渣,这一路走来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树林,你不是在启碇学苑吗?难不成你也大半夜跑好饭堂偷吃,然后被当成耗子传送到了这里?”
听到这句问语,炎临微末脸上的笑意褪去,若有所思地道:“我没有去好饭堂,我是无意间触动了天籍阁的阵法,才被送到了这里。”
“天籍阁?”白止止重复过这三个字,心里的恐慌顿时被放大,他没有继续追问末渣渣深夜前往天籍阁的原由,只惴惴不安地道,“我之前做过一个噩梦,梦见整个天籍阁被荆棘围困住……”
“荆棘……”
白止止没有在意炎临微末的低喃,他一心回想着之前的梦境,自顾自地道:“这段时日,我总是会在梦里看到一片血红的荆棘,有时候,我还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着……魁……我在想,是不是除了尸婆作祟,还有一个叫魁的大妖也在祸乱世间,我们遭遇的这一切说不定是与这妖物有关……”
说到这里,自觉解开疑惑的白止止眸光一亮,忍不住问:“末渣渣,你听说过魁妖吗?”
然而他等来的回答却是——
“混沌大陆从未出现过魁妖……”
炎临微末一句看似淡淡的回应却如飓风般吹过白止止心底,令他方才松开的心绪转瞬又变成了一团乱麻,他摸不着头脑地愣了片刻,落寞着神色道:“那便只是梦而已,是我想多了。”
炎临微末没想到自己模棱两可的答复会让白止止陷入愁境,他笑颜抬手,轻轻捏了下白止止脸庞:“止止身负神脉,你的梦又怎会只是梦而已,我刚刚只是突然想到,多年以前,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故事中没有出现过魁妖,但是出现过魁魔,而这魁魔最擅长的招数就是……百里生荆。”
最后四个字落地时,一股阴风蓦地吹开了房门,惊得白止止身躯一颤,顿觉森森寒意又从指尖蔓延向心尖。
沉吟片刻,白止止缓了一口气道:“我去关门……”
炎临微末拦住他:“你待在结界内。”
清冽的声音尚还留在白止止耳边,炎临微末却已经翻身离开了棺内,随后,白止止心绪不宁地扒着棺沿,边咂摸着炎临微末的话,边忍不住忆起一颗被荆棘包裹的心脏。
思绪紧绷间,直到炎临微末把门关上,白止止才动了动僵住的口舌,隐隐后怕道:“百里生荆?我们在林中遇到的是魁魔吗?……可是,不是说十年前魔界消亡后,除了尸婆下落不明,各郡仙门已将其余作乱魔头尽数铲除,那这么厉害的魔头为何之前没有被仙门发现,又为何会突然现身,难道只为欺负我们几个启碇学苑的普通学生?”
不至于吧,那魔头差点把炽焱神君逼得耗损尽元炁,怎会是欺软怕硬,无聊生事的性子,除非我们几人之中有让这魔头记恨的人……
念及至此,白止止忽地冒出一个惊惶的念头,他讷讷地看向走近的炎临微末,丝毫没有察觉到脚边那一从棺底冒出的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