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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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诡谲的噩梦里，一片野蛮生长的森林追捕着奔逃的梁臾。她一直在跑，没命地逃，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全身骨头都像被重新拼接般疼痛，一呼一吸都疼得锥心。
她太累了，脚步虚浮、胸口起伏，几度想要停下，可每当她感到疲惫，稍加迟疑，悬在头顶的狰狞枝条便骤然劈下，将霍云轩被划破的脸颊狠狠烙在她的视网膜上。
眼前一片刺目的红，她不得不继续逃。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早已忘记了时间，身体的不适也渐渐麻木，可她不敢停下来，不是畏惧成为森林的猎物，而是惧怕那张破碎的脸。
不能停，她要找到霍云轩。
鲜活的，温热的，还会笑着叫她“小鱼”的霍云轩。她不想再看见那个血肉模糊的黑洞洞的眼神。
这是她一个人的荆棘丛林，身畔杳无人迹，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指引她，在呼唤她的名字，有时那声音还很像一阵风，安抚她的焦灼。
是霍云轩吧，一定是霍云轩在森林外等着她。
她几乎要崩溃了，却仍在咬牙前行。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额间痒痒的，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拂过。
耳边的林海倏然沉寂，奔腾如潮的梦境在一瞬间退去，余光之中，有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逃出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噩梦的惊悸尚未消散，映入眼中的是一双俊丽的丹凤眼，亲切又庆幸。
一定是云轩吧。
“......云轩？”她唤他，嗓子哑得过分。
眼前的男人愣了愣，然后俯身贴近，声音低而温柔：“我在。”
终于醒了，终于逃出来了！霍云轩，活生生的霍云轩！她就知道，他没死！
她鼻腔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可高烧带来的虚弱与神经的过度刺激让她根本无力维持清醒，她只来得及说一句“终于找到你了......”便又沉沉地睡去。
林嘉燊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容，轻轻勾住她的尾指，如同那次在救护车上一样。
他垂下眼，默默应了一句：“你终于睁开眼看看我了。”
虽然你想看见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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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林嘉燊依旧日夜守在梁臾病床边，几乎寸步不离。
医生说，她现在的状况，首要目标是修养好身体，不能再经受刺激。
这个建议于林嘉燊而言，也是一副疼痛入骨时的麻药，暂时麻痹了内心的负罪感，合理化自己假扮霍云轩的行为，极力对自己掩盖那份见不得光的私心。
他变着花样熬粥，每一碗都细心吹凉，哄着她一口口喝下。煮得最多的是艇仔粥，是霍云轩的偏爱。看着她安静地吃着，林嘉燊心里那份酸涩便悄然弥漫开，像粥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真实的自己。
有天梁臾趴在床头，轻声问他：“你每天都陪我喝粥，会不会很无聊？”他立刻笑着摇头说不会。
可第二天，他竟单独给自己带来了一份筑城辣子鸡，坐在她床边，故意吃得一脸满足，仿佛乐在其中。那辛辣灼烧着他的胃，带来整夜辗转反侧的剧痛。
爱吃辣的也是霍云轩。
林嘉燊觉得自己很可悲，可每次一看见梁臾的笑，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只要她开心，一切都无所谓。
晨光熹微，胃部的不适渐渐退去，林嘉燊起身收拾妥当，在院子里摘了几枝山茶花，捧给梁臾。
梁臾看着那花，眼圈红了一圈。指尖捻过叶片，有些熟悉，像是不久前才打理过，可记忆却吝啬地不肯给出任何线索。
这微妙的熟悉感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胀，但很快，她便对那些花失去了兴致，她还是更喜欢看着霍云轩。那些噩梦的阴影仍不时纠缠，让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着他。
她的身体在慢慢好转，那些曾经留在记忆里属于霍云轩的习惯，一点点从身边这个人身上呈现出来，温和、耐心、贴心，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和温暖。只要看见他，心里就暖烘烘的，驱散了噩梦的寒意。
午后，他们会在病房阳台晒太阳，他坐着椅子，她靠在他腿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广藿香，心中涌动着劫后重生的庆幸。
他给她削菠萝，细心地挖掉每一个小眼，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她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嘴里是，心里更是。
尽管身处医院，每日仍需挂水治疗，但这平静美好的时光让梁臾沉溺其中，无比贪恋。
夕阳的金辉斜斜洒入病房，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亲昵地交织在一起。暖意和依恋促使她忍不住想抱抱他，甚至想吻他。然而，在她靠近的瞬间，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收起那点迟疑，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你身体还没好，别闹。”
一丝失落掠过梁臾心头，但她很快释然，只当他是心疼自己。因为她知道，“霍云轩”每天都会趁她睡觉时偷偷落下轻柔的吻。
纵然这样的时光惬意得让人沉迷，日子久了，梁臾还是觉得有些无聊。
“云轩，阿轩，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轩！”她抱着他的胳膊摇晃，拖长了调子撒娇，眼神里满是恳求，“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我都快要发霉了。”转念想到什么，她又有些恼，“我病了这么久，梁峋都不来找我，他怎么当哥哥的啊？”
“集团最近很忙，他一直在国外连轴转，跟我们有时差。”林嘉燊替她整理额头的碎发，“有几次他打电话过来你都在睡觉，还跟我说好好照顾你呢。”
这不完全是谎话，经历梁铭坞的事情后，梁家内部确实有亟需梁峋彻底拔除的瘤子，他忙得脚不沾地，对妹妹的关注自然少了些。
“真的吗？”梁臾将信将疑地撇撇嘴，“算了，我早就知道，比起妹妹，他更爱工作。”
林嘉燊忍俊不禁，之前看见他们兄妹相处时梁臾看梁峋的眼神总带着点嫌弃，没想到原来她这么黏哥哥。
“阿轩~” 她忽然凑近，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直勾勾地望进他眼底，“答应我，你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工作狂，我永远比你的工作更重要！”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目睹她在飞机上改方案，一副此生唯爱工作的模样，现在身份突然调转，林嘉燊感觉很微妙，但还是郑重地应下她的要求，“没有任何事能比你更重要。”
“这还差不多。”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猛地凑上前，“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那张俏丽的脸庞骤然在眼前放大，澄澈灵动的眼眸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林嘉燊呼吸猛地一窒，心跳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停跳了一拍。原来她恋爱的时候这么磨人的吗？
“说呀，你怎么不理我？”她不服气地瞪着他，“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
林嘉燊有些怔愣，是哪里演得不好，被她察觉了吗？
“哦，果然被我猜对了！”她故作恼怒地叉着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找别的人了？”说着，她又做作地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果然如此，男人都是骗子，男人都靠不住，就算我漂亮有钱还聪明，也守不住男人的心......”
林嘉燊看呆了。原来是戏精啊？他恍然大悟，难怪啊，他以前还疑惑，梁臾这种性格怎么会和程偲旭是好朋友，终究还是物以类聚。
见他不接茬，梁臾演累了，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懒洋洋地往病床上一倒，摆摆手：“算了，不好玩，反正不管我怎么撒泼打滚你都不会带我回去。我知道的嘛，你霍云轩，这个世界上最正直的人，是不会允许女朋友从医院偷跑的。”
啊？怎么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她就自己走完流程了？
林嘉燊哑然失笑，心里不禁肃然起敬，还是个很有素养的戏精。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故意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吧，医生今天跟我说......”
“什么什么？”梁臾突然坐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我可以出院了是不是？”
“唔，这个嘛......”
他也起了玩笑的心思，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梁臾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
“好啦，不逗你啦。”他勾着她的尾指，“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还说鉴于你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可以奖励你一个小蛋糕。”
“哦。”她兴致缺缺。
“小蛋糕很好吃的。”他晃晃交缠的尾指，“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第二天一早，林嘉燊果然带来了一个精致的蛋糕。栗子饼干碎打底，铺着一层微酸清甜的梅子蛋糕胚，主体是浓郁醇厚的红茶慕斯，中心包裹着冰凉滑嫩、带着独特陈香的普洱茶冻。一口咬下去，饼干的酥脆、梅子的酸甜、慕斯的绵密、茶冻的清冽在口中层层递进，口感丰富又清爽不腻。
“真的好吃诶。”梁臾笑盈盈地细细品味，“你在哪买的？味道好特别。”
“我......”
他下意识想说“我做的”，话到嘴边却猛地刹住，因为霍云轩不应该会做蛋糕。
“那家蛋糕店叫木加，今早从A市空运过来的。”他换上了更符合身份的解释。
“哦......”梁臾点点头，舌尖回味着蛋糕的余香，也咂摸着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熟悉，是网红店吧？”
“算是吧。”
“那他们应该有小程序或者入驻点评了吧。”说着，她在小程序翻找着木加的菜单，“诶，奇怪，怎么没看到这一款呢？这款叫什么呀？”
“四季。”
遇见梁臾，就是林嘉燊的四季。
“我搜搜，没有诶。”她疑惑地划着屏幕。
“嗯，因为是不公开发售的限定款，只卖熟客。”
“切。”梁臾不屑地将手机甩到一边，“蛋糕是好蛋糕，就是营销也太故弄玄虚了。”
林嘉燊被她这直白的评价噎了一下。原来在她眼里，木加是这样的存在？那当初刚认识时，她对他这个木加老板的态度……
这么一想，他心里不免有些滋味。
“怎么啦？”梁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不是说你的心意故弄玄虚，我只是针对营销手段嘛。再说啦，蛋糕很好吃，店家拿乔也正常嘛，可能人家就是做高端生意的呢？”
她越解释越感觉说偏了，“我绝对没有说你人傻钱多的意思。”
“嗯。”他浅浅地笑笑，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喜欢下次再给你买。”
当晚，噩梦如期而至，梁臾依旧在那片诡谲的丛林中奔逃，只是霍云轩的脸越来越模糊。更奇异的是，她总感觉身边有另一个人一直默默陪伴着。她看不见他的身影，却能清晰地闻到那股令人心安的伯爵茶香。
他到底是谁？霍云轩又去哪儿了？
一道惊雷，梁臾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但一睁眼便看见趴在床头睡着的熟悉身影，不由自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还好，他还在。
她感到很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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