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
“我正要和你说小师妹的事情。”
玉简那侧的女修声音严肃，“小师妹遇上了想诱拐她的人。”
“什么？”
青年握着玉简的手略微用力。·
“有人想诱拐小师妹去月鹿岛的北港口……”
姜芨三两语将事情说完，微微叹了口气，“小师妹没和我说这些，怕是不想我们担心。幸好，孟盟主还是向师尊知会了此事。”
“我这就去书院守着。”
青年快速道。
“别去。”
姜芨当即阻止，“她既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装作不知。仙盟人手有限，调查起来颇慢，你先去仙刑司了解下情况，然后留在白玉京帮忙探查。”
“小师妹就是太乖巧了。”
对自家师妹滤镜八百尺的青年叹惋着，下意识侧头，却见方才上岸的两个少年人已不见踪影。
“李星悬，这里很危险吗？”
姜藏烟压低声，对牵着他的少年道。
“不危险啊。”
少年怔了怔，顿住脚步，回头很认真地表示，“就算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的。”
“那你......”
姜藏烟的目光微微垂下，看向两人牵着的手，语气复杂道，“你怎么这么紧张？”
少年激烈的心跳，混在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中，似藏得很好。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出了几分真实的心情。
其实，起初提出牵着她时，李星悬并未多想，只是觉着乌衣巷鱼龙混杂，这样不易走散。
可握住少女的手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竟、竟紧张到都被看出来了么？
好像被太初剑认主的时候，都没有紧张到这样。
少年心绪慌乱，却不知自己在慌个什么，只下意识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我就是怕卖不上价格，让你们白期待了一场。”
倒也没期待卖出多少灵石。
不差钱的医修暗想着，口中却安抚道，“没关系，能来没见过的地方逛逛，我已经很开心了。”
乌衣巷灯光昏暗，不知为何连月光都似被屏蔽在这岛屿之外，除了潮湿阴暗的曲折巷陌，便是看不太清的山峦黑影。
这座岛，怕不是比所有浮舟海市的浮岛加起来都要辽阔，让正处于好奇心旺盛年纪的医修少女生出了浓烈的探索心。
“咦。”
两人停下来聊天时，一个仅到姜藏烟腰部的孩子从两人身侧匆匆跑过，在石墙上晃过一条尾巴摇曳的影子。
她是眼花了吗？
姜藏烟倏地回头，却已看不到那个跑得贼快的孩子了。
“到了！”
又被李星悬拉着走了一段距离，少年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
松开手的瞬间，李星悬确实感到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但奇怪的是，心口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小子，你今天又带了什么来？”
高大的柜台后，走出一道佝偻着背的高大身影。
“这些，全卖。”
李星悬“哗啦啦”把从偷猎者那儿扒来的乱七八糟东西全部倒在了宽阔到惊人的柜台上。
“偷猎者的东西？”
柜台里的老者忽然有些激动地朝前伸了伸身子。
姜藏烟瞬时瞳孔睁圆。
这老人家的后背上，竟有一个巨大的龟壳！
也许是这一瞬间的目光过于震惊，老者忽而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不悦，“你带了外人？”
“你说她？”
李星悬脱口而出，“不是外人！”
姜藏烟自觉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够尊敬，冲老人家歉意地笑了一下。
背着龟壳的老者“哼”了声，语气有所缓和，“下不为例。进来罢，你这带来的东西太杂了，老夫要慢慢看一会儿。”
“好。”
李星悬说着，却没先进，而是侧身，示意姜藏烟先走。
看起来，他对这老者比对这地方其他人要信赖许多？
姜藏烟思忖着，抬脚迈入店铺。
这连招子和店名都没的小铺入口狭窄，内里倒是颇大，半面墙堆着看不清的杂物，旁边是一扇半开的后门，隐约可见看起来像人的身影从门外陆续走过。
之所说看起来像人，却是走过去的不是耳朵支棱在头顶，就是身后拖着条尾巴，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抬手时露出了带着肉垫的兽爪。
“一共五百灵石。”
在姜藏烟震惊观察门外路人时，背着龟壳的老者已算出了价格。
“五百灵石！”
少女和少年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撼。
“小子，不少了，这还是看在你这次抓的是偷猎者的份上，给你多加了两成。老人家我可是要亏本的。”
老者哼了声。
“不，我不是嫌少。”
李星悬的声音都透着喜气洋洋。
怕不仅是加了两成。
姜藏烟扫过一堆“杂物”。这些东西，若在城里的商铺回收，估计最多卖到两百灵石。
“行了，拿着灵石快走。对了，把这个帮我送去仙盟，收货人的名字已经写上面了。”
老者拿出个密封得很好的木盒。
“好。”
李星悬将木盒收进储物袋，忽然想起什么，又掏出第二个储物袋，看向姜藏烟，“这是那个抢你灵石的非要我带给你的赔偿，你看看他这堆东西里有没有想要的？若没有，也帮你换成灵石。”
“没有需要的。”
姜藏烟接过扫了一眼。
“去去，我这里不收灵草，这些你去找对面那个老家伙收。”
见李星悬的目光又看过来，老人家没好气道。
“这里也有卖灵草的吗？”
姜藏烟瞬间来了兴趣。
“有是有的，不过它的脾气不太好。”
李星悬显是不怎么想去找老人家口中的“老家伙”，可看着少女被灯光映照得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便道，“跟我来。”
少年带着姜藏烟，直接推开了后门。
喧嚣嘈杂瞬时扑面而来，奇形怪状的“人形”和“半人形”在这条颇为宽阔的长街上来来去去。绘着不同兽面的红色灯笼直接悬停在半空，每一盏灯笼下，都是一个摊位。
“妖市？”
姜藏烟震撼地小声询问李星悬。
修真界是有妖的存在的。
灵物若修至化形，便被称为妖。
这也是为什么仙盟严禁杀戮灵兽灵禽的一部分原因。
但化形何其困难，除了对修为的要求，亦要领悟化形功法。所以，原本的妖修不算多。可在浮池之乱开始前的那段修真盛世，不仅人修的修为提升极快，妖修的化形也忽然变得容易起来。
可不知为何，浮池之乱后，有很多在这期间化形的妖修都开始出现问题，轻者无法再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转换，重者和人修一样纷纷堕入魔道。
“这里住着的，基本上就是那些化形出问题的妖的后裔。”
李星悬压低声道，“他们大多数出生时就既不是完整的兽形，也不是完整的人形，很难在外界生活，所以仙盟给他们辟了这么个地方。”
之所以说是基本上，是因为李星悬带着姜藏烟去到的铺位前，赫然坐着只山猫。
不，不是山猫。
姜藏烟的目光从小兽身后摇曳的三条大尾巴上扫过，又落在小兽那双狐形眼睛和额间的一抹金缝上。
这好像是一只讙兽，可一般的讙仅有一只眼，它有三只。
“小姑娘，看什么看？没见过讙啊？”
那小兽冲她翻了个白眼。
嗯，大概知道为什么李星悬欲言又止了，这自报家门的讙妖好像脾气不太好。
“你卖的是什么草药？”
姜藏烟收敛目光，落在讙兽面前的摊位上。
这里仅摆着一株草药，根茎如玉，叶片却泛黄，看着好似枯萎了一样，她从未见过。
“讙讙草！”
小兽仰首挺胸。
“讙……”
姜藏烟欲言又止。
“怎么啦？我培育出的灵草，跟我一个名字怎么啦？”
讙兽那一身姜黄色毛毛瞬间炸起，“你们人类就是爱大惊小怪！咦，你的灵力运转和刚才来的那个讨厌小子好像。”
这讙能直接看透她修行的心法？
姜藏烟一惊，随之又抓到重点，“你刚刚见过和我修行了同样心法的人？”
竟有禹阳药宗的同门来这里吗？
“是哦。”
那讙翕了翕鼻翼，“不过你身上的味道比他好闻。”
是灵木清香，不像那个人，一身的毒草味，啧。
“你说什么呢！”
少年剑修的剑气骤然炸开。
一时间，旁边的摊主全看了过来，不知是谁笑了声，“小七还是这么暴脾气。”
“小七？”
姜藏烟疑惑地回头去看李星悬。
少年的耳垂瞬时红到滴血。
那只讙低低笑了声，带着几分拱火的意思道，“剑阁的七杀剑君啊，你跟他一起来，不知晓他的名字？”
七杀剑君？这又是什么鬼名字？
姜藏烟欲言又止，真是听起来好像什么魔修的绰号！
“阁主给我们起、起的……”
李星悬红着脸道，“在外接货用的化名。”
“你们剑阁，看起来真的很像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姜藏烟勉强给出一个评价。
“仙盟知道的。”
李星悬道，“住在这里的，都不太愿意和外界打交道，所以阁主争取到了专门替他们运送物资和送货的活儿。如果我们不需要的东西，卖给他们，也能多卖上些价格。”
姜藏烟懂了，互利互惠。
“来，这是我的灵网店铺。”
那讙用爪子熟稔地递过玉简，“你以后可以通过我的店铺下单，让七杀给你送货。”
“好。”
姜藏烟忍着笑意记录了灵店，总感觉再次听见自己羞耻绰号的李星悬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这讙讙草怎么卖的？它有什么功效？”
姜藏烟收好玉简，将目光再次投向这棵奇异的药草上。
“你是炼丹师吧。”
那小兽鄙夷地道，“你自己不会试吗？”
姜藏烟：“……”
好的，它果然脾气不好！
但虽然脾气不好，它还是骂骂咧咧地收下了李星悬递过去的储物袋，并勉强同意让姜藏烟用这一储物袋换一棵讙讙草。
“这个给你。”
临走前，讙兽在身上挑了挑，最后从尾巴尖尖拔了根毛，跟着那棵讙讙草一起强硬塞了过来，“赠品。”
“那就谢谢了。”
姜藏烟笑盈盈道。
讙兽的毛毛，普通人带在身上可令心情愉悦。若是修士，则能稳定心境，对预防心魔横生很有帮助。
“那你记得多光顾。”
那讙严肃地摆了摆爪子。
姜藏烟笑着应下。
虽然她确实对这妖市很感兴趣，可回到书院后就陷入了忙碌的课业之中，别说再次光顾，将近半月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这日丑时，停云斋再次爆发出一声巨响。
姜藏烟有气无力地推开窗，“李星悬，你为什么不去丹房炼丹呢？你这是嫌你的屋子塌得不够快吗？”
七日了！
自从开始上丹道课，李星悬已经足足炸了七日的炉了！
李星悬从对面的废墟里爬出来，顶着一脸的黑烟呛咳道，“课业点，不够预约丹房了。”
少年的声音透着疲惫与绝望。
他光惦记着完成课业有课业点，却忘了炼丹租借丹房要花课业点，锻造租借锻造室也要花课业点，甚至因为他们选的课太多，课业堆积时间不够用，租借时间流速减缓的修习室，也要课业点！
入不敷出！根本入不敷出啊！
“你今天又是因为什么炸的炉？”
姜藏烟有气无力地吃了一颗凝神丹，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
少年的脸上全是茫然，“我按照上课教的步骤来的。”
他确信自己每一步都没错，可这炉，它就是炸了。
“我来看看吧。”
姜藏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对面的废墟中。
嗯，李星悬的宿院还是废墟。
其实他倒是有给自己修，但刚修好，墙壁屋顶就随着爆炸的丹炉一起飞了。
后来，他又尝试复原了几次，在确定无法抵御丹炉爆炸的威力后，就干脆摆烂，支了个棚，勉强当个屋顶。
此时这个棚也没了，月光下，少年满身黑灰地站在连地上的砖瓦都残缺不堪的破旧宿院中，看起来颇为萧瑟。
“你炼着，我看着你操作。”
姜藏烟抱着双臂，冲少年抬了抬下巴。
“好。”
李星悬操作的很认真。
“等下，你这灵洛草的量是不是少了一点？”
姜藏烟忽然道。
“我称过的啊。”
少年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分好剂量的草药包。
“你称的时候，晒干了吗？”
医修少女目光犀利地指出。
李星悬：“……”
见少年陷入沉默，姜藏烟觉着自己明白了什么，“你用我的这些药材再试试。”
“李星悬，火太大了，快，控小一点！”
“你数十息，十息以后换一道控火灵决。”
“就现在！用你的灵力将丹液包裹，压成球！”
少女清脆严厉的声音从夜半逐渐飘到天色将明。
眼见着灵液逐渐成型，李星悬也开始兴奋。
太不容易了，炼了七天，他终于要炼成第一炉丹了！
“嘿嘿嘿。”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笑声，忽而从早就塌掉的那两间宿院的方位传来。
“轰”地一声巨响，药鼎再次炸开，半成型的丹药撒了少年一脸一头。
“萧长老，您能不能收敛点？”
凭丰富经验在丹炉炸掉前一瞬以御风决逃开的姜藏烟无奈地看着摸黑上岛的鬼祟身影。
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除了沉重的课业，夜半的炸炉，还有就是这位长老的鬼魅笑声了！
自打回书院，这位长老就看上了他们的肥啾，夜夜光顾，光看肥啾睡觉都能看得眼睛放光，笑个不停。
“最近书院已经开始传言停云斋半夜有男鬼出没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陈述从简扶清那儿听来的新书院怪谈。
“我今天来，其实是有正事。”
萧道非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掏出一枚丹药。
“易形丹？”
姜藏烟一眼认出丹药种类，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闭眼打瞌睡的赤羽鹤幼崽。
回来已半月，她连炼出的丹药都恢复正常了，可这幼崽，依旧巨大。
不过，这能暂时改变形貌的易形丹，也许可以让它临时变小？
姜藏烟若有所思。
只是可惜，炼制易形丹需要熟悉空间类道则，对灵力与神识的消耗也异常庞大，至少也得元婴才能靠着悟道叶尝试，一般来说，化神后更稳妥。
姜藏烟忍不住内视了一眼自己死气沉沉的金丹，微微有些沮丧。
李星悬敏锐地察觉到姜藏烟好像不太高兴，却找不到源头，只能将矛头对准这位时常来扰人清梦的长老，“萧长老，你是来送易形丹作为打扰的赔礼的吗？”
如果不是就快走！
萧道非从少年剑修的眼中读出明明白白的嫌弃，却还是嘿嘿笑了两声才道，“这易形丹嘛，确实是可以送给你们。但还有一点小…嗷！李星悬，你信不信我扣你课业点啊！”
话未说完就被剑气戳屁股的长老立刻弹了起来。
“那我就上报仙盟说你想偷我的灵禽！”
李星悬拖着剑气凝聚的剑，丝毫不怵地砍了过去。
“好好好，给你们给你们。”
萧道非将易形丹弹向姜藏烟，喘了口气道，“我其实是来喊你们跟我去课外历练的。”
“课外历练？”
拿着丹药正要端详的少女和刚放下剑的少年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你看，你们这不马上到了七日的无课期吗？跟我去课外历练，赚课业点的机会要不要啊？”
见姜藏烟似乎没什么兴趣，萧道非再次摸出枚易形丹，“丹药，给它的丹药管够！”
“所以，你们怎么被他忽悠出来的？”
当日清晨，和江挽、沈知还、赵明雪在月鹿岛北港口相遇的姜藏烟有气无力地询问。
“他说，我来的话，他可以辅导我的课业。”
一贯精力旺盛的江挽都忍不住打着个哈欠，可见被繁重的课业摧残得不轻。
“他说，你们都来了。”
沈知还推了推自己的视目灵镜，“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在书院呆七天不太安全。”
你们家族是有多少仇人？姜藏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赵明雪。
“我咨询了一下，课外历练也算在我们要完成的三个仙盟任务里。”
赵明雪语气平静。
“还有这种好事？”
姜藏烟瞬时觉着自己又可以了。
“但是……”
少女环视了一圈，迟疑道，“简扶清没有来。”
来的，正好是他们五个揍过萧长老的！真是细思极恐。
“没事啊，大不了再一起把他揍一顿好了。”
李星悬飞快明白了姜藏烟的未尽之意，很是不尊师重道地道。
“上船了上船了。”
说话间，浑然不知道自己带领的弟子在想着怎么揍自己的教习长老带着船票挤了过来。
巨大的渡舟停靠在港口，虽和沈知还的画舫一样也是只有三层，面积却辽阔了十倍不止，很有乘风破浪的气势。
初升不久的阳光均衡地洒在水面与排队上船的人流上，晃得有些令人睁不开眼。
身形颀长的青年用玉简微微遮着额头，口中低声道，“大师姐，我就离开三四天，这白玉京我已探查了遍，没有魔修踪迹，就这几天，小师妹不会…嗯？小师妹？”
他是被晃得眼花了么？怎么看见了小师妹？
青年霍然将玉简放下，眸光瞬时犀利起来。
不会看错，被裹在上船人流中的，确确实实是他小师妹！
等下，小师妹后面那个虚虚伸出手，替她拦截人流的白发背影很是眼熟！
青年的目光从白发少年的发稍和身后的长形剑匣上扫过，不其然想起半月前，自己在乌衣巷岸边看见的两个少年人。
那时候，那个白发小子做了什么来着？
他牵了后面那个看起来像小师妹的人的手！
“咔嚓”一声脆响，青年手上的玉简，裂了条缝。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