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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千纸鹤 ...

  •   南林附中,贺濉随便找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倚着墙坐下他身上还有前不久打架留下来的伤口,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伤口隔着衣服在墙上蹭。
      突然的他旁边的空桌上砸来一个书包。
      “操!”贺濉坐直了身体,有些不爽的往旁边看去。
      从后门走进来一个穿着绿色卫衣的男生,鼻尖上一颗明显的黑痣。
      “你非要坐这?”贺濉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想用凶神恶煞的表情把他吓走。
      “这桌子写你名了?”那人回给他一个更差的表情。
      贺濉也不想换座了,显得他怂了一样,他坐姿难看的大张着腿靠在后门上离那人半米远。
      他和这个新同桌半个月没一个交流,因为不是他在睡觉,就是那个人在睡觉,每次醒来就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
      贺濉还是头一次碰见比他还浑的人。
      他在附中挺出名的,每次打群架都有人叫他,也有挺多人堵他。
      这次不知道又是谁惹了事叫贺濉去撑场子,他没啥兴趣打算拒绝染着一头黄毛的人就告诉他“贺哥我听对面吹牛逼说他们叫来了附中校霸。”
      贺濉抬眼看向黄毛“我没收到邀请啊。”
      “对面就是一群傻逼,说附中校霸不是贺哥你,而是另一个人。”
      贺濉一听就起了兴趣,像他这样十几岁的中二病泛滥的青少年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标地盘就跟狗撒尿一样,如果被人抢了那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
      贺濉答应去了,等到了却只看到了自己那个每天只能见到后脑勺的同桌。
      “附中校霸?”贺濉不屑的轻笑。
      “呵,不是我难道是你?”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嘴里就差叼根烟了。
      “顾哥,你们认识?”对面的小弟小心翼翼的问他,如果他们认识这架应该就打不起来了。
      “算是吧。”他前倾了下身子“喂!打吗?”
      “打啊!不打怎么能让你知道谁才是附中校霸?!”贺濉扬了扬头喊道。
      这架最后还是没打成,他们两群人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被抓到操场上罚跑五圈。
      “顾千颂跑的端正点,懒懒散散的没一点学生气!”教导主任指着他怒喊,就差上前亲自把他的姿势摆正了。
      说来好笑,贺濉在那天才知道自己同桌的名字。
      不过顾千颂好像和他一样也是那天才知道的。
      因为从那天结束后,他对贺濉的称呼从“喂”变成了“贺狗”。
      贺濉一直看顾千颂不顺眼,因为他太傻逼了,现在还多了个附中校霸之争,他更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有一天实在忍不了的两人决定去网吧一决胜负,贺濉刚开机子,顾千颂刚叼上烟,教导主任就跟抄家的锦衣卫一样闯进了网吧。
      顾千颂果断抛下贺濉跑掉了,贺濉情急之下只能翻墙逃脱,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把脚崴了。
      两个人一直明里暗里的掐架,但打群架的时候又很巧谁都没碰上。
      他们班主任是个势利眼,知道贺濉的排名就知道附中有多少人,顾千颂比他好点偶尔能考到班级中游。
      他俩在教室里就是整整齐齐的趴一桌,偶尔顾千颂不穿校服,贺濉迟到早退会被抓违纪,他们俩个又没其他狗腿子学生嘴甜,班主任就老是针对他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们社会蛀虫都是家常便饭,侮辱性词汇也有很多,他也不止骂他们两个,班上很多人只要让他生气了,都会骂也会动手,甚至骂过留刘海的女生是妓/女这种话。
      贺濉被骂的多了也不当回事,但还是会在听到他骂其他人的时候默默在心里鄙夷他,顾千颂和他一个想法,偶尔会骂两句,贺濉少见的赞同了他的想法,他们关系稍微融洽了点,但彼此之间的和平依然不超过一分钟。
      其实他们两个没必要把关系闹的那么僵,贺濉也不是没有看不顺眼的人不来往就可以了,况且顾千颂还是自己同桌,可他不喜欢顾千颂叫人只叫外号的臭毛病,平时看起来也跟个傻逼一样。
      顾千颂睡醒没事干就会跟贺濉骂起来,场面堪比两个小学生扯头花,顾千颂觉得贺濉装的要命,但他俩又不打架,可能跟他们不在教室里打架的原则有关,去网吧用游戏比又会被教导主任抓,打群架又碰不上面,也就只能扯扯嘴皮子。
      他俩第一次对对方产生兴趣是在家长会上,贺濉自从父母车祸去世后家长会就是奶奶来开,后来大了奶奶身体不好,贺濉又不想她操心,干脆隐瞒自己应付。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因为班主任一定要他家长来参加家长会,就让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罚站。
      贺濉看着自己今天来时不小心沾上泥的鞋尖,情绪说不上来是低落还是单纯发呆有些本能的寂寞。
      “哟,你也在这看门?”顾千颂很欠揍的嗓音太有辨识度了,他这个年纪刚经历完变声期,上扬的尾音是哑的,贺濉还嘲笑过他是不是肾虚。
      贺濉抬头望他,顾千颂比他高点,他以为这人又是欠揍的嘲笑他,可他忽然反应过顾千颂说的好像有个“也”。
      顾千颂见他没回怼,站到他旁边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你站这干嘛?”贺濉有点戒备和慌张的问。
      “写你名了?不能站啊?”顾千颂的两连问把贺濉的好奇堵了回去。
      家长会那天,他俩也像今天这样站在办公室门口罚站,好像就是从那天起贺濉和顾千颂的狐朋狗友们就开始传他俩其实是情侣,平时在教室里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场面被他们硬说成了打情骂俏、相爱相杀。
      除非贺濉和顾千颂能解释为什么他俩看对方这么不顺眼了怎么还没打一架,为什么两个人还能一起英雄救美,后来传着传着贺濉成吃顾千颂醋的“妒夫”了,还说他俩站在办公室就像是新婚夫妇被公婆训立规矩。
      贺濉气的差点没跟自己朋友动手,可顾千颂脑子突然又抽了把自己朋友的烟顺了说“都结婚了,不随点礼?”
      贺濉是在那天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知道了男人也可以跟男人在一起,了解到这个概念后,他想“真恶心,如果一定要跟男人在一起,那我还不如跳楼自杀。”
      贺濉可能是因为对象是顾千颂的缘故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导致他把这个想法想的太绝后来也很难纠正了。
      放假时,贺濉相依为命的奶奶得了重病,生活的重担压在了贺濉身上,他有一些积蓄但在高昂的医药费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他没办法只能去打工,他肯定是没满打工的最低年龄的,因此只能去做一些体力活,工薪低又累。
      贺濉搬了小半个月的货,还总是被其他人欺负,他不能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只能低头承受。
      可在有一天,这样看似平衡的日子被打破了,贺濉搬着十几斤重的箱子,扭头时看到了顾千颂,他还是穿着那件绿色卫衣,在脏乱差的小街区里特别晃眼。
      后来贺濉就开始刻意躲着顾千颂了,像贺濉这样的人应该是没有自尊心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的,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在顾千颂面前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狼狈。
      周末的时候,贺濉又被其他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欺负,他又像以前一样低垂着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这次意想之中那些人的粗糙大手没有按在他的头上,而是一声“砰!”的巨响,贺濉猛的抬眼看到了依然穿着绿色卫衣的顾千颂,他把人踹的踉跄的踢倒了旁边的货箱。
      “贺狗干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那时他们第一次一起打架,没想到是不是对手而是站在统一战线的“队友”。
      对面有三四个壮实的男人,年龄也比他们大几岁,贺濉和顾千颂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顾千颂的绿色卫衣还被撕破了,剩下几块布料也是脏兮兮的黑色。
      贺濉买了点药,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处理伤口,顾千颂没问他为什么会被人欺负,也没问他为什么出来打工,但他依然很欠揍的说贺濉比他伤的重。
      “我才是附中校霸!”
      “我没见过裸/奔的校霸。”
      贺濉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看见桌上多了份还有点热气的早餐,贺濉困惑的看了眼旁边趴着的脑袋。
      顾千颂像是能感应到他来了一样,一下弹了起来看到他桌上的早餐来了句“哟你这样的还有人追啊?”
      贺濉疑虑散了点,可循环往复了一个星期贺濉连个送早餐的追求者的人影都没见到,在凌晨的夜晚热的有些睡不着,不信邪的穿好衣服鞋子翻墙进了附中,把课桌拼起来对付了一宿,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躲了起来,他竟然看到顾千颂是第一个来的,打着哈欠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份早餐丢在自己桌子上。
      贺濉突然很想吐,有愤怒?有不堪?有着一直隐藏遮遮掩掩的秘密早就被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知道后的羞愤,还有不断涌出的酸涩。
      放学后,贺濉故意绕路来到一个没人的死胡同,一拳把跟在自己后面的顾千颂打出了血。
      “我们今天就分出附中校霸!”
      贺濉挥着毫无章法的拳头,顾千颂被动的躲避,直到朦胧的雨侵袭地面,顺着他们混着汗水的发丝滴落,贺濉借着雨借着长长的头发,哭的泣不成声。
      “为什么你不还手?为什么要给我送早餐为什么要跟踪我?顾千颂你就是个混蛋知道吗!谁要你可怜我!谁要你的施舍!”
      “我这么烂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一直强撑着的自尊被粉碎了,贺濉感觉自己就要跌倒在水坑里,可却被一个温热的环抱接住了。
      “回家吧,别想着用感冒逃课。”
      贺濉满脸都被淋透了,因为没钱一直没剪的头发耷拉在脸颊两侧,他张了张嘴逞强的话语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怎么被哥感动成哑巴了?”
      “去你妹的。”
      最后两个人一起回了贺濉家,贺濉给顾千颂上完药后,顾千颂骂他打得太狠了。
      “妈的都怪你,干嘛在雨里打架?耍帅啊?老子内裤都能滴出水来了!”
      刚洗完澡的贺濉从浴室里走出来“卧槽你他妈恶不恶心,洗你的澡去。”
      “有内裤吗?新的。”
      “我现在穷的衣服都要打补丁了,哪来的新内裤,抹布倒是有几条你要不要?”
      “妈的,脾气怎么还是差成这样?”
      “谁跟你聊天脾气能好?”
      顾千颂套了件贺濉的衣服洗完澡出来看着窗外依然没停的雨。
      “雨好大啊。”
      “没伞。”
      那顾千颂气笑了问“我洗澡的意义是什么?”
      “看运气吧等雨停了你再走。”
      “哎,家里应该没穷到连床都没有吧?”
      贺濉把从来不用的风扇搬了出来,顾千颂刚好看到说“不用了,刚淋完雨又都是灰小心得肺癌。”
      “你父母能让你在外过夜?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啊?”
      “不用打,没爸我妈也出差了,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回不回去都一样。”顾千颂讲这话时表情和贺濉讲自己父母时一样,没什么起伏但贺濉知道顾千颂的喉咙一定是发酸的。
      两个都有缺失的人在这个闷热的夜晚依偎着互相倾诉自己的心事。
      “我是为了我奶奶才选了离家近的附中。”
      “我也是为了我妈,其实她的工作的医院就在我去附中的必经之路上,我每次都要看一眼,可其实根本不可能看到她。”
      贺濉翻了个身“你过去点,别抢我被子,可我觉得你好乐观啊,我一点也不像你。”
      顾千颂把被子扯了点出来“你一个逼哥像我才怪,不乐观我早跳了,应该是遗传吧。”
      贺濉忽然流泪哽咽“你说我奶奶会离开我吗?”
      顾千颂扭过头看着贺濉颤抖的身体,轻轻抱住他“我不知道,贺濉……你现在有我了。”
      贺濉在黑夜里望向他,顾千颂的眼神很认真完全不想是在开玩笑。
      “我们也可以是家人啊。”
      贺濉的眼泪流下来把被子沾湿了。
      “你说是吧儿子?”
      贺濉:“……”
      凌晨三点,贺濉迷迷糊糊的被顾千颂摇醒。
      “你傻逼吧?”
      “我们拜把子吧!”
      “神经病啊?”
      贺濉骂了他几句,下床找了几根筷子,贺濉就这样做了顾千颂的哥。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了,幸好离得近跑过去勉强不会迟到。
      “妈的!老子没拿书包啊!”顾千颂换上昨天洗的略微有些湿的衣服。
      “你竟然有书包?”
      “要不我俩旷课吧?”
      “正有此意我去打工了,你把这衣服换下来,等干了再穿。”
      初三的时候贺濉的奶奶还是去世了,贺濉成了真正的孤儿,他对学习提不起兴趣,也没把学习当做自己唯一的出路,放假时他找了份工作地点已经出了南林,付一百八的车费坐他们的大巴车去D地。
      他和顾千颂提了一嘴就坐上了去D地的大巴车,他的破手机续航短没一会就只有四十格电了,他有些晕车就睡下了醒来时他发现全车人都睡着了,贺濉给顾千颂又发了条短信。
      等到了后,那的老板让他签了份合同,他拍了照发给了顾千颂,去外面对付了口午饭,回员工宿舍时又被老板告知要收身份证。
      贺濉如果这时候都没察觉出危险,那他可能是自己想死了。
      他连忙给顾千颂发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查了如何回南林,又数了下自己的身上的所有钱。
      他把自己的身份证要了回来,坐车赶到了高铁站,因为手机电量问题他发完信息就会直接关机,他到了高铁站惊魂未定的想着看一眼手机。
      一开机,顾千颂给他发了几十条语音。
      “卧槽!贺狗老子刚醒!你他妈……”
      切掉。
      “你是不是脑残!我一个不懂法的都能看出来这合同是违法的……”
      切掉。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都是脏话骂贺濉的。
      “你在D地?我来了。”
      贺濉怔愣的又听了一遍,不可置信的看着聊天界面。
      “贺狗你他妈怎么没被送去缅/甸呢?”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贺濉抬头惊愕的看着真的赶来的顾千颂。
      “看来没缺斤少两,有钱买票吗?”顾千颂把他拉了起来,没再数落他,给他买了高铁票。
      “我们回家。”
      “妈的你给我老老实实读书,没钱不能问我借啊?放心不会让你白拿,我要算利息的!”
      因着顾千颂和换了的新班主任,教导主任抓的又严,贺濉这坨“烂泥”还真的被扶上了墙,踩线考上了一中。
      如果没有经历过乔野跳楼这件事,贺濉也许就会和顾千颂插科打诨过完高中,再一起成为一个普通人,看着顾千颂结婚,然后自己也可能会成家,可惜就是发生了这是天注定的。
      灯火交接的十字路口,顾千颂看见了处在边缘熟悉的一抹身影,即使他那般不起眼转眼间就要融入夜色,可顾千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十年未见的人。
      他奔向他,距离遥远的仿佛隔着一整个青春。
      “贺狗!”顾千颂喊着,声音轻颤夹杂着心酸,过了会混着泪第一次叫出“贺濉……”
      没有回应,只留下一个融入夜色中的背影,他加快脚步一次也没回头。
      许枝言看着那个绝情的背影,似乎也勾起了十年前的回忆,不可避免的伤感“顾千颂不追上去吗?骂一顿或者打一顿?”
      “我现在又不是十五六岁的中二少年。”
      是啊为什么不追上去
      和之前贺濉打他一样解决问题啊
      或许因为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千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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