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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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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空即将陷入黑暗。
高速公路上红蓝交错的警笛震天,是一触即发的箭,掀起整片的空气奔离喧嚣地面。狂风席卷着云层向前推进, 细丝般的神经已然绷到了极限,夜风呼啸是野兽的尖叫。
逃亡时刻——
周行的视线巡视整座天台,空荡的视野溢满潜伏与惊悸,从天边奔涌而来的狂风比他充满肃杀气的眼还要冷冽。
是落入围剿的困兽,在无形的锁网中横冲直撞,急促的喘息伴随着起伏的胸膛上下回荡。
“周行!”
楼梯口传来女人充满担忧的叫喊声。
“你别过来!”周行大声厉喝。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冲上来周行都会无情撕咬住。
因为他周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猛兽,从未停止过对所属领地维权的看护。
昔日的种种不过是掩饰的假象,大家都在扮演角色,是精神的外在假体,是行走的魂尸,人们热衷于此。
末路已经来临,他不相信自己会输,会输得这么彻底。
他不甘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他的未婚妻,白静。
“我让你别过来!”周行喊道。
“周行?”白静一步步走向天台栏杆边上的人,看见他投过来的目光陌生得可怕,与她以记忆里的周行太不相符合。
“站住!就站在那!你要是再靠近,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周行说出来的话全是恐吓。
他最了解白静,白静喜欢他,爱他,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现在,白静却要把他送进监狱。
周行对女人的行为无法理解,那些他们朝朝暮暮相处在一起的时光又算什么?
好狠的心,当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周行自认为对她的感情至少没有一丝欺骗,充满虚假的谎言里,他需要一点真。
白静,就是他可以感觉到的真实。
他不用费太多的心思便可以得到一颗滚烫的心,只要他稍微动动手指,她就会攀上来,满心满眼里就都是他一个人。简单又干净,这再好不过了。
猫养久了便忘记了也是会挠人的,锋利的爪子欺骗了主人的眼睛。
就像现在这样,她很不听话。
“我问你哪来的条子?啊?是你报的警吧?你报警让警察抓我?”周行吼出声。
白静说不出话,单对上面前人投来的狠厉目光,她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周行犯罪的事实中缓过来,那么绅士知礼的一个人,怎么会去犯罪呢?
他已经有了稳定的公司,稳定的情感,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眼前这个疯怒无常的男人,深深刺痛着白静的心,从前的甜蜜生活都化为泡影。
接下来他们的路要怎么走下去?白静不知道。
痛得快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了,也许,她的天要塌了。
白静缓缓走上前,“周行,你别这么做好不好?”
雪白的刀芒抵在了白静的脖子上,是她自己放上去的。
“你他妈不要命了!你不要命可不要拉上我!”周行说完便冲着白静手里的刀夺去。
凭着这把刀就想要胁迫他,太好笑了。周行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份在乎能有多值钱,够不够白静真心拿命去换。
她没松手,任由着手中的刀割破手指。血一滴滴淋着,染红了周行的眼,眸子里仅存的理智也消失殆尽,血色侵上他金丝的眼镜。
“好!好!”周行连连感叹。
非要如此吗?
非要踩着人心她才高兴吗?
“你……!”
“好!好得很!”
对于画家来说,一双手有多金贵。那是他平时都舍不得使唤洗衣做饭的一双手,生怕磕着碰着,回回出差都给她带上好的手霜和精油。
这个女人竟然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为了和他作对。
果真,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谈感情。
“咣当”一声,刀打在了地上,跟着掉落的还有白静的心。
眼前这个疯子是周行吗?她的周行,那个斯斯文文的周行,好像不见了。
楼顶的风细碎地吹着,吹乱了周行,也吹乱了白静。从未有过的绝望正一点一点挖空她的心脏,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神,她抖得更加厉害。
咬了自己舌尖一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喊他:“周行。”
她在哀求男人。
“我们去自首好不好?我还在原地等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好吗?周行……”
白静一双血手紧紧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干净的白衬衫渗出一股殷红,像她最喜欢的玫瑰,是被血色浸染后的鲜动,如今却只剩下诡异的妖冶,让人恶弃。
过度绚烂,是荒凉。
周行一把推开她,白静跟着踉出去几步。天色慢慢暗沉,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又疼又响。
警笛忽明忽暗,噬骨的彻痛从全身散开,她恍恍惚惚癫笑起来,只记得周行说:
“不要命了。”
是啊!
不要命了!
疯吧,让我们都疯。
“白静,是你点了我的炮!你……”周行肌肉喷张的脸蓄满獠牙。
白静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她像个疯子般自言自语:
再等一会,再等一会,你就得救了。
可怜的啜泣声呜呜咽咽,除了抱住自己,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蹲在地上,像临死的罪囚等待判决。
脑海中猛然响起一周前男人说过的话:
“订一对婚戒,我们。”
“轰……”
天光乍亮,子弹射进雷声里,是离弦的箭刺穿了白静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感受苦水的浇淋,她再也支撑不住。
终于,要结束了吗?
她连哭也哭不出来。
雨,是苦的,男人的脸渐渐模糊。
“报告,目标死亡,任务结束。”邱卓一面收起枪别上后腰,一面回复着耳麦。
看一眼自己刚刚开过枪的那只手,在发颤。
不得不承认,让她见到自己开枪杀人的样子真是有些残酷,尽管那个人是罪犯。
鲜血涌动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难过吧。何况她不是别人,她是周行的未婚妻。
和组织上的命令相比,自己的私人想法便没那么重要。眼看陆陆续续的警员上来,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将女人抱起来,朝同事们点头后转身离开。
白静,一个小画家,他一直都知道。
降落的电梯一层接着一层,邱卓看着怀中满脸泪痕的女孩收紧了双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虽然时间场合都不对,可是那又怎样。他无比希望时间再慢一点,或者电梯会停下来。
这算什么?
假公济私吗?
他在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当小人的感觉也挺不错。
出了电梯,120的担架等在门口。他将人放上去,主动分离了那个怀抱。正要起身,发现女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揪心。
他顿了一下,用弯曲的手背替她擦掉她眼角的泪,默默地松开挽留的那只手,温柔安慰道:“会没事的。”
担架被急匆匆地推走,很快邱卓眼里又恢复了来时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