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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余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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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卓在医院的白墙上倚靠，昼白的灯光刺眼的亮，冷煞又没有温度，周围的气氛也陷入了凝重。
送走了李安情，他心里的难处不言而喻。以前，他总想着让白静快点好起来，生活回到正轨上来，如今这一切就要实现了，自己却变得惶恐起来。
白静会接受他吗？
应该……不会。
没有感情基础的联系，这段关系怎么也不会成立。
李安情不是说了吗，她满心满眼都是周行，又怎么会有我的位置？
邱卓在门口杵了一会儿，还是打开病房门进去了。床上的女人蜷缩在一起，面朝里，一动未动。
邱卓知道她没睡，他没说话，朝房间里走了两步。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白静漠然道。
果然，就猜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
“我……”邱卓想说点什么，到嘴的话又噎住了。
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在这个时候亲口去问白静能不能接受自己？难道要他告诉她我其实已经喜欢你很久了？难道要他再说一遍周行死了吗？
“对不起。”他始终没能说出来，那些想说的的话。
“不用。”
邱卓心里紧了紧。
“邱警官您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白静的口气依旧冷硬。
这么快就连称呼都变了吗？
这一句邱警官听得他心里难受，就在今晚他和心中恋慕之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
陌生，恭敬，冷淡……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邱警官照顾我一场的份。”明明是感谢的话，邱卓也没听出来多大真诚的谢意，他觉得白静表现出来的过于冷静，有些不真实。
他走到床里，白静索性闭上了眼睛。邱卓半蹲下来，盯着女人下垂的睫毛：“不仅仅是这些天，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白静。”郑重又温柔的语气却没有安慰人心，白静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早间深情的留恋在晚间全部化为泡影，那个不成约定的吻也不算数了。一句等我回来，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走投无路的感觉，如同周身溺在海里，无法喘息。
时间流逝，邱卓站在床外，面对着女人。白静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的颜色也不如早上红润。
“白静，别逃避，我们谈谈好吗？你还需要休息。”
病房里安静极了，许久，白静睁开冰凉的眼，靠坐在床头，无视床前椅子上的人。邱卓想去握住那没有血色的手，还没伸出一半就被逃开了。
如今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吗？
落在空中的手僵硬，放不下去，更抬不起来。
邱卓低下眸，手抚在额头，喃喃道：“我只是很遗憾，如果不是我，我很遗憾。”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阐述自己的悲悯，可惜无人可怜。
“知道你好起来了，我很高兴，但是我又很害怕，害怕你不认我。”邱卓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这些天相处的日子都是我偷来的。我知道我贪婪，我可耻，可是……”
邱卓低头附在床沿上，脸深埋纯白的被单里。今日种种像过去一样回闪在脑中，被抛下，被丢弃的感觉重新浮现，邵陵现在还生死未明。
从前他觉得只要有付出就会有回报，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可现在事实分明不是这样，邵陵负伤了，白静也不要他，好不容易停泊靠岸的心又在风雨中飘荡起来。
邱卓对上白静的眼：“可是我也想要一个结果，如果有可能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不太坚强，所以我希望你能坚强，生活还要继续，你，我，我们都要往前看不是吗？”
情绪镇压不住，邱卓接着道：“白静，你能不能看看我，周行已经走了。”
“不许你说！”白静大喊道，“谁都可以，你不行。”如果说刚才白静还能维持住自己的情绪，那么现在她一点都控制不了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说上一句周行死了？为什么一遍又一遍要强调？一遍又一遍戳我的痛处？
“是你亲手杀了周行，我记得，是你！是你！”白静哭吼着，带着怨恨，不满，失落与委屈。
面对女人的指责，邱卓说不上话。
天知道，他当时开枪的手有多么颤抖。如果他知道今天会是这种局面，那么一定不会选择做那个执枪人。周行是横在他们中间过不去的坎，不是因为周行是她的爱人，而是因为自己亲手射杀了周行。
邱卓怔住了，化解不了这种感觉。爱慕的女人在指责他，这指责又好没道理可言。
果真没道理吗？
“可他是罪犯，是你报的警你忘了吗？你就这么偏袒他？”
心情极其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撕裂所有的假象，就这么打破白静的幻想，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女人是不是就会看到自己了。
他知道很残忍，可这就是事实，难道一辈子都要沉溺于过往，一辈子都要守着回忆过日子吗？他更不愿意看到这个样子的白静。
“我能理解也许你们的感情是真的，他从没有骗过你，爱你，敬你，护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职责，你不能利用完我，又把所有都怪在我身上。何况我不是别人，我是爱你的。”
我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白静听过这句话，很熟悉。那天他们在车里，她还说她感受不到周行的爱了。
的确，她不会再感受到了，什么也不剩了。
白静停止了哭泣，望向邱卓，“你删了周行，你把我们七年的感情都删掉了，你把他从我的生命里完全抹去了。”
“你自作主张行事，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想起一切时会有多难过？这下周行真的不在了，睹物思人，睹物……我剩下什么，只有破烂不堪的记忆。”
“可是你知道吗？记忆是会忘的，我害怕就这么一天天下去，我老了，就不会再记得他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了，最终我也把他忘了。我把他忘了！”
情难自禁，泪水汩汩。
痛苦与孤独，永远比死亡还要可怕。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是一个人走向死亡，孤独的，无人陪伴的，无爱的，庸常的。
如鲠在喉，女人冷漠的言语，滚烫的热泪都侵袭着他，这痛苦不是一个人的，他们怎么不算同病相怜呢？
邱卓走近，替女人拂去脸上的泪水。他尽量轻轻地，他知道自己的手上有枪茧，肯定不像周行擦起来时温柔又舒适。不，周行又怎么会让她哭呢？
周行爱她，爱了七年。
比不过的。
白静握住了邱卓的手，覆着那双不怎么细腻却很温柔的手一同抚在自己脸上。
她偏过头，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短暂又美好。
“对不起。”她松开了。
我不是针对你，两清吧，我们就谁也别计较了。
邱卓紧紧抓住那离去的手，不愿松开，浅尝辄止的吻还有余温，他能感觉到彼此的手都在颤抖。
周围太冷了，余温就要散了。
这道歉邱卓一点都不想要，眼角的泪冲破禁锢，他忍不了了，冲动地吻上白静，如同拆吃入腹的恶魔。
他把白静封锁在怀里，单人床一下变得拥挤起来，头顶的灯光也不那么亮了，阴影在方寸之地扩散开来。他亲她，似溺水后的人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疯狂又热烈的求救，迫切希望被看到，能得救，有回应。
空了，这躯壳终究是填不满了。
他那一滴泪破框而出，认了命般纵身一跃，要跌落尘埃，跌入夜色，黑不见底。
他欲离去，不再缠绵，不想那人却攀上来。浴火重新燃烧起来，是啃，是噬，都满足不了残缺的心灵，抚慰不了贫瘠的爱土。相拥，缠绕，吮吸，试探着前进，讨好般深入。
疯吧，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
他想。
酸楚越来越多，堆积在心头，随着起伏的吻向另一个人传去。长睫毛上沾着泪，落在嘴里都是苦的，一样的苦。
热欲交融，邱卓感觉到手中被嵌入枚戒指。
冷的。
寒入骨髓。
身体苏醒，心还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