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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蛀牙胆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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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短促的抽气从对面传来。
何昉的眉头微皱,舌头顶着腮,脸颊鼓起一块小包,徐行问:“你怎么了?”
何昉像是触到了什么,眉头又一皱:“有个牙齿的边太利了,划到舌头了。”
徐行问:“你是蛀牙了吗?”
何昉拿起筷子,不在意道:“嗯,有颗蛀了。”
闻言,徐行放下筷子:“我看看。”
“啊?”
何昉一愣,他看着徐行站起身,说:“不用了,我自己照镜子。”
徐行挑眉道:“你知道你刚刚什么样子吗?像医院里不愿意打针的小孩——嘴张开。”
徐行一挑下巴,语气平稳,却让人下意识服从。
徐行眼睫轻盈,微微颤动,本是淡漠沉静的眼睛,此刻,因为垂眸而眼尾上扬,如同柳叶的尖,在风里刮摆,细微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何昉不自觉喉间一动。
他旋身一起,跑到卫生间:“我漱个口!”
何昉说是漱口,其实还在厕所刷了牙,足足五分钟才从里边出来了。
手机的光照着口腔,左下颌的一个大牙被蛀了一个尖尖格外显眼。徐行把光侧了侧,偏内的断面照出一个小尖,而前边的一颗牙冠上隐约可以看到一点乌青。
“你没去补牙吗?”
“打算放假再去。”
徐行皱了下眉,他左手拿着手机,只空出小拇指压了下何昉的下颌:“头往右侧一下。”
坐着的人乖乖照做,也配合着移动,照到舌根的边沿已经磨得发红。
“你这颗是智齿吗?”
“唔……反正新长出来的。”
徐行收起手,视线一抬,却发现何昉脸怎么有些红了,往外一看,整个耳廓红得像只蒸熟的虾。
徐行有些惊讶,失笑问:“你不好意思吗?”
徐行说完,回念一想,何昉平时嬉皮笑脸,大咧咧的,还真是很少见到不好意思的时候,但每个人在意的都不同。
想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冒犯,徐行便道:“不好意思,我总是想怎么做就做了,总是忽略情况。”
“不是。”何昉连忙开口。
“我……就是……”何昉像是想解释什么,却支吾说不清,下巴那抹触感似乎扔存在着,他眨了下眼睛,含糊道,“我可能对拔牙有心理阴影,刚刚是紧张的。”
何昉紧接问:“对了,你们老师还教检查口腔吗?”
徐行走到洗手池:“没有,我们只学过一些关于口腔的基本理论,操作训练还是学习本专业相关的。”
“那你的专业学什么操作训练?”
“比如体格检查和临床技能。”
“具体是什么样的?”
“体格检查就是视触叩听四诊的检查,临床技能,就比如穿刺术,换药术,包扎这些的。”
“在真人身上操作?”
徐行看着何昉惊奇又探究的目光,他笑了笑:“我们班体格检查是搭档互相操作,临床技能大部分用的是模型。”
“搭档操作要脱——”
“你确定要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吗?”徐行捏了捏左手的纸巾,有些无奈。
何昉一愣,委婉问:“是场面有些……不雅吗?”
“不是。”徐行把纸巾抛到垃圾桶,看向何昉,“只是——现在是吃饭时间。”
“好吧。”何昉默默拿起筷子,意识却神游着,筷子夹着饭便往嘴里塞:“嘶——”
徐行闻言抬眼,何昉咬合的动作缓慢而小心,眉头打着皱,平常吃饭就乐呵的人这下是着了苦头。
徐行说:“我建议你还是早点去看牙医,左边那个尖已经划到舌头,到时候要是变成溃疡或者炎症就不好了。还有,旁边的一颗牙应该也蛀了,蛀牙越早补越好。”
他说话时盯着何昉,盯着对方犹豫的脸色,最后,又缓缓补道:“再拖的话,到时候变残根,就要拔了。智齿是都要拔的,补牙是不疼的。”
何昉一时间没说话,徐行也不在调侃对方。
他拿起碗,夹了块肉,像看表演般,饶有兴味地看着对面人忧虑的神色下饭。
何昉耳尖的红褪了,眉头和眼睛没了平时的申请,低垂着,手上吃饭也没劲了,只留个嘴巴谨慎地嚼着饭,整个人看着懊悔又悲伤。
这副忧郁的神情堪比没人陪时的小宝,徐行叹气:“你怕黑怕鬼还怕牙医?”
何昉嘴巴向下一撅,不承认却问道:“残根不拔有什么影响吗?”
徐行静默几秒,轻笑:“会发炎,还会经常牙疼,说不定还会长囊肿,囊肿可能需要根尖治疗,治疗不成功就需要外科手术,外科手术知道吗,这是要划开皮肤的。到时候其他牙也蛀了,智齿可以拔,但其他牙就只能种了,那可是要钻骨头的。”他盯着何昉的眼睛缓缓道。
像一个恐吓小孩的家长,徐行也掌握着技巧,直接把情况往最坏的可能说,事实上,根尖治疗的成功率不低。
话术奏效,何昉对着卤肉,筷子也驱不动了。
徐行盯着对方:“你下午不是放学早吗?先用手机预约口腔医院,其他综合医院口腔一般挂不上号。”
“好的,谢谢你。”
何昉:(T^T)
徐行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强势,但他学了医后,明白最重要的一个道理:不论是什么病早发现早治疗是最好的,越拖到后面病情进展越深,不说治疗效果,光是费用就更高,讳疾忌医是最不可取的。
徐行建议道:“你可以用汤拌饭先吃点,如果下午拔牙的话,后面几小时也吃不了东西。”
何·悲伤·昉:“好。”
徐行看着这副小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道:“拔牙打麻药是真不疼的。”
何·怂包·昉:“我就是怕。”
徐行无奈,笑道:“你信我,你去了就知道牙医没什么可怕的。”他又补了句,“等你牙拔完,我请你吃好吃的。”
这话说得像哄小孩,何昉倒是笑了:“你说的啊。”
“我说的。”
徐行睡完午觉后,接着出门上课。
十月的太阳也开始提早下班了,五点四十放学时,窗外的天空像被拉低了曝光,树木、楼道、屋檐都是一片疲惫的灰色。
等到徐行走到旧南街,路灯已经在地面打出一轮光圈,红绿灯后,徐行转身过了马路走到对街。
超市的自动门一开一合,在出来时,徐行手里已经提着一个袋子。
他穿过马路,踩上人行道,在愈发得红的光锥下,拐弯进入了小巷。
徐行到家时,时间正好是六点半。
打开家门时,何昉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声响便转头朝他打了个招呼:“哈喽啊!”
“你好。”徐行走进客厅,顺手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你吃饭了吗?”
前段时间国庆放假,他都和何昉一起吃午饭和晚饭,但今天他下午四节课,出门前也让对方不用等自己。
何昉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刚准备吃,菜正好热好了。”
“你今天去看牙了吗?”
徐行的目光追随到厨房,何昉理直气壮:“看了!”
“你拔完牙了吗,怎么说话和平常一样?”
“……差不多吧。”这下声气弱了下来。
咔哒——
锅盖一掀开,白色雾气瞬间腾出。
何昉便一脸认真的端菜上桌,眼睛一眨不眨地全身心专注在菜碗,仿佛其他事与他无关。
徐行用湿巾擦完右手,用健全的另一只手撑着水池,整个人斜靠着瓷台,看着那全身心忙碌的某人,冷不丁问:“你是不是没拔牙?”
下一秒,何昉抬脸一笑,笑容如同迎日的向日葵般灿烂:“我想过段时间再拔。”
徐行摆手,落了座:“这是你的牙齿,自己负责啊。”
徐行因为晚上有直播,吃饭速度便快了很多,吃完便直接进房间准备。
等到开播前十分钟,徐行从房间出来,何昉的晚饭竟然还没吃完,甚至吃的很悠闲。
何昉的左手边是饭碗,右手边摊开着一本书,书脊压着纸巾,所有的菜碗全部移到左手边。
而看书的人,一手翻页,一手拿叉,一叉,一压,盛出小半口米饭等在嘴边,等一页翻过,又送入嘴里细细品味,半边耳朵戴着蓝牙,徐行好似听到了里面的悠扬的钢琴曲。
凉风徐徐,光线柔和舒缓,叉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响,混入冷风中,清凉宁静。
徐行:……
神金。
这位品味下午茶的优雅人士,吃得很慢,一口口都细嚼慢咽的,徐行大开眼界,一时间,他也就停在门口,拿着水杯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小绅士终于注意到了这道目光:“怎么了,你出来打水吗?”
徐行靠着门沿:“是。顺便欣赏一下某人的下午茶。”
何昉莞尔:“谢谢。”
“噗——”徐行是真的被逗笑了,他问,“你牙疼得吃不了饭吗?”
何昉摇摇头:“不不不,疼痛现在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们正在互相磨合,正如你欣赏到的,我们相处地很不错。”
徐行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为何昉巧妙的想法所惊讶,和佩服。他看着这位享受疼痛的室友,问:“你很怕拔牙吗?”
“一……般吧。”
徐行挑了下眉:“原来你也有不敢做的事。”
“正常正常,人无完人嘛。”何昉这话说得大方,声气却有些虚。
徐行打量着何昉:“那你的意思是就不去拔牙了?”
“……我就是忘记了。”
他发现何昉这人只要是觉得憋屈或羞愤,就总会抿紧嘴,嘴巴一抿,劲瘦的腮边鼓起一丘脸颊肉,虽然和整张脸风格不同,但看着也没觉得别扭,倒是有点可爱。
见人这副模样,徐行也不再逗了:“我明天下午没有课,我陪你去医院怎么样?”
何昉一愣:“你不在家剪视频?”
徐行这人想把时间抓手里过日子的,一个下午对他来说可以做很多事。
“不了。”徐行摇摇头。
徐行说:“我下午没课,正好出门走走。而且我也好奇,拔牙真有这么可怕吗?”
这话没心思的人听一听便过了,但在刚刚才被调侃的何昉听来,这已经影响到面子问题,他抿着嘴:“我不是怕,我下午会去的。”
徐行顺从地点头:“那正好,下午我们一起吧。”他说完,摆摆手里的水杯,“那我先进去了,这次别忘记了。”
下一秒,某人羞愤回道:“我记性很好!”
“我也知道,我就这么一说。”
餐厅里,某人慢吞吞地收拾餐桌,洗完碗,扶着椅背又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何昉坐下后,合上书页,露出手机屏幕。屏幕亮着,界面一分为二,上半是彩色的游戏界面,下班则是弹出弹幕的评论区。
他指尖一点,屏幕上小礼盒跃然出现,一个价值十元人民币的盲盒礼物。
“谢谢乱码朋友送的盲盒。”何昉听着耳机里熟悉的冷清的话音,他的嘴角轻轻一勾。
微信没钱,这次用支付宝纠结几秒,充了五百,转头送完了。
退出了直播间,打开了一个红色社交平台。
搜索栏边,只打了两个字,系统第一条便索引到了他的问题。
何昉呼出一口气,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