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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吐酒 ...

  •   接下来的一整天,何昉又在客厅见到了徐行。
      徐行这两天没有直播,空闲时间都在客厅剪视频,徐行爸爸则在房间休息,何昉虽然疑惑,但也没出声打扰,拿着资料就坐在徐行边上。

      徐济力要去医院看那位叔公,走前还要徐行也跟着去,说叔公想他了。
      他和这位叔公本身也不熟,亲戚的关系也不是特别近,每年都见一面,但这位叔公每年也如同第一天见到他一样走程序——他不喜欢这种浪费时间的客套来往,每次过年也几乎不去走亲戚。
      徐行说白天要上课拒绝了,徐济力又说:“那放学来,叔公要见一面,不然没礼貌。”
      徐行皱了下眉,说自己最近有点忙。
      “忙我还看你这两天玩电脑,你不要上瘾了。”留下这句话,徐济力就换鞋走了。

      傍晚,徐行回到家,正好碰上何昉出门。
      何昉白衬衫黑长裤,脸上扬起一个笑:“好巧啊,我正要出门呢。”
      “你要去家教吗?”徐行让出门口。
      何昉摇头:“没有,晚上打辩论,一会开一个会。”
      昨天徐行在客厅剪辑,身边的何昉也在忙个不停,也不是之前那样悠哉地看书了,拿着笔和纸张写了好久,徐行晚上睡觉时,客厅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和何昉告别后,徐行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一股烟味就充盈着整片空间。
      徐行打开窗户,系上垃圾袋,把垃圾放到了门口,接着,又坐到电脑前。

      手头里的视频快结束了,就差收尾的部分,但这末尾的几分钟,徐行愣是从傍晚又忙到了凌晨。
      他本来想等徐济力回来就结束,对方一直没回来,他也就剪到了零点。
      徐行刚想打电话,敲门声就响起了。

      啪嗒——
      徐行开了客厅灯,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股酒味就窜了进来,像一只肥硕的毒蛇长大厚重的嘴,徐行往后一退:“爸。”
      “……嗯。”
      徐济力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济力靠在门沿,两条腿曲着,斜斜靠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往下跌倒。
      但醉酒的人走得还算稳,倒是还记得换鞋。
      徐行先去倒了杯水,把人先扶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水。”
      “嗯……好。”

      水杯晃悠悠地摆了一下,溅出了一片小水花。
      徐济力坐在床上,弯着背,眼睛看着很重,压得很低。
      他喝完一杯,又让徐行端来了另一杯。等徐行再进屋,徐济力已经脱了衣服,在床上躺着了。
      徐行收拾着衣服,过了一会,徐济力忽然又醒了,叫徐行给他找衣服要去洗澡。

      卫生间里是流水的声音,徐行去厨房洗了手,回来时又留意了一下,徐济力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他便拿起电脑,准备去餐厅。
      他的嗅觉很灵敏,不说屋子里新鲜又厚重的酒味,中午那点烟味现在还残留着。
      徐行关上窗,打开空调,因为徐济力还在卫生间,他就没关门。

      过了一会,卫生间门响了一声。
      徐行转头看到徐济力,徐济力坐到了床上,状态似乎也还行。
      对方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目光也在房间里流转了一会,也和徐行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没说话,这才是他在家时的常态。
      徐行也把目光放回屏幕,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因为后半夜,连窗外的蝉鸣似乎都安静了一些。
      客厅里,只有安静的灯光和鼠标的点击声。
      似乎有些太安静了,徐行的手缓缓停下,他下意识抬眼看对面,何昉今天也还没回来。

      徐行看了眼时间,零点半了。
      他揉了下眼睛,但想起房间里的酒味,他的头就开始晕了。
      反正视频也剪得差不多了,干脆直接剪完导出。
      徐行拧了下眉心,手又覆撒上鼠标,继续剪辑!

      就在这时,一句骂声从屋里响起。
      “徐行,睡觉了,你还敲什么啊!”
      鼠标声一停,因为长久没说话,徐行的声音发涩,说:“我马上结束了。”
      他说着起身打算关上房间门。

      还没拉上门,徐济力又一嗓子甩了出来。
      “我看你整天玩电脑啊,买电脑是给你这么用的?我都跟你说了,好好读书,你不努力怎么比得过,你高中要是努力点,那还不是上另一个大学了。”
      屋里,徐济力已经坐起身,他两手搭在膝盖,端出一副长辈模样,眼睛却只睁开个缝隙。

      徐行手指动了动,光标没动,他也没说话。
      “我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徐济力骂着起了身,语气忽然尤其地生气:“从小到大都这样,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在家里也不敢见人,怕人吃你是不是。”
      他嘴里的话比脚步啰嗦多了,手头上干着事,嘴里也不停,就用着徐行刚刚听得清的小声量,恶狠狠地念叨着。

      整个过程中,徐行都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不说话情况才不会变得更糟。
      徐行把电脑关了。
      徐济力从卫生间出来,眉头拧着,面上干瘦发黄,看着门口的徐行目光像是失望极了,喉间粗糙吞下一口气:“不会说话,也不打电话,也不知道你这种性格哪来的,生一个儿子跟没有一样。”
      徐济力嘴巴继续说着,啪地一下关了灯,躺到床上才像是算了般地结束了。
      布料的摩挲声微微响起,徐行打开了窗户,一大片空气冲了进来,吹散了鼻尖的酒味。
      他转身凝神看着床上的人,徐济力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着一个脑袋,和一张大口呼气的嘴。
      徐行拿上牙杯,打算洗漱完去沙发上睡觉。
      忽然,床上的人猛地“呕”了声,下一秒,一股酸腐的臭味炸开了。
      “爸!”

      “呕!”
      奶油陶瓷的边沿,握着一只手,指节紧紧叩着。
      另一只手泄力般地摸上开关,忽然,咽部的管道又是一阵痉挛,握着陶瓷的手骤然收紧,青色的血管在手背更加地清晰了。
      这又是一阵干呕,徐行伸直了手臂撑着自己。

      他的喉咙里像是有块挡板放错了位置,在管道里上下搔刮,连口水都没法吞咽。
      徐行等着那块挡块似乎冷静了些,他小幅度地咽了一下——
      “呕——”

      几分钟后,镜子里的人抬着头。
      他的嘴唇发白,脸色也苍白,发丝贴在额前,眼角因为难受而湿润发红。
      徐行看着笑了声,但镜子上却不像是笑。
      多狼狈啊,徐行。
      为什么今天是这样呢?
      今天的视频该怎么办呢?

      “叩叩——”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徐行?徐行你没事吧?”
      “你是吐了吗?”
      “要不要去看医生?”

      门外的人是何昉,徐行有些惊讶,他开口说:“没事——”他的说话声沙哑,徐行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没事,一会就出来了。”
      即使清了下嗓子,他说的话好像滚在沙子一样卡顿。

      徐行洗了脸,又漱口,没敢大动作,只是谨慎含了水又吐出。
      他又花了几分钟把自己清理干净,徐行看着镜子,用舌头扫过嘴唇,至少整张脸上还有了一点红润。
      接着,他打开了门。

      “你没事吧?”
      他一出门,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徐行笑了笑:“没事,就是刚刚我爸喝酒吐了,我也就想吐了。”
      他说着,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握在手里收紧,徐行转头笑着问:“怎么了?”
      “你在发抖。”

      何昉眉心皱着,他的头往前倾,似乎想看清徐行的脸,但对方却又避开了。
      徐行说:“没事,就是吐得有点难受。”
      “是吗?”何昉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握着他的胳膊走到沙发,他能感觉到,徐行脚步轻了许多,他像是推着一片单薄的云,或者一个空的行李箱,好像一不留意,就会消失了。
      徐行今天有些不对。

      “我给你倒杯水吗?”
      何昉转过身,接着又问,“你的蜂蜜在哪里?喝点有味道的水应该不会吐吧。”
      他从冰箱拿出蜂蜜,又烧了一壶热水,期间,徐行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来,把这杯蜂蜜水喝了。”
      “谢谢。”
      何昉用刚烧开的热水兑了凉水,现在的水温并不烫手。
      他顺势坐在徐行的旁边,看着对方的手轻轻攀上杯壁,徐行的动作有些忙,像是在想些什么。

      “抓紧。”
      杯壁上又覆上一只手,叩着徐行的手,收紧。
      他开玩笑地说:“这要是再倒了我可就不收拾了。”

      徐行回过神:“不会。”
      一侧头才发现何昉离自己很近,像是秋夜里的风,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他脸上扬起笑,好似日常地问:“你今天这么晚回来吗?”

      “因为后面几天还有比赛,部长要求我们复盘。”何昉故意抱怨道,“复盘就复盘,复到零点算什么事,刚入社团的小朋友都要给吓跑了。”
      “你们部长很严格吗?”
      “嗯!要求很高,但人很大方。”
      “怎么说?”
      “比如凌晨请我们喝奶茶加班?”
      闻言,徐行笑了:“可以不要奶茶吗?”
      何昉愤愤道:“他买的时候以为是庆功的,都喝得很开心,谁知道这奶茶是用来提神的——我应该有点戒心的,打完比赛太高兴,一下就忘记了。还是低估这家伙的恶劣程度,下次我就请小朋友吃蛋糕下班。”

      “或者下次直接告诉他教室不给借了。我们社团早就恶名远扬,三天两头一个会的,新来的小朋友都快哭了,还问我这是不是常态,我都不好意思说了——这要是都跑了,谁接我班啊。”何昉撑着下巴,说话悠哉轻快。
      徐行静静注视着何昉,水杯抵在唇边,小口地喝着水。

      客厅里,气氛安静,何昉的声音悠悠地落在空气中,像是一张纸在光下轻轻摩挲,安静又惬意。
      过了一会,何昉说完了,他看着徐行问:“对了,你有洁癖吗?怎么吐得这么严重?”
      徐行轻轻咽下一口水:“也不算吧,只是联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我的嗅觉也比较灵敏。”
      “哦原来这样。”何昉了然,他看了眼时间,又对徐行道,“我刚刚看叔叔又吐了,就进去照顾了一下。你刚才在厕所,好像没听到我说话,我就把房间的脏东西简单收拾了。不好意思进了你房间。”
      徐行愣了,抬头,说了谢谢。

      何昉起身伸懒腰,余光落在徐行身上,他垂着眼,盯着桌沿似乎在沉思什么。
      这副神态何昉看得眼熟,他动作一顿,正对徐行,故意道:“你不会再想我怎么多管闲事吧?”
      徐行有些着急:“没有,我很谢谢你。”
      何昉笑了。
      这句谢谢听得有些怪异,活像打球那帮人的阴阳怪气,但徐行又说得诚恳,何昉就着笑,问:“我知道,那你就是在想怎么还我人情了?”
      徐行张了张嘴,好像确实没法反驳。

      “徐行,我不知道我的行为对你是不是越界,或者给你添了个麻烦,但我的本意肯定不是如此。我做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开心,不是为了你的谢谢,或者道歉——帮助人我开心,但要是别人因为我的帮助而烦恼,我就不开心了……请原谅我厚脸皮地把这行为先定义成帮助。”
      何昉咳了两声,声音放亮:“唔……总之,希望徐行同学不要老想着还我人情,你一还,我就不好意思自我感动了。但也欢迎你随时监督,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任何不适,请即刻制止我这种损人利己的劣行。”
      “以上,你可听明白?”
      严肃的尾音落下,客厅一片安静,徐行不说话,但是笑着。

      “咳咳——以上,你可听明白?”
      见那人又一脸庄严地盯着自己,徐行只能应道:“听明白了。”
      何昉满意地点头,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凑近问:“你不会尴尬吧?”
      徐行没直说,笑着摇头,“还好,但我想拍个视频。”
      某人眼睛一亮:“那我再说一遍!”
      徐行倒吸一口气,反应神速:“不用,记心里了。”
      某人嘿嘿一笑,嗅了嗅鼻子,起身打开阳台:“今晚的风很舒服,你要不要来吹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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