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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再见张一程 ...

  •   夜晚的风穿过指尖,缠绕着,缓缓攀上脸颊,吹散酒后的热气。
      酒吧里传来断续的琴声和鼓声——
      一群人唱完歌后,高雁九又用投影仪投了部电影。这三小时下来,歌唱了,电影也看了,高雁九的精气神还倍棒,而现在,高大才人正要带徐行和Joey组乐队出道了……指望练一首小星星打遍全国无敌手。
      “噔”地一声弦音,有人和弦没压住,拨出一声沉闷的颤音。

      张一程站在二楼的梯口,手肘撑着护栏。
      “出来透透气吗?”
      一道不受期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瞥了一眼,抬起手上的啤酒:“你好。”

      “你好啊。”
      何昉迈步到栏杆前,楼下的小巷里没什么客人,对面一排店铺都开着灯,人行道上隔几米就载着一棵树,一切静悄悄地:“这地方安静又方便,就是没什么风景。”
      他转身靠在栏杆上:“怎么,有心事啊?”
      张一程看着他,毫不客气地笑了:“我们好像没到谈心事的关系。”

      某人笑吟吟:“我就是友好关心一下。”
      张一程撅了下嘴。
      忽然,他开口:“你今天要表白?”
      何昉吃惊:“我吗?没有。我可不会这么简陋。”

      张一程静静地打量何昉,目光如同一位寻瓷器上寻找瑕疵的专家。
      然后,他扔下一句话:“你肯定会被拒绝的。”
      张一程说得突兀,又毫不客气,像是一块石头噗通一下砸进湖里,也激起了何昉的反驳:“不说我表不表明自己心意,你怎么就确定我会被拒绝呢?”

      张一程挑眉:“你可以试试,但我不建议今天。”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何昉眯眼思考,提问:“你的意思是,不单今天,之后我也会被拒绝?”
      “对,是这个意思。”
      何昉真是气笑了:“这位朋友,我先不辩解表白的事,你就正面告诉我这么确定我会被拒绝的原因在什么?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能拥有如此鲁莽且愚蠢的看法。”

      张一程沉默了,像是自嘲:“我有经验。在高中,学习是徐行第一位;那么在现在,他的UP主事业是第一位。徐行不需要……我会被拒绝,那么你也会被拒绝。”
      他的表情落寞,语气变得低沉。

      何昉看着不由一皱眉。他平日和任何人相处,不论陌生还是熟人,他从小被要求的就是礼貌和学习,礼貌待人,学习优点,所以几乎所有只要是正常人在何昉眼里有可爱可敬之处。
      但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对张一程喜欢不起来,和情敌因素无关——何昉相信自己更有优势。只是他每次看向张一程时,自己的心情就像湖面的涟漪,但是一潭死水的,携着厌恶的臭味悄悄泛开,这无疑是不礼貌且不健康的心理。
      何昉已经尽力控制,但每当看到对方时,这股来自深层的阴暗就是漂起,他看着张一程总好像是在看一盘菜肴,满当当地放在餐桌,直到渐渐丧失热量,好像……总在等待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概是心中这股隐秘的心思,他也变得毫不客气:“你未免也太自大了。”
      “在我看来,拒绝一个人的心意只和他喜不喜欢你,够不够喜欢你有关。其他所有的影响因素,环境,家庭,事业这些的不过是借口,无论对方或是你的借口。而且我和你可不是同一个人,你把你的经验套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坐井观天了。”
      张一程似乎笑容停滞了一瞬。

      “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张一程说着,忽然侧头笑:“室友?朋友?你不是在和我做着一样的事吗?”
      这一瞬间,何昉像是卡了个桃核,他突然无法反驳了。

      黑夜浓郁,像是一瓶紫色颜料倒进了墨里,混杂着渐渐晕染开。
      走廊上的人都不说话了,这气氛着实有些安静的尴尬。
      张一程仰头一口气喝完酒,刚抬起脚,何昉忽然把他拦了下来。
      “等一下,我能问你点事吗?”

      酒吧里,高雁九已经放弃了对两大朽木的教学。
      Joey有些不甘心:“你还才教十多分钟呢?”
      “小jio,这十多分钟我感觉都过了一小时了。”高雁九没收了徐行手上的吉他,表情分外嫌弃地看着徐行,毫不留情道,“小徐啊,你还是个游戏UP主呢。你的手僵得跟我十年前睡的弹簧床一样梆硬,看着没问题,一用我都想拆开给你抹润滑油了。”
      语气讽刺又恶毒,徐行默默收回挽留的手。

      “别装委屈啊,这可不是我问题嗷。”高雁九把吉他放回原位。
      “音乐这东西有这么难吗?”
      Joey拿着鼓棒凑到徐行旁边:“他最近跟根炮仗一样,说话可毒了。”
      接着,Joey眼睛睁大,压下声音诉苦:“我这几天干活都快干抑郁了,你知道吧?他跟黑哥闹矛盾了,这些天我就没看到两人待一起过。我也不敢问啊,现在我就像父母离异的娃。”
      这话不道德,徐行无奈,像看小孩一样看着愁眉苦脸的Joey,笑:“忍忍,何昉说他俩迟早会和好的。”

      “迟早?我可等不了,黑哥和何哥最近都不来,我上班唯一的乐——”忽的,Joey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兴奋,“哎,小徐,你说我们老大在忙什么呢?”
      Joey眼神暧昧,像是打趣的暗示,又似窥探的审训,下意识的,徐行就像辩解一般地,把明晃晃的事实说成了借口:“他最近在忙辩论。”
      徐行喝了口水。

      “唉,这样啊。”Joey叹出一口气,像是什么也没发觉,“我工作的乐趣没了,不想上班啦。”
      “不上班谁养你啊?”
      何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和张一程一前一后进来了。

      “老大,那你愿不愿——”
      “不愿意。”
      “哎——你动琴干嘛!”
      “小气鬼。”何昉一把拿起吉他,递给了徐行,“继续玩吧,让Joey教你。”
      Joey:“不愿——”
      “我有两张自助餐的券。”
      Joey:“徐哥,我来喽~”

      “那是我的吉他!”高雁九很是不满,“我也要一张券。”
      “都没人陪,你一个人去?”
      高雁九被火星子点燃了,正打算怼回去,就听到何昉小声道:“跟我去包厢一趟。”
      他闭起嘴巴,冷静下来看了下何昉,余光瞥了眼其他人,抬脚跟了上去。

      包厢的小道打着灯,何昉在前头,走得敏捷又迅速,像是在赶时间。
      他的手在门把上一压,打开门,接着,开了灯。
      高雁九已经没脾气了,进门后顺带拉上了门:“你找我什么事?”

      何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上抬看着他。
      他的视线又慢慢往下落,整个人静默着,像在思考着什么。
      高雁九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我有个想法,我不想等了。”何昉忽然又回过神,像是下定了决心。
      “什么想法?”
      可何昉没回答,两秒的时间,他像是又变了主意。
      那对乌黑的眼珠转动着,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神色又变得踌躇。高雁九微微皱起眉,何昉像是处于一个极其兴奋的状态,但同时,又有一股力量克制着他……他又似乎在黯然神伤着什么。

      何昉抬眼看了他一眼,说:“我有一个噬心的想法。”
      “啥……啥事心?”
      “什么意思,你有毛病吧,说人话。”
      何昉没有回他,只是看着他,但心思已经走远了。
      高雁九没了耐心,他走到对面沙发,刚准备坐下,某人却噌地一下站起来:“我不等了。”

      “不是、你说什么呢?”高雁九被何昉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椅子弹了起来。
      脑袋左右各转了90度,还转身看了眼身后:“你……”
      他话刚出口,眼前的人正好拉开房门。
      高雁九喊道:“不是,你事情说完没?”
      何昉朝他忽然灿烂一笑:“解决好了,谢谢小九。”
      说完,他抬脚就走了。

      “什么啊?”
      高雁九看着空荡荡的房门,一整个莫名奇妙,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都有病。”
      这句委屈了。

      晚上近十一点时,高雁九开始要求客人协助收拾垃圾了。
      “小哥帮忙扔个垃圾啊,谢谢!”
      高雁九毫不客气地把手上的两袋垃圾递给张一程。
      张一程无奈点头,徐行由于是今天的庆祝对象,所以该他带的垃圾被分给了何昉,他的手里只拿着张一程送给他的盒子。

      “快走快走,一会回不去别怪我了。”
      “难道不是你非要我们收拾?”
      “去去去,再见再见。”
      高雁九在门口嚷嚷,等最后四人一转身,毫不留情地“咔嚓”把门给反锁了。

      最近降温明显,甚是跨到楼梯口时,都能感觉这一步呼吸的空气都低了一度。
      徐行和Joey先一步出来,两人道了别。
      他转过身,等着提着垃圾的何昉和张一程,何昉落了东西又往回跑了一趟。

      张一程走了下来,徐行问:“你一会怎么回去?”
      “坐地铁,你呢?”
      徐行说:“我们坐公交。”
      “你不是晕车吗?”
      “是,但我们住的地方离这远,坐公交可以直达。”徐行说着,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沿着巷子往里走,是最近的一个公交站。

      今晚的天是混浊的,像是掺满了灰尘的混浊的粉,城市像是陷入了睡眠,仔细点似乎能听到某个机器的轰鸣。
      两人站在楼下,徐行想接过张一程的垃圾,但对方拒绝了:“没事,街口就有垃圾桶。”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何昉跑了下来。
      徐行转回过头,也没再勉强:“那我们从这边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张一程点头。
      何昉朝张一程点头,接着和徐行一并转身。

      夜晚的小巷里一片空旷,唯余两道人影相伴远离。
      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向另一个人贴近。
      声音却已陌生了:“何昉,你让我帮你拿一袋吧?”

      风吹起了波澜,他说不清这道记忆中的声音如何,也描不出说话的脸,但只要一想,却依旧能在耳边听到——
      那道尚还青涩,初次陌生,疏离冷清却友好的声音,穿过当年舞台的帷幕,在红色软布的台阶上,在他摇摇欲坠之时,第一次扶了他的手臂:
      “同学,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有吗?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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