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莉莉丝（六） ...
-
尼克并没有做出反抗，它静静地盯着门外的沈晴衣，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恳求。
沈晴衣屏住呼吸，向后退了几步，躲到了门后。
她被尼克发现了。
沈晴衣看过不少童话故事，但大多数都是以幸福美满作为结尾，这便意味着里世界的npc并不代表着全员都是恶人，每个副本的boss都有这令人痛彻心扉的过往。
只是这次的里世界太混乱了，如果这个童话故事讲的就是莉莉丝一家，那么按照故事的结局，活下来的人是尼克，死去的人是莉莉丝，可是现在的结果却颠倒黑白，尼克变成了山羊，莉莉丝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npc……
或许尼克从一开始就是羊，那莉莉丝呢？从一开始就是鬼吗？
沈晴衣想不明白。
“你很羡慕，对吗？”
沈晴衣猛地低下了头，莉莉丝就站在不到一尺的地方，凄冷肃杀的月光洒在她金色的发丝上，小女孩那如玻璃般的红色眸子在漆黑的走廊里泛着诡异的光。
“不。”沈晴衣喉咙发紧，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盯着莉莉丝满是划痕的脸，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莉莉丝从阴影里缓缓走出，裸露在外皮肤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她的右手几乎被打烂，露出血肉模糊的关节，淡黄色的脓顺着她的手指向下留着，恶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最致命的是莉莉丝满脸的划痕，伤口在诡异地扭曲着，嫩肉如同蛆虫般缓缓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莉莉丝的体内一样，沈晴衣感觉那怪物下一秒就会撕烂莉莉丝的身体，喷发出来。
“你的伤……”沈晴衣声音发抖。
“都是妈妈打的。”莉莉丝在阴影里，歪着头，露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
皮开肉绽的伤口流出鲜血，霎时间如藤蔓般爬满了莉莉丝的脸庞。
莉莉丝见沈晴衣满脸的惊恐，突然满意地笑了起来，卡姿兰般的大眼睛瞪得巨大。
“大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冷汗顺着沈晴衣的脊背滑下，如果现在拒绝npc，那就是死路一条，沈晴衣不得不答应她。
莉莉丝向前走了两步，最后贴近了沈晴衣，献上了她手里那只破破烂烂的小熊娃娃。
明明白天还是炎热的夏季，夜晚却下起了鹅毛大雪，沈晴衣抱着莉莉丝的小熊娃娃，站在她身后，不敢妄动。
沈晴衣说道：“我来帮你吧。”
小女孩正在用冰冷的河水洗着餐具，刺骨的凉水冲刷着她的伤口，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水槽，沈晴衣忍不住问道。
“我是不会救你的朋友的，”莉莉丝的语气很冷，并且毫不犹豫。
“我知道，”沈晴衣垂眸，“我只是想帮你。”
看到莉莉丝，沈晴衣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出生于名门望族，可是却因为是女孩子被全族抛弃，因为她父亲严重的重男轻女，沈晴衣已经不记得她有多少个姐姐，多少个妹妹了，她是情妇所生，生下来便被遗弃在孤儿院，并在那里度过了她那痛苦的童年。
沈晴衣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所谓的父亲对她蔑视的眼神，那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神。
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私利，把她的姐姐和妹妹带回沈家，目的是让她们成为成通关里世界的实验品。
那个时候，沈晴衣没有名字，她们是按序号命名的，而她是第十号。
沈晴衣只是想和姐姐和妹妹们永远在一起，因为只有可怜的人才知道，能遇到互相取暖的人是多么的可贵。
可是事与愿违，里世界的残酷让沈晴衣与她们生死两隔，看着姐姐在她面前被炸得粉碎，被分尸，或者是被怪物一口一口地吃掉，最小的妹妹上一秒还把面包分给她吃，下一秒就在她面前被活活掐死，惨叫在头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姐姐和妹妹的惨死甚至变成了梦魇缠着她不能长眠。
后来，她越来越强，甚至无人能及，仅用一周就冲进了神榜的第十名，她终于有了名字，父亲向她露出谄媚的微笑，沈家也虚伪地接纳了她。
金钱，权利，名声与威望，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沈晴衣竟然在一周之内，全部得到了。
可她高兴不起来，稚嫩的脸庞愈发成熟，她蜕变得愈发冷漠，不近人情，因为至始至终她仍是父亲的一枚棋子，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替代品，只要她死了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为什么要帮我？”莉莉丝的声音依旧很冷。
“看到你，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以前的我也浑身是伤，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莉莉丝眼底流过一抹晦色，她没有回答。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就是男孩就好了，因为是女孩子，让父母失望了。”沈晴衣很冷静，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里世界最忌讳的就是对npc产生同情心理，她的共情很有可能是杀死自己的动机。
“请不要这么想，莉莉丝一直觉得身为女孩子也可以一样坚强，也可以一样伟大，所以请不要为自己是女孩子而感到难过，我们都很厉害。”
沈晴衣怔了怔，这些话，从未有人对她讲过。
莉莉丝转过身来，她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的结痂愈合，嫩肉生长出来，遮盖住过去疤痕，莉莉丝沐浴在月光下，整个人如获新生。
“你该回去了。”莉莉丝依旧在洗碗。
沈晴衣把莉莉丝的小熊娃娃归还在莉莉丝身旁，却被她制止，“带着罗伯特一起走吧，他会保护你们的。”
莉莉丝转过身来，甜美的微笑如沐春风，带着善良，纯洁与天真。
“好。”
亥时已过，等沈晴衣回到房间时，李夏洋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唯独宁时在一旁魂不守舍的陪在李夏洋身边。
很诡异的事，这边的天空没有飘着雪花，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挂在黑色的天空上，阴影笼罩大地，窗外的景象被一颗颗大树掩盖，幽深的树林里好似有鬼影在徘徊。
见沈晴衣完好无损的回来，宁时顿时站起身开，眼里终于露出了喜色，“有什么发现吗？”
沈晴衣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她挥手熄灭了闪着微弱灯光的蘑菇罩灯。
“跟我来。”
沈晴衣把宁时带到床后隐蔽的地方，把李夏洋独自留在床头的另一侧。
宁时见到沈晴衣手里的罗伯特顿时大惊失色，对比白天见到的罗伯特，此时的他变得更加破烂不堪，原本缝合的破洞有展现出来，像是有人故意破坏的一样，可怜的小熊娃娃变得伤痕累累，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宁时恐惧道。
“是莉莉丝给我的。”沈晴衣看了眼手里的罗伯特，从她接过罗伯特的那时起，她便发现这个小熊娃娃身上的伤痕开始变深，缝合的线头逐渐猛烈，露出里面的棉花。
“这是……”
宁时捡起从小熊娃娃身体里里掉落出来的“棉花”闻了闻，顿时大惊失色。
他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沈晴衣看向他露出很吃惊的表情：“你还抽烟？”
宁时：不是啊大姐，这是重点吗？
“呃……偶尔抽两根。”宁时回答道。
那团毛状物体被点燃后迅速燃烧起来，遇火后产生了冒烟气泡的反应，随着蓝色火焰的灼烧，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烧毛发气味，宁时将其熄灭扔到地板上，泛着黑色光泽的块状灰烬展现在众人眼前。
“是羊毛。”沈晴衣有些错愕。
毛绒玩具里一般都是用棉花来填充的，而罗伯特体内的填充物并不是棉花，而是羊毛。
“是尼克身上的。”宁时冷静道。
莉莉丝用尼克身上的毛来填充自己的玩偶，看来她一直在背地里残害着尼克，宁时突然想到莉莉丝今晚在餐桌上让众人注意他给尼克织的毛衣，他把目光锁定在缝合罗伯特身上缺口的毛线上。
他抽掉了一截罗伯特身上的线头，用同样的方式灼烧起来，刺鼻的烧毛发味再次传来，这是一条用羊毛编织的毛线。
沈晴衣长舒一口气，所有线索和她所判定的走向都不一样，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她把刚才得到的线索一字不落的跟宁时复述了一遍，同时也在脑中复盘白天发生的事。
一切都恐怖都是从刘盛看到那个老婆婆开始的。
之后他们在村子里遇到了被很山羊残害的村民，在npc面包店老板娘嘴里他们得知，身为蘑菇村的游客是不能摘掉头上的花环的，还有就是黑山羊每天都会杀死一个村民。
后来他们好巧不巧的遇到了npc康尼尔，触发了剧情的切入点，康尼尔身为村长，位高权重，在他口中他们得出杀死村民的是残暴的女巫，而黑山羊是守护村民的神灵，他们先前之所以会被老板娘npc欺骗，是中了七彩蘑菇的幻象。
可是因为康德尔的出现，他们被引入了长满七彩蘑菇的深林，因为中了幻象，沈晴衣无法分辨是非对错，导致李夏洋丢失的花环，成了今晚第一个将死之人。
他们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莉莉丝的家，因为莉莉丝对他哥哥的恐吓，她被母亲惨遭毒打，根据正常的剧情走向，她得到了这次副本的背景线索，却被莉莉丝发现。
等等！
沈晴衣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莉莉丝是幕后的操控者，那刚才去就应该杀了她，而不是帮她，更不会把罗伯特借给她。
没错，如果抛开康德尔给他们的线索，莉莉丝确实一直没有杀人，她针对的只有他的哥哥尼克。
宁时听完沉思片刻，说道：“所以，这篇童话故事最后死去的是莉莉丝，而活下来的是身为人类的尼克？”
“不一定，”沈晴衣扶了扶眼镜，“故事的的结尾，并没有明确尼克的身份和莉莉丝的死亡。”
“好吧，那就按现在来讲，尼克和莉莉丝都没死，一个变成了羊，一个人不人鬼不鬼。”
沈晴衣被宁时的话点醒，她突然想到尼克之前对她说的话。
——放我出去。
“那只羊不是尼克，”沈晴衣果断道，“真正的尼克已经死了，他是尼克的替身。”
“不是，这也太扯淡了吧，谁家正常人拿一头羊当做自己儿子的替身啊。”宁时感到混乱，这踏马还给他整上替身文学了。
算了，宁时抛开脑中混乱的思路，这次的副本要求是在这个童话世界里存活三天，眼下最重的是今晚能不能把李夏洋救活。
宁时道：“我们要不然把李夏洋藏起来吧。”
沈晴衣摇了摇头，“没用的，就算把他藏到天涯海角我们都会被鬼发现，今晚他必须死。”
宁时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系统提示：叮——】
突然蹦出来的系统屏幕，打破了两人一筹莫展的死寂。
绿色的系统屏幕上显示着一封未读信件，是沈晴衣的体统提示，宁时凑近处看，这封信件的署名为Sherry。
沈晴衣眼里闪过一丝灵光，点开了信件：“是江会长！”
【解药，毒药，女巫
汤底，汤面，童谣
收到勿回，祝一路顺风。
发件人：Sherry
收件人：010】
江贤发来的信件很简洁，都是有用的线索，看来他是真怕宁时挂了。
“什么意思？狼人杀和海龟汤？！”宁时一头雾水。
“没错。”
宁时：“所以我们要在狼人杀的游戏中猜海龟汤？那女巫是谁，汤底呢，我们现在连角色都没搞明白。”
沈晴衣分析道：“先别想那么复杂，眼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女巫今晚会使用解药。”
宁时喜出望外，这样一来李夏洋今晚就不会被杀了。
沈晴衣：“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女巫也有可能使用毒药。”
“你别乌鸦嘴啊。”宁时一脸苦色，这个沈晴衣总是能出其不意的说出一些能让人要死要活的话。
沈晴衣无奈，毕竟这是现实。
两人正在谈话间，忽地窗外闪过一道黑影，迅速的消失在了幽暗的树林里。
沈晴衣警惕起来，她看了眼手表，现在正处在午夜十二点整，是鬼行动的时间。
“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沈晴衣叮嘱道。
她和宁时猫着腰躲在床缝和墙壁之间，把李夏洋留在了另一边的地板上。
窗外一轮红月升起，透过窗户洒进血红色的
月光，全部笼罩在了李夏洋的身上。
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宁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爬行，之后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声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房间的门口。
门外骤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宁时脊背发凉，屏住呼吸，惊恐地盯着门口，刚才那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吓得停止跳动了。
“啦啦啦啦啦啦……”门外突然想起小女孩甜美的歌声，是童谣的前奏。
“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蘑菇林的小熊娃娃
没有爸爸和妈妈
真呀，真开心
让我们给他织个家吧
小羊，小羊，你有羊毛吗？
请借给我一些吧
我会让你嘴儿开 心儿跳
露出幸福的微笑……”
宁时冷汗直流，很快浸湿了身上单薄的短袖，沈晴衣也没好到哪去，如果她的判断出错，那么今晚李夏洋便会惨死在他们眼前，而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感觉，沈晴衣宁愿自己去替代李夏洋。
小女孩甜美的歌声停止了，宁时大气都不敢喘，经过上次鬼宿管的经验，她知道莉莉丝一定还在门口。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睡了吗？”莉莉丝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就像是在宁时耳边说的一样。
见宁时和沈晴衣没有回答他们，莉莉丝突然笑了：“需要我给你们讲睡前故事吗？”
沈晴衣示意宁时不要发出声音，让npc自己自言自语，不到危机时刻，不要想着逃跑。
“从前，在美丽的蘑菇林里，住着一个幸福快乐的人家，”莉莉丝没管众人，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家里面住着力大无穷的爸爸，温柔贤惠的妈妈，调皮可爱的哥哥，还有天真无邪的妹妹，”
“他们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一直生活着，”
“虽然爸爸妈妈不喜欢身为女孩子的妹妹，但是哥哥却对妹妹很好，他会用自己的零用钱给妹妹买糖果吃，会在妹妹过生日时，去裁缝铺给她做她最喜欢的红色裙子，哥哥也会给妹妹买她喜欢的小熊玩偶，”
“就这样，哥哥保护着妹妹，妹妹也一直爱着哥哥，”
“可是，有一天哥哥突然失踪了，爸爸说哥哥掉下来山崖，可是妹妹在森林里发现了哥哥残留的衣物和血迹，只有妹妹知道，哥哥是被黑山羊吃掉了，”
“爸爸在撒谎，失去哥哥的妈妈精神错乱，她经常殴打妹妹，妈妈用剪刀剪掉妹妹的头发，试图让妹妹变成哥哥，”
“可是，莉莉丝不是哥哥啊。”
门外的小女孩突然发生了诡异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尖锐，宁时捂着耳朵，也阻挡不了那刺痛耳膜的笑声，莉莉丝笑得越来越放肆，像恶鬼的哀嚎一般，阴深恐怖。
“后来，妈妈终于放过了妹妹，她和爸爸从深山里抱回来一只羊，妈妈命令妹妹叫他哥哥，并从心里接纳他，”
“妹妹照做了，可是妹妹怎么能叫那只羊哥哥呢？他可是杀死哥哥的凶手，”
“于是，妹妹打算把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
床底传来“喀嚓喀嚓”的抓挠声。
宁时和沈晴衣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只布满血丝的山羊眼球从床缝下缓缓滚出。
“救救我……救救我……”
是尼克，他全身布满鲜血，正欲从床底爬出。
宁时冷汗直流，看到尼克身上一刀一刀的伤痕后，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开，胃里翻江倒海，生理不适的向后退去。
身后是冰凉的墙壁，粗糙的墙纹硌在宁时的脊背上，刺骨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莉莉丝（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