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妈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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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观云平静下来，躺到梅潜山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
路长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躺到了另一张床上。
梅观云伸手揉了揉梅潜山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稍稍安下心来。他往前挪了挪，把脸埋进梅潜山的胸膛，紧紧地抱着他。
半睡半醒的时候，梅观云突然想到：“旁边的房间到底有没有人？”
被点到的路长亭身心俱疲，他闭着眼睛，语气特别无力：“这栋楼只有这两扇门打得开。”
……
风雨渐停，太阳慢慢升起。
梅观云醒了过来，看到天花板被光照成暖黄色，旋转木马样式的儿童吊灯静静地悬在上面，垂下的流苏上串着玩具糖葫芦。
他猛地坐起身，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梅观云立刻看向身边，梅潜山不见了，路长亭和他一起躺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上，还在睡着。
他翻身下床，这时候，房间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你醒了？”梅潜山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起来吃饭吧。”
梅观云心下一紧，抓住床单迟迟不敢起身。
这不像梅潜山。
梅潜山走了进来，梅观云看着他逼近，一股寒意从梅观云脚底窜到头顶。
“小鱼，你同学怎么还在睡呀？妈妈做好饭了，快叫他一起吃吧。”梅潜山一边走，带着笑意的眼神一边紧盯熟睡的路长亭，两边嘴角翘得高高的。
“哥？”梅观云尝试叫他。
“小鱼，你说什么呀？你哥哥已经死了。”梅潜山的眼神慢慢移向梅观云，停下脚步，“快来吃饭吧。”
梅观云咽了咽口水，伸手推了路长亭几下，决定顺从游戏规则：“好的，我叫我同学一起去。”
梅潜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笑意走向门口：“乖孩子，妈妈在外面等你们。”
梅观云松了口气，把路长亭踹醒了。
“啧，干什么？”路长亭揉了揉头发，对被吵醒非常不满。
“我哥！”梅观云着急地说。
路长亭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天天你哥你哥，除了你哥不能想点别的？”
“啧，”梅观云急得想踹他，“他好像被什么附身了！”
“附……”路长亭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被突然闯入的人打断了。
“小鱼？快来吃饭呀！”梅潜山围了个围裙，又带着那种温柔的笑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醒过来的路长亭，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哦，你同学醒了，那正好一起吃吧，你哥哥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梅观云却挑起眉头，脸上是一副难以描述的表情。
不回来吃饭？刚刚不是说他死了吗？
“什么情况？”路长亭懵了，他看了看四周，“怎么房间变这样了？什么同学？”
梅观云穿上鞋，说道：“他好像在扮演他妈妈。”
“哥哥又是什么？”路长亭问道，“难道他有一个哥哥吗？”
梅观云说：“不知道，出去看看。”
梅观云和路长亭推开房间门，发现外面的环境变了，现在他们身处一个布置温馨的家里。
梅潜山背对着他们站在厨房里摆弄桌子上的东西。
“哥？”梅观云喊他。
“啊，你们来了，”梅潜山猛地转过身，笑道，“吃饭吧！”
梅观云这时候才发现梅潜山手上端着一盘菜，一条清蒸鱼。
“我来吧，哥。”梅观云走过去，想要接过菜盘。
没想到梅潜山却拽着盘子不肯放手，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天真：“为什么一直叫哥哥呀，小鱼？你想他了吗？你哥哥已经死了，我是妈妈。”
梅观云皱了皱眉，尽量压下心中的怪异：“我哥哥怎么死的？”
闻言，梅潜山却冷下脸来，语气没了之前的温柔：“叫妈妈，没礼貌的孩子。”
梅观云的表情变了又变，他的手扣着盘子边缘，力道之大让手指都变了形。
梅潜山依旧一副冷漠的表情跟他对峙着，没听到想听的话不肯罢休。
“妈妈。”
梅观云脸都憋红了，他意识到梅潜山的手有所松动，立马抢过菜转身往餐桌走。
路长亭坐在餐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不然他可要抓住机会嘲笑梅观云。
梅观云心虚地瞥了一眼路长亭，却感到一只手轻轻按上了他的脊背，一股夹杂着恐惧和冷意的麻感直窜头顶。
“乖孩子，”梅潜山悠悠地说着，手在梅观云的背脊上划了个来回，“厨房里还有几个菜，帮妈妈抬过来，好吗？”
梅观云转头，看到梅潜山没有表情的脸。
“好的。”梅观云抿了抿唇，将厨房里的菜挪到餐桌上。
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只是桌子中央的那条清蒸鱼一直睁着死不瞑目的白眼睛。
三人坐好，梅潜山笑着招呼道：“快吃饭吧，等会儿和你哥哥一起去幼儿园哦！”
路长亭都被那种哄孩子的语气腻味到了，他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
“呕——”路长亭赶忙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这鱼怎么是苦的！”
梅观云心下一紧，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果然，梅潜山脸上的温柔笑容立刻消失，但他眼睛一转，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笑着说：“这是我们家小鱼最爱吃的菜，同学不爱吃也正常。”
“小鱼，你多吃点。”梅潜山夹了几块鱼肉放到梅观云碗里，“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我们小鱼要做好孩子。”
被影射到的路长亭默默翻了个白眼，伸手去夹别的菜。
梅观云看着碗里的鱼，犹犹豫豫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鱼肉的滋味特别怪异，像是食物腐烂的臭味，夹杂着一股土腥味，口感跟腐乳差不多。
梅观云吃得表情都扭曲了，他偷偷瞄了一眼梅潜山，梅潜山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吃得津津有味。
梅观云心生一计，一股脑夹了很多其它菜给梅潜山，说：“多吃点。”
梅潜山却偏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梅观云不知道他想干嘛，想到自己要干的事情也有些紧张，随便编了个借口：“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梅潜山还是就这么盯着他。
这时候梅观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喊出那句：“妈妈。”
梅潜山顿时笑了，他点点头：“我们小鱼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梅观云僵硬地勾了勾嘴角，见他低头吃饭，赶忙把碗里的鱼肉夹回盘子里。
吃过饭，梅潜山说他要午休，便进了主卧。
看到卧室门关上，梅观云和路长亭立刻开始在屋子里查找线索。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路长亭迫不及待地问。
梅观云也很头疼：“我哪知道，但这次转换环境没有用到地铁，可以说明这里离昨晚那个酒店很近。”
路长亭摸了摸下巴，走到与客厅连接的阳台上往外看了看：“居民楼……刚才他那样大概率就是在扮演他的母亲了……他的名字是小鱼？”
梅观云正翻看客厅正中央的电视柜：“我也不知道他的本名，集团里的孩子都叫他现在的名字。也许只有父亲知道，但没人敢问。”
路长亭走到厨房查看：“我以为他是孤儿，当时我在巷子里看到他，就是好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带着他。那些人都是孤儿。”
梅观云在电视柜里发现了几盘碟片，他一边将碟片放入碟片机一边说：“假设他是被遗弃的，他模仿母亲的行为就非常奇怪，按道理说五岁以前的小孩不会记那么清楚。”
“但如果……”路长亭的话被电视上已经开始放映的影像打断了。
视频像被罩了一层柔光滤镜，出镜的是一个长发女人，她上身穿着吊带衫，下身配了一条极短的皮裙，脚上是一双长筒皮鞋，看起来有些上世纪的时尚感。
女人走在繁华的城市里，高楼大厦也成了她的陪衬，她对着镜头笑得很明媚。
她说：“等以后有钱了，我就在这里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画外音是个女声，听起来也充满笑意：“属于我们俩的房子！”
梅观云和路长亭沉默地看着，画面被剪辑过，他们看到女人四处奔波、奋斗，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成功买下高楼大厦里的某一间屋子。
画外的那个女声一直陪着她。
直到女人说，她想结婚。
女声不见了，画外音变成了男音，女人叫他“我的丈夫”。
他们结婚、旅行、还房贷，女人还是一直明媚地笑着，她的身上仿佛有无限的快乐。
女人怀孕了。
男音还是一直记录着。
突然，画面跳转成故障的画面，电视机发出刺耳的“哔——”声。
梅观云皱了皱眉，走上前大力拍了几下老旧电视机的后箱，画面一下恢复。
这次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
画面并不稳当，应该是他自己拿着相机拍自己，他满脸愁容，深深叹了口气：“今天是家美引产后的第99天，这是我第九次带她来精神科了，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家里一团乱麻，我工作也丢了……其实我真的很爱她，但我想……我做不到一直等她了。”
画面一阵颠倒，男人拿着相机走进问诊室。
女人躺在病床上，医生正轻柔地跟她说话。
画面聚焦在女人的脸上，那张脸很苍白，眼神呆滞不知道在看哪里。
“家美？”男人说道，“还好吗？”
女人的眼珠慢慢转起来，目光投向镜头的方向：“我看到小鱼了，他说想吃妈妈做的饭。”
女人笑了笑：“逸文，我们回家吧，小鱼说想吃我做的饭呢。”
医生的声音传来：“周先生，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吧。回家后尽力陪伴刘女士，希望能得到好的结果。”
男人没有说话。
录像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妈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