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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下雨了,你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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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潜山点点头,轻声说:“你们知道,在画室里可以怎么自杀吗?”
路长亭摸着下巴真的思考起来:“古代的时候人都是挂在房梁上,现在的房子……”
“难道……”梅观云倒吸一口凉气,“但怎么可能……”
梅潜山冷淡的眼神慢慢移到他脸上,语气比冬天河面厚厚的冰层还凉:“你想到了是吗,观云?”
梅观云顿了顿:“嗯,但是……”
梅潜山自顾自地埋头在地上找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指粗细的孔洞。
“就是这里了。”梅潜山喃喃道。
路长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在找什么,不耐烦地问:“到底是什么啊?”
梅观云这才说:“钉子。”
“钉子?”路长亭挑了挑眉,“找钉子干嘛?”
“没有钉子怎么挂画?”梅观云瞪着他。
梅潜山抬起头:“挂大幅的画,需要更坚固的钉子,在没有房梁的情况下,把绳子挂在钉子上就行。”
话音刚落,四周的环境骤然变化,地面和墙壁全都碎成数据块悬浮在空中,三人站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看着数据块迅速搭建出全新的画面。
“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人们奔走相告可怕的消息,不一会儿,美术教室的门口和窗前挤满了围观的人。
一个戴着眼镜、长相儒雅的男人匆忙地挤过人群,终于跨进美术教室。
“家美……”男人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身后几个老师模样的人连忙上去扶他:“周老师,别急,别急……”
男人颤抖着手摘下眼镜,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立在教室墙前的那个人。
美术教室中间那副最大的画被取下来搁到一边,最坚固的那颗钉子上缠着一根手指粗的尼龙绳,刘家美脚着地,绳绕脖,就这样挂在钉子上,她闭着眼睛,表情有些娴静,但苍白的唇和微张的嘴让人不忍再看。
一道粗犷的男声从教室外传进来:“都回教室!全部回去上课!”
驱散了人群,他走了进来:“逸文,警察一会儿就到,你……”
“校长。”几个老师喊了他一声。
校长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回去,我来解决。”
几人退了出去,校长蹲下来面对周逸文。
“校长……”周逸文声音颤抖,不断地用手背抹眼泪,“家美死了……”
校长强硬地掰过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我看见了。但这件事学校没有任何责任,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自杀的,对吗?”
周逸文的眼泪猛地止住了,他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的男人。
“什,什么意思?”周逸文说。
“哼,”校长冷笑一声,“当时让你们到学校工作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保证刘家美不会在学校里发病’,‘不用对精神分裂症敬而远之’……”
校长猛地揪住周逸文的衣领:“十分钟,收拾好一切,然后,从我的学校滚出去。”
男人手一甩,狠狠地将周逸文推到地上,站起身踩着昂贵的皮鞋走了出去。
周逸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想怒吼,但身体的第一反应却是流泪,他不敢看教室中间的那个女人,他不敢相信这是他爱了十年的女人……
周逸文似乎一瞬间失去了行走能力,他手脚并用地向刘家美爬过去,抱着她的腿将她从绳子上放了下来。
周逸文依然忍不住地哭,他读了一辈子书,为人处世总有一股书卷气,他不知道怎样反抗那些蛮不讲理的人,他只有抱紧了怀里冰冷的女人,一遍一遍回想他们经历过的一切。
“家美,我陪你去。”周逸文闭上眼,最后吻了一次他心爱的人。
一旁的梅潜山脚步动了动,最终看着周逸文抱着刘家美跨过教学楼的栏杆一跃而下。
六楼,或许摔不死,但周逸文会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
梅潜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系统的声音冷不丁蹦了出来,但却不是那个女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端正的男音,但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计算机模拟的AI音。
“你有病啊?”梅观云怒斥。
男声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
【“幼鸟的莫比乌斯环”副本完成进度67%,请继续探索】
周身的场景猛然变换,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与梅潜山擦身跑了过去。
“唐岩,唐岩,”她焦急地喊着,“隔壁有两个老师……跳楼了。”
梅潜山顺势一望,原来是乔娅——唐乔的母亲。
唐岩紧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椅里,并不接话。
“你说话啊!”乔娅早已对他这幅冷漠的态度感到绝望,亲眼见过隔壁学校两个老师跳楼现场更让她精神崩溃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催债的人又找上门来了,现在我连家都不敢回,唐乔还一个人躲在临时租来的房子里……要不是你……”
“闭嘴!”唐岩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骇人的声响令乔娅身躯一震。
一旁的梅观云握紧了拳头,他逐渐意识到,他快要接近母亲死亡的真相了。
唐岩眉毛倒竖,表情狰狞地一步步走近乔娅,指着她的脸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乖乖地给我挣钱还债,要是不想过了,现在就去死吧!”
乔娅心里又委屈又愤怒,她抬头看着这个曾经的爱人,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爱恋,只有失望、只有悲愤。
唐岩还在瞪着她,乔娅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搭建场景的数据块在轻轻的一声“嘭”中四散开来,消散殆尽,只留下三人站在一片黑暗中,头顶打下一束光,像井口投下来的一样。
路长亭疑惑道:“嗯?这就没了?什么意思?”
梅观云沉默着,梅潜山说道:“有可能也是让我们猜死亡方式。”
他转过头,看到梅观云低着头,脸色隐在阴暗处。
“观云?”梅潜山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吧?”
梅观云摇了摇头,却把一滴泪甩到了梅潜山的手背上。
那冰凉的泪滴让梅潜山愣了一愣,随即他抬起手,揉了揉梅观云的头发。
梅观云抓着梅潜山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泪水像潺潺的小溪淌过梅潜山的手指,他用大拇指将它们都拭去。
“行了,”梅潜山拍了拍他的脸,“我们一起面对。”
梅观云点了点头。
路长亭背对着他们在地上画着什么,梅潜山走过去一看,路长亭用数据块变了支笔,画了一张简单的关系图。
路长亭抬头说:“你觉得被讨债的人杀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梅潜山知道他在问乔娅,便说:“0%。”
路长亭明显也认同这个说法:“肯定是唐岩干的。”
【提问剩余次数:14】
虚空中,那个广播女声显得更加空灵。
“哦,”路长亭顿了顿,“原来还可以继续提问。”
“你觉得是在家里杀的,还是在学校里?”路长亭问。
梅潜山很笃定:“家里。”
“……行吧。”路长亭抬起头,“唐岩是在家里杀的人吗?”
【是】
路长亭问:“为什么啊?”
梅潜山说:“杀妻,肯定要有地方处理尸体,学校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时,梅观云走过来,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东西。”
路长亭蹲在地上看他。
“刚才你们听见乔……她说我躲在临时租来的房子里了吗?”梅观云仿佛很难开口。
路长亭点点头。
“我五岁前的记忆很模糊了……”梅观云好像陷入回忆,“但我记得当时我应该睡在一张木板床上……”
临时租来的房子。木板床。乔娅。
梅潜山似有所感:“床上有垫子吗?”
梅观云摇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垫子所以我才记得很清楚,那张床就是几块木板拼成的,木板和木板间的空隙很大。”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梅潜山的脑海,他犹豫了一下,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在刚才那个舞蹈教室的木地板下面,看到了……”
梅观云猛然望向他,眼睛瞪得很大,他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并把尸体藏在临时租来的房子里,藏在他们亲生儿子的床底下。每一个日日夜夜,孩子是不是都要看着死不瞑目的母亲入睡?
梅观云瞪大了眼睛,刚止住的泪水一下又决了堤。
如果说亲生父亲的家暴是梅观云可以尽力忘却的伤痛,那和母亲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却是身体为保护他而自动抹去的最痛苦的记忆。
他的父亲作为一个人类,何其残忍。
那广播音的女声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冒出来说:
【2003年,官方报告刑事案件破案率41.9%,实际破案率可能不足30%。家庭成员间的犯罪,其隐蔽性、可隐藏性过高,给破案带来极大难度】
路长亭皱着眉,也是一脸不适,他通过梅潜山和梅观云两人的表情,也能够大概猜出来关键情节了,他没想到唐岩那么不是人。
霎那间,场景急剧变换,天空中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三人出现在一座墓园里,眼前是三座墓碑——
“刘家美”;
“周逸文”;
“乔娅”。
那么多年,我终于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