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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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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12月25日大早,湖北汉口英租界,青鸟帮装扮得红彤彤的宅邸大门口。
“少爷!少爷!这是老爷的爱车啊不能动!”
宁释槐撇着嘴把随从馒头挡在摩托车车把手上的双手轻轻扒拉开:“馒头,是谁把你救回来给你名字让你有新生活的?”
“是,是少爷您......”馒头微微低了低头。
宁释槐长腿一跨骑在了摩托上预备启动:“那不就得了,我是你恩人对吧,那老秃头在逼婚我,拿我做交易,你恩人会一辈子不幸福的啊!我救你一次,你就救我这一次,帮帮我。”
“可,可是——”馒头皱着一张脸,刚开口又被救他的恩人打断。
“杜鹃那边估计和我情况一样,说不定她也逃了,两家都是乱的,你待会往西南角回去,假装你从来没出来过,然后就去母亲那,说我把你打晕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要靠最了解我的你来找跑了的我,不会为难你,你配合几天,我躲躲风头就回来啊。”
宁释槐没等馒头回话,已经拧上了车把手,馒头一看慌忙走过去用双手挡在摩托车身前,宁释槐剑眉一拧,舌头将左侧腮帮子顶起一个小包,一双鹰眼紧紧盯着馒头,馒头一看心下一紧慌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少爷您好像...不会骑这种车啊...”
“......狗急了都会跳墙,我急了当然也会开车,再说我见老秃头骑过,眼睛已经学会了!诶你起开我再不跑来不及了!”宁释槐已经开始尝试拧动把手,摩托车已经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馒头忙站到一侧,担心的双手不安的攅着:“少爷...这个不好掌控的,而且大冬天的地滑更难掌控了,您要不——”
“怕什么!我就喜欢刺j~”激的尾音随着宁释槐的惊呼与摩托车声向着树林方向飞了出去。馒头望着那左摇右晃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回望宅子装扮得喜庆的大门,里面传来了密密麻麻慌乱的脚步声,咬了咬牙,往衣服上擦了擦了手心里的汗,转身向宅子后方西南角方向跑去。
槐安村
穿着墨绿色长衫用粗布围巾盖着头的安桉听到了远处摩托车细微的声音后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蒙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深邃桃花眼警惕的观察着四周,那桃花眼的右眼角还点缀着一颗红色泪痣,格外有一种又娇媚又苦楚的美人韵味。
围巾下及腰的一头栗色头发随风轻轻飘荡,他捏紧了手中的竹篮在槐树林里放慢了脚步,另一只手慢慢伸进竹篮里握住了纸钱下盖着的枪,老槐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没有绿荫可以隐蔽,安桉便缓缓挪步到一棵大槐树后靠着背藏了起来,听着摩托车声音越来越近,怎么还...有着一个惊恐喊叫的男声?
就在吵闹的声音接近安桉所在的位置时,安桉利落的转身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宁释槐那惊慌失措的脸,宁释槐望着那一双桃花眼,惊讶着只露上半张脸也倾国倾城的同时,非常震撼的撞上了安桉旁边那一棵枝桠上堆满了雪的大槐树,摩托车的一侧把手狠狠地顶在了宁释槐左胸前,树上的雪落了安桉一身。
安桉愣住了,怎么是他?回了神后连忙收了枪拂开了竹篮上的雪并放到一边,上前查看宁释槐的伤势。
宁释槐在晕过去前恍惚看见那个美人单手拎起了压在自己半个身子上的摩托,心想,美人力气还挺大。
然后视线上方一团白色,被白色覆盖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安桉看着被树上掉落的雪砸脸上彻底晕过去的宁释槐又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可真是碰了巧:“算了,就当还你那一个包子的人情吧。”
宁释槐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简陋的室内,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缝有补丁的棉被愣了愣神,撑着身子起来,胸前却疼的快要裂开,不经痛呼出声,裹着围巾拿着烧完纸的黑盆进来的安桉正巧看见这一幕,一边放盆子一边出声提醒:“别动,不然又该出血了。”
宁释槐看着安桉关门的那墨绿色背影,即使穿着稍厚的长衫也依然曼妙修长的身姿,配着那没什么感情但柔柔糯糯的声音,应声乖乖的躺了下去:“诶...好...”然后便嘴角裂到耳朵根,憨憨的望着房顶的木板。
安桉听着这和宁大少爷外表这么违和的温柔声音竟听出了一丝花痴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小破火炉里添了添柴,随后脱下挡了半张脸的围巾放在木桌上,又从木柜里拿出一个锃亮的白色玉瓷罐子和一个小木勺子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我给你再上点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ha...”宁释槐害羞的笑着侧过头回答,面前的美人白皙的脸上一对微微上挑的标准自然眉,下面嵌着一双深邃又水光光的桃花眼,右眼角点缀着一颗勾人的红色泪痣,精致高挺的希腊鼻显得有一点混血的神秘感,只是那一张天生嘴角上翘的薄唇看着没有什么气色,不知是不是外面天冻的。而这张面若纯白桃花的小脸和身形穿着一对比,却让宁释槐笑容僵在脸上,那声“好”也硬生生哽在喉咙里,虽然面前的美人披散着长发但宁释槐还是心下惊讶:这美人虽然瘦吧,还有一种天然病态感,但是从正面看,这身衣服,这身板,怎么看都像小男孩子啊...
“怎么了?”安桉看了他一眼打开罐子。
宁释槐踌躇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额...那个,那个美,不是,我是说...你,你就是那位救我的姑娘吗?”
安桉用木勺盛药粉的顿停住了,好笑的抬头望着宁释槐,把药罐子放在了旁边的木凳上,慢慢站起来:“不说外貌,我现在声音虽然不算粗犷,但也不至于像个女孩子吧?”
“你真是男的?!”宁释槐激动的坐了起来,左胸前猛的痛感让他难受的坨起了背,捏紧了拳头倒吸一口凉气。
安桉叹了口气:“慢点,动作别起猛了,我给你把布条拆开换药。”
宁释槐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脱了,而胸前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绑着墨绿色的布条。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思考着对方是不是把自己看光了。
安桉看他这样误以为大少爷是嫌弃粗布,开口解释道:“这里是槐安村,虽在汉口英租界范围内,但却是一个与世隔绝,什么都落后的村子,没有白纱布,宁大少爷放心吧,布条都是干净的。”
“槐安村?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这个绿色真好看...诶?宁大少爷?你认识我?”宁释槐警惕了起来,同时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全是老槐树的村子,好像还真没听说过,看来是个破落无闻的小村子。
安桉一边弯腰给他解开布条一边说:“你可是汉口出了名的大善人,你家,是哪怕在租界内也风生水起的两大□□之一,青鸟帮大少爷宁释槐,幸会,不过为什么没在你身上看见青鸟刺青呢,像你的地位不应该纹在左胸上吗?”
青鸟帮有个规定,帮派成员都有青鸟刺青,像继承人一类是刺在左胸口,稍微地位高点的在右胸口,其余的都在背上,而且刺的青鸟都是伴着祥云一大片。
“我不喜欢那个刺青,太招摇,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不刺。”
安桉看他认真的样子只弯了弯唇,没说话,坐在板凳上挑取适量的药粉。
“那个...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宁释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红点点暴露出来和靠近的安桉,脸不自觉红了红。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今天是宁大少和杜千金宣布定亲的日子,你这是...狼狈逃婚?”
安桉将药粉仔细的撒在宁释槐胸前红烂的小点点上,而宁释槐红透了脸,还闻到了一丝丝香味,也不知是不是药粉,他自己焦躁得一直舔唇,安桉转身去取干净的布条时他才慢慢的舒了一口气。
宁释槐为掩左胸点点上传来的刺激感尴尬的笑了笑:“是...我们都是被逼的,那老秃头非要让我娶我不喜欢的姑娘。”
安桉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你也喜欢男人?”
“也?...原来像你这种生活在村子里的人都听说了那老秃头的恶趣味啊...”宁释槐回味一遍安桉的话懵了一会,“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对杜小姐不是那种喜欢。”
安桉嗯了一声,拿了干净的墨绿色布条走过来在伤口处绑上,宁释槐看着安桉这一幅熟练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怎么处理伤口这么麻利啊?都...都不带一点闪手的...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啊?”
安桉放药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轻松道:“还好,跌打损伤不是很正常吗。”
宁释槐看他瘦弱的样子觉得他一定是个在这小破地里从小生活且经常挨打的小可怜:“总是受伤这怎么行啊,以后我罩着你,我宁释槐名声在外呢,谁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的人,那些欺负你的小喽啰绝对不敢再动你。”
安桉难得的发自内心笑着说:“好啊,那以后,我就依仗着宁大少狐假虎威啰。”
看安桉笑得那么明艳动人,宁释槐心里的某一处不自觉的软了,也跟着傻笑:“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安桉低头沉吟了一会,抬头直视宁释槐明亮的双目,“...我姓安,单字一个桉,花桉空空但满尘的桉。”
“安?你姓安?”
“怎么?你觉得,我是你家死对头玄鸦帮的人?”安桉挑眉。
“不是,玄鸦帮后勃颈不都有一只黑红的乌鸦刺青么,我看你脖子白白净净的,你是这个小破村的人吧,你虽然和他们帮主一个姓,但一看就不像玄鸦帮的人,你这小身板,和他们那五大三粗黑乎乎的门面一点不符合。”看着宁释槐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安桉不禁失笑。
“嗯...安桉......”不知为什么,安桉听着自己的真名从宁释槐口中念出来心中竟是软软一颤,宁释槐继续道:“你长得很好看,念起来这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但是...虽然我文学知识不是很好吧,但我总觉得那什么花桉空,还满尘的听上去怪凄凉,桉,桉...啊,我想起来了,我在我母亲的一本册子上看见过一句我映像挺深的外国诗翻译,蓝桉已遇释槐鸟,和你的名应该是一个字吧,我叫宁释槐,你遇到了我,嘿,应景,以后介绍自己别说那句凄凉的了,就说这句,好听。”
“是同一个字不错......你知道这外国诗下一句是什么吗?”安桉抿了抿嘴。
“啊?还有下一句啊?”
“...没有,我喜欢这句,很好听,谢谢你。”
“不用谢,你救了我我才该说谢呢,以后啊,你就是我宁释槐的人了,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放心!”宁释槐抬手拍了拍左侧胸脯,却拍到了伤口:“啊...”
安桉焦急的往前一步,慌忙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真是笨,明知那里受伤了还偏去拍。”
宁释槐憨憨的笑了笑。
安桉扶着宁释槐慢慢躺下去,“车把手把你这蹭烂了,手肘也破了皮,车把你腿压到了,没有骨折,但是比较肿,你这两日如果要下地就叫我,我扶着你,我现在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躺着好好休息。”
看安桉慢条斯理的把围巾包住头又掩好面部拧着竹篮出门,宁释槐更加确定面前这个小可怜在这个村子里一定是个人见人打的角色,真过分啊,这么好看一个人。
“一点水的恩情也要一大桶水冲过去,何况这是一大桶水的恩情,我一定要护他这一生的周全!报他恩情!”义正词严的宁释槐在床上边点头边自言自语。
青鸟帮宅邸
大厅气氛非常沉重,馒头战战巍巍的跪在院子里。
“说!那个逆子去哪了?还有我的摩托车呢?!”戴着个□□镜的宁五德将茶杯狠狠往馒头的方向砸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馒头看着摔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的茶杯,如果他没记错,这个茶杯好像是夫人的嫁妆,听说还是以前宫里的,馒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珠光宝气,穿着满式古典的夫人,果然,施明玉脸色很黑,一双凤眼斜睨着这一帮之主宁五德。
宁五德转头朝着施明玉吼道:“你看我干什么!你看你教的什么好儿子!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老子在杜家面前怎么抬头!”
施明玉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还未正式宣布定亲,一切只是外界揣测,我会备好礼去杜家登门道歉,释槐...他会回来的。”
宁五德重重哼一声,走到馒头身边时狠狠往他脸上踹了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后院温柔乡方向走去,施明玉看他离开的方向,好看的柳眉紧紧皱了起来,随后被人扶着走向馒头。
馒头慢慢撑起被宁五德踹得发抖的身体,用袖子擦了擦鼻血,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夫人:“夫人......”
扶着施明玉的婢女芳晴开口道:“馒头,当初若不是大小姐,你可等不到小少爷的营救,不要枉费了小姐的苦心栽培啊。”
馒头咬了咬牙“是...少爷骑走了老爷的摩托,在树林那边没踪影的,我会把少爷安全带回来。”
“嗯...”施明玉轻轻挥了挥手,芳晴将一小袋大洋扔给了馒头,施明玉红唇微启:“拿着吧,把释槐带回来是个苦差,别让我失望。”馒头还未回话她又冷冷的开口道:“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馒头心下一紧,立刻重重将头磕在了地上:“对不起!大小姐!我失言了!”
施明玉不再说话,转身由芳晴扶着迈着不急不缓的小步子离去,复杂的满式盘发上,和其它珠玉不太搭的槐花流苏银簪有规律的小幅度轻轻晃动,彰显着这贵妇的优雅端庄。
“芳晴,宁五德那几个面首不是已经死了吗?”回房后施明玉坐下接过芳晴递来的温水。
“是的小姐,死得很干净。”
“那老猪狗刚才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兴许又是新宠...需要我...”
“眼下找回释槐才是重事,”施明玉微微抬手打断芳晴,“你去协助馒头,其他的,找回他再说。”芳晴应声退下,施明玉抿了一口水,那双精明的眼暗了暗,不知又再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