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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文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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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饭桌上山珍海味一大桌,饭桌边却只安桉一人,卡洛被宁五德带去外面还未回来,现在许是在某个酒厅会所,杜雪萱被哥哥带走,派人来说要回家一段时间,至于施明玉和宁释槐,想来短期内是不会出现在一个饭桌上了。
下人们看着这尴尬的场面窃窃私语,说二夫人是不是要被老爷抛弃了,又说夫人是不是和二夫人吵架了,还说宁释槐是因为杜雪萱不在卧病在床,什么病?相思病。被安桉一记眼神看过去住了嘴,默默的退了出去,安桉沉默了片刻,用瓷碗盛了两碗米饭,又夹了些菜,从旁边柜子拿了那镶了金边的托盘,托着碗筷也离开了餐桌。
来到宁释槐的卧室门口,疑惑了一瞬不见踪影的馒头,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宁释槐闷闷的声音,“谁。”
“是我。”
里面传来一点细碎的声响,很快门便打开了,宁释槐对上安桉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只是微叹了口气,侧了身让安桉进门。
安桉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抬头见宁释槐关了门脚步飘虚的走过来,又慢慢坐在了沙发上,只盯着那两碗饭看。
安桉也坐在了宁释槐对面,轻轻开口,“现在有冷静了一点吗?”
“......有...没有...”
安桉观察着宁释槐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纠结,故意板了板脸,“现在也瞒着我了?顶针,项链。”
宁释槐有些慌张的抬头,“我,我只是,只是怕如果母...如果她知道你手里有她杀了白金的证据,会对你不利。”
安桉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没说,也没问。”
“我问了她,她也坦白了,她说白金挑战了她作为主母的权威,还说哪怕是我,她也......馒头是他的人,从我救了他给他名字,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个局,她说我是耻辱,她,她巴不得没有我...”
说到最后宁释槐将脸埋进了双手,安桉沉默了一瞬,起身轻轻坐在他身边,双手环住了他,宁释槐的头一点一点泄力的靠上了安桉的胸口,最后整个人都靠在了安桉身上,安桉抱着他,感觉到怀里这个大壮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又抬手给他顺了顺背。
“我说过,真相不是你希望的那样,当初阻止你,就是不想打破你维持的内心平衡,但你也说你有权知道真相,你想自己去发现,现在你知道了,打击会有,迷茫也会有,你冷静了半日,还没发泄吧,心里堵着一口气,外面的其他人我已经疏散了,我在这里,你尽管发泄。”
怀里的人似乎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过了片刻,宁释槐的微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我真的,真的以为,我的世界以后只有母亲了,她,很辛苦,很不容易,我知道,所以,所以我一听到针对她的言论我都会,都会出头,宁五德那,我也成天找不痛快,就是想给母亲出口气,她时常拜佛,小时候她告诉我,人心向善,终得所愿,这么多年,我尽我所能帮助别人,可是,可是让我变成大善人的是她啊,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终究会变。”
“为什么...”
“因为环境,释槐,你想啊,施小姐她不过十六便迫于施家嫁给宁五德为妻,后来宁五德的龙阳之好人尽皆知,人人视她为笑话,她本是清末名门贵女,何等委屈。”
“我也委屈啊,我也知她不易,可她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她从来没有把我看进眼里。”
“......”安桉沉默了一瞬,叹了一口气:“你啊,天真也好,本心也罢,或许环境还未影响到你,也或许...罢了,是你就好,你永远是你自己就好。”
两人皆是沉默无言,安桉只默默抱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怀里的人似是睡着了,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应答,便将宁释槐抱到了床上,这有些违和的画面还是令安桉有些吃力的,所以将宁释槐放在床上时宁释槐还是有被动醒了的迹象,不过只是嘤咛了一声,便又沉沉睡了过去,时不时嗫嚅着“母亲”二字。
安桉在床边沉默的看了一会,便也出去了,去往正厅时看见了外院有人来回踱步,走近一看,竟是文兹。
文兹转身看见安桉讶异了一瞬,随即便想离开这里。
“文叔,”安桉开口阻止道:“这么晚了,是在这看谁,等谁吗?”
文兹没有回答,只是侧身将自己的右脸隐藏在黑暗中。
“疼吗?”
文兹奇怪的看了一眼安桉,还是没有回答。
“从您的左脸来看,您过去也是一位美男子,我听闻,老爷辣手摧花——”
“你想说什么!”文兹不耐烦道,恶狠狠的盯着安桉,但还是将自己的右脸隐在黑暗中。
“您还爱他吧,是在等宁五德。”
文兹没有说话,只是气息越来越不稳。安桉继续道:“文先生,您的右脸被毁容,您明明是因此自卑,故左脸示人,但你从不遮蔽,是想让这右脸让宁五德感到心疼自责,对你回心转意,对也不对。”
文兹看向安桉,安桉浅浅笑了笑:“宁五德好男色,您已无色,他如何心疼,自责...既不是他所为,何来自责。”
文兹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您当初被毁容,又得知爱人背叛,抛弃了您,那时您心下慌乱,填满愤怒,最是容易失去理智,没了仔细,容易被人忽悠。”
安桉深有意味的上前伸手捏住文兹的下巴,将那右脸强行扳过来,“您可知大叶牛防风,”安桉无视了文兹奇怪的眼神,继续道:“此物又名大豕草,最先引进在欧洲地区,本是观赏植物,可越美的东西,越有毒,它的汁液若侵入皮肤,再被太阳一晒,就会形成,烧伤。”
安桉放开了文兹,意有所指道:“轻则烧伤,重则失明,可我看,这眼也不盲呐,那这幕后之人想来还是对您有所用,是什么呢,我想,总不该是洒扫?”
文兹轻轻抚上右脸,似是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警惕看向安桉:“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被忽悠一次的人,总不该被忽悠第二次,你也不是笨人,不然过去些年里那些小玩物怎会被你一一弄死,瞧,我都看出了你的用情至深,旁人又岂会不知,被利用也在所难免。”
文兹似是不太相信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不...你诓我...你只是不想被我杀...”
“被人当做刀刃,替别人清了路...确实可悲...”安桉沉默了一瞬,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义父的刀刃呢...不,不对,义父于他有恩,这是应该的。
稳定心神后,安桉再次开口:“我想我们会是一条路上的人,文先生,这几日我甚有空闲,等你一叙。”
文兹看着面前安桉势在必得的微笑,竟不寒而栗,这时又听见了门外传来骚动,看来是宁五德他们回来了,文兹慌忙的离开了这里,安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也慢慢收起笑容,将视线转向从门内进来的几人。
几个小厮抬着几个箱子进来,互相说着小心点别把珠宝弄碎了,路过安桉慌忙点了点了头喊了声二夫人便往库房走去。
下一刻,门外进来的人不免让安桉心下咂舌:钟泰竟然抱着卡洛进来!?还是那种熊抱?!
卡洛细长的双腿缠在钟泰腰上,双手抱着钟泰的头,嘴里胡乱喊着“小泰泰,Cheers~”,钟泰只能红着脸咬着牙,将头从卡洛咯吱窝下探出来,双手捏成拳头稳着卡洛的屁股和腰。看见安桉时钟泰停顿了片刻,随即便更红了脸快步但坚毅的离开了这里。
安桉看着那抱作一团的两人,正面对着他的卡洛居然还朝他调皮的抛了个媚眼,安桉无语一瞬。
抱着一个珠宝小匣子的小厮对安桉问好后以为安桉在等老爷。便解释:“老爷还在喝呢,二夫人先休息吧。”
“嗯,你也去休息吧。”莫名其妙得到解释的安桉只是浅浅笑了笑,随即便离开了这里。
刚走到卧室门口,作为杀手的直觉安桉立刻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卧室,不动声色的绕到了窗边,袖子内藏着的槐纹刀已经滑下轻捏在指间,故意制造声响吸引了屋内之人过来,窗户刚被打开一条缝隙,安桉以迅雷之速翻转进屋内,站在那人身后禁锢着他的脖子,槐纹刀斜抵着此人的下巴。
“文兹?”安桉看着惊魂未定的文兹有些疑惑,缓缓放开了他,悄悄将槐纹刀收了回去。
文兹喘了几口气,抚了抚心口,心有余悸的看向安桉:“你果然,果然不是普通人。”
安桉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关上了窗,又将灯打开,轻轻坐在沙发上后,对着对面的沙发朝着文兹做了个请的手势。
文兹谨慎的走过去慢慢坐下,安桉好整以暇的翘起了二郎腿。
“我竟不知文先生如此爽快。”
确实是爽快,不然也不至于被利用那么久,看来他自己也是很希望一切不是宁五德所谓,也或许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感觉到什么,倒真是爱的深切,只不过怎么就是宁五德那头老猪狗呢?
文兹微微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是因为他的抛弃很恨他,私下找过他很多次,但他只是敷衍我,甚至打算赶走我,所以当那女人告诉我是他毁了我的脸之后我信了,也知道了这女人根本不爱宁五德,甚至厌恶,她答应我会把她的位置给我,但要扫除一切后院里的障碍,我也厌恶那些上赶着的妖精,所以痛快的答应了,我能感觉到她多多少少的利用,可这一切于我也有益,倒也没什么,我还挺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契机知道真相,”文兹抚上自己溃烂的右脸,目光渐渐凶狠“果然不是老爷,原来是她...是她毁了我的脸...”
给契机知道真相什么的安桉倒不是好心,虽然k说过这事,他自己也怀疑过,但是并不确定,告诉文兹不过是诈一诈罢了,不过现在看来还诈出不少来,但是k怎么会知道?
“不过我还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安桉看文兹奇怪的目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轻轻晃动了一下交叠的双腿:“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也想要利用你,但这也对你有益。”
文兹没有轻举妄动,通过刚才,他已经意识到安桉绝非等闲之辈,搞不好是什么杀手之类的,不过,对自己有益......
“你想听听我和五德的故事吗?”
安桉挑了挑眉,五德这俩字还挺怪腔怪调的,不禁心下发笑,不过面上依然保持微笑,歪了歪头示意文兹继续。
文兹目光悠长,似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从前:“我本就只是一个普通市井,生活毫无波澜,一次意外,我在一个水井边救了不小心掉进水井里的五德,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爱,打个井水都能不小心掉进去。”
安桉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有发表言论,只是勉强保持着微笑。
“他那个时候啊,不过十四,瘦瘦高高的,眉眼深邃,丰神俊逸,整个人都在发光,因为我救了他,他对我便言听计从,时常送我珠宝首饰,自然而然的,我们在一起了,我也得知了他是青鸟帮未来的帮主,我爹娘因为我有断袖之癖,且对象还是他,便和我断绝了关系,那时候我无依无靠,本就毫无波澜的人生也变成了一潭死水,是他,是五德将我带离了那里,把我藏在了他的卧房,他说他养我,未来有他,我不会再被抛弃,他会将我公之于众,给我一切,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人生,你不懂,他就像神明一样,他是我的光。”
“......”安桉有点笑不出来了。
“可是......”文兹目光渐渐悲凉,“他不能违背他的父亲,他必须娶施明玉,施家可以帮助青鸟帮走向更好的未来,我也被他的父亲发现了,他把我安置在了府外,承诺我他等时机成熟就会休了施明玉,把我带回去,我相信他,可是,可是我等的太久了,我自十五就跟了他,被他藏在卧房养了七年,在府外养了十三年,我看着他成婚,看着他生子,看着他对我的承诺越来越遥远,我和他每次都像是偷情,直到他儿子十二那年,发现了我的存在,也发现了我和五德的关系,也自那后,五德是断袖的事便传开了,人人都在谈笑这是五德的恶癖好,也笑话施明玉,我想着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可以回到原本属于我的位置,便多次去找了五德说这事,可他总是敷衍我,而且...而且自那后便有许多男莺男燕在他周边,他甚至带他们回府里!然后有一天,我在府外住的地方莫名起了火,醒来后施明玉告诉我是她救了我,而火...火是五德醉酒后烧的,酒后吐真言,他是想让我死,而我的脸......”文兹流下了一滴泪。
“我和施明玉做了交易,我忍辱负重找了他,他被我的脸吓了一跳,甚至有嫌弃之色,我只说我要回府里,哪怕做个下人,此后十年,我便一直在此做个洒扫下人,顺便也把那些贱人都解决了。”文兹抹掉了眼泪。
“我就说,五德不是那种人,他怎么可能用那种方法要杀我,果然是施明玉那贱人!”
安桉见他已经回忆完过去,清了清嗓子:“现在不易打草惊蛇,我想知道,对施大小姐,你了解多少?”
“我对她也不甚了解,杀人的活是我亲手干的,她不过是把过病气的衣服给我,示意我给那些贱人,”文兹停顿了一下,想起之前安桉问他白金的事,迟疑的开口:“不过白金...他确实不是我杀的,我还没有动手他就死了,这个于我无关。”
“府上的人包括宁五德基本都以为他只是跑了失踪了,你为什么知道他死了?”
“我看到了他的尸体,有天晚上老爷很晚没回来,我想去外院等,路上看见有两个人扛着一卷竹席鬼鬼祟祟朝西南角离开了,头没有包住,我看见了,是白金,脖子上的宝石珍珠明晃晃的。”
“哪两个人?”
“夜太黑了,看不清,不过身形上看,应是府里的打手吧。”
安桉不动声色,换了个方向继续问:“嗯,那白金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遇到什么?”
“奇怪的地方...”文兹回忆了一下,“他刚来的时候本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从某一天开始,他就频繁外出,对了,我有注意到他总往练武场去,每次回来都慌慌张张,但是施明玉那贱人对他还挺好,芳晴时不时会来喊他过去,他脖子上有条宝石珍珠项链,就是施明玉送给白金的,他其实早就收好了包袱打算跑路,但还没动作就先死了。”
文兹离开后,安桉理了理思路,白金是施明玉所杀他是知道也确定的,而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他无意中知道了施明玉要做帮主的计划,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这一点施明玉欺瞒了宁释槐,骗他只是被白金挑战了权威。
可既然是计划,就算芳晴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两个女人既没有势力又没有支持也不可能完成这种篡位的计划,何况青鸟帮的人何等衷心,结合文兹刚才说那两个可疑的打手,所以这青鸟帮里,已经有施明玉自己安插的人,她心计很深,于自己,于义父,于宁释槐都很不利。
安桉又皱了皱眉,偏偏他不能告诉义父,除非有证据证明这个义父心尖上的人确有异心,她要做帮主,义父还可能会支持她,但是她做帮主后,宁释槐会是什么处境?而且从刚刚文兹爱之深的样子来看,他感觉得到施明玉倒是不爱义父,但义父很爱施明玉,虽不至于像文兹那么荒唐,但保不齐会被利用,沦为全玄鸦帮给施明玉做嫁衣。
青鸟帮的原班人马倒是不可能替施明玉做事,那么,通过文兹所提供的情况,算算看,可以从十一年前,帮里的新人查起,特别是,非帮内的原班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