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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起上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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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宁五德吃一口菜就捂着脸一直吸凉气,搞得所有人都没有食欲,宁释槐扒拉着热乎乎的白米饭说着风凉话:“吃不起就别吃,搁这烦谁啊。”
宁五德重重放下碗筷,杜雪萱猝不及防被这一声响吓得把筷子碰在了地上。安桉对杜雪萱安慰一笑,目光略过施明玉,像个主人一样的对身后布菜的仆人吩咐再拿一双筷子,仆人捡起脏筷子应声而下换了双新的上来,杜雪萱小心翼翼看了眼自顾自吃饭的施明玉。
安桉转而给宁五德盛了碗清寡寡的不见一点肉沫的干寡鸡汤柔声说道:“老爷真是不注意,定是前几日啊吃杂了,把嘴巴吃出些毛病来,这几日就得吃些汤汤水水养一养,喏,喝鸡汤吧老爷。”宁五德看着面前一碗寡汤,食欲更不好了起来,但安桉却已经拿勺子喂到了他嘴边,想着K先生说的要在所有人面前给他无限的宠爱,让他压过施明玉,便张着嘴喝了下去。
宁释槐嚼着白米饭的嘴不动了,看着这一幕想把手中的白米饭对着那两人扔出去,事实上也这么做了,只是避开了安桉,饭碗砸在了宁五德身后的墙上,宁五德被这突然一下,吓得佝腰一转身将口中的汤喷了出去,安桉亮黄色的长衫底沾了不少汤渍,所有人都望着宁释槐怒火冲天的样子。
“你个狗娘养的!你他娘的要对老子做什么!”
“你才狗!你全家——”急忙刹住了嘴,嗫嚅了一下后又继续道:“不是...宁五德你畜牲!你骂谁呢!”宁释槐舌头顶着左边腮帮子,撸了撸袖子,预备站起来又被施明玉手臂一按。
宁五德气的想把面前的盘子对着宁释槐扔过去,却被安桉按住了。
施明玉狠狠瞪向宁五德,对上安桉的视线后,碗筷一放看了宁释槐一眼离开了这里。杜雪萱左望望右望望不知所措的抿着嘴。
安桉拿着厚厚的手帕给宁五德胡乱的擦嘴,捂住了那还想乱骂的嘴:“老爷别气,少爷定是手滑了,许是单一的米饭没有营养,吃腻了,没关系,我准备了韭菜肉沫饭,定能使少爷欢心。”
安桉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钟泰,钟泰便端着炒饭上来了,正打算给宁五德却被安桉喊住朝捏着拳头的宁释槐扬了扬下巴,钟泰心里疑惑他不是说给老爷准备的吗,但看老爷也没说什么便耐着性子轻轻放在了宁释槐面前。
宁释槐还是第一次见钟泰这么服务自己,奇怪的看了一眼钟泰离开的背影,又看着这碗香喷喷的炒饭,再看看同样看着他的安桉。
“少爷用餐吧,这可是我尝试了好几次亲手做的,您不吃,我可就喂畜牲了。”
宁释槐皱了皱眉,心里的怒火已经散了一大半,他就当...就当安桉说的畜牲是宁五德吧,虽然事实上确实如此。
宁释槐冷哼一声又横了一眼宁五德拿着筷子吃了起来,安桉又将一旁杜雪萱的碗拿了起来,亲自夹了许多菜放在杜雪萱面前,对着杜雪萱和气的笑着:“杜小姐多吃点。”
宁五德看着低头扒饭的宁释槐对这个蓝桉是越来越满意了。
安桉继续换盛了一碗寡淡寡苦的青菜汤到宁五德面前,看满脸写着拒绝的宁五德安桉继续忽悠:“您之前不是给我说口中发苦吗?您之所以脸上伤好得快就是因为那个药有口中发苦的副作用呐,咱们就喝苦汤以毒攻毒,待会我上街给您买点药回来,老爷再忍耐一下。”
宁五德听这么一说只能接过安桉手中的勺子苦逼的喝了一口,顿时一点食欲没有甚至想吐,找了个吃撑了的借口要回卧室躺着,路过宁释槐时被宁释槐故意伸出来的脚一下绊倒在地,安桉立马上前挡在宁释槐前面扶起宁五德,又叫好几个下人把这个大骂着正准备踹罪魁祸首的老爷给扶去了卧室。
安桉看终于结束的闹剧回到座位开始吃自己的饭,只是当他伸手去夹香酥鸭时被宁释槐一筷子夹走吃掉了,安桉又去夹豆腐丸子,又被宁释槐夹走吃掉了。
安桉看着这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大少爷气笑了,直接把那碗青菜汤端到了自己面前,总算不抢了,宁释槐抬头看只吃青菜的安桉怪可怜的,但一想到......哼!他活该!
杜雪萱看着把表情写脸上的宁释槐,慢慢吃着饭。
饭足后,安桉起身对着杜雪萱微微一笑:“杜小姐,我待会上街买点药,你在这待这么久应该许久没出去过了吧,要一起去外面透透气吗?”
杜雪萱一想还真是这样,自她来了这里就没出过门,确实很想出门,但是她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个蓝桉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和他出门的话,可倒是可,不过.....
宁释槐看只对杜雪萱发出邀请的安桉不满的开口:“走,杜鹃,我带你去外面玩。”
杜雪萱惊喜的看向宁释槐,笑着答应了,安桉笑着说:“好啊,那就三人行吧,麻烦两位在这里等我一下,衣服被弄脏了,我回去换一套,很快就好。”
看着安桉离开的背影宁释槐冷嗤一声:“切,打扮就打扮,拿衣服脏了当借口,出个门还要怎么打扮,谁知道上街到底要干嘛去...”
“不是的释槐,蓝...额,他刚才是真的被宁老爷不小心吐出来的汤洒衣服上弄脏了。”
“......谁知道,走了,别等他,麻烦的要死,我们走我们的。”宁释槐直接迈着大步子离开这里,杜雪萱只得跟上。
安桉换好一身朴素的纯深蓝色长衫加黑色围巾,碎发随意的搭在两颊边,后面栗色长发用素玉簪子挑了一簇头发绾成了低马尾,到了餐厅,却只看见仆人在收拾,他询问后才得知两人已经离开,安桉叹了口气道了谢便往门外走去,到大门口时倒是诧异的看见了坐在门槛上舌头顶在左边腮帮子气呼呼的宁释槐和站一旁搓手取暖的杜雪萱。
安桉对宁释槐轻笑:“怎么?宁大少爷被拦在自家门口不让出去了?”
宁释槐看了看安桉的发簪和衣服,然后掩饰般的白了安桉一眼,杜雪萱对着安桉微微点头。
安桉上前对门卫说了几句,门卫对安桉鞠了一躬又对宁释槐和杜雪萱鞠躬道歉,便站一旁让三人出去。
“怎么?还不出来?你准备带杜小姐在家门口看风景?”安桉看向身后的两人,宁释槐又是白了一眼他,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他前面。
冬天的汉口宝顺街街道上依然热闹,各种小贩为了生活抖着声音吆喝,宁释槐看他们可怜,一路上一直在买,还遇到一个神棍,交谈甚久,不一会手上已经抱了一堆东西。
安桉看宁释槐手里的雪花霜,镜子,绢花发饰,发带,报纸......压根没一样是他自己会用的。
“释槐,你这些东西...都是买给谁的啊?你的母亲吗?”杜雪萱看着买买买的宁释槐发出疑问。
“他哪是买给谁的。”安桉轻笑。
杜雪萱恍然大悟:“哦~释槐你又善心大发了,是看那些小贩可怜对吧。”
宁释槐不自然的咳嗽几声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个什么,我肚子饿了,我记得这条街有家很好吃的烧饼店,还得排队买来着,喏,这有家咖啡馆,你们进去等我,正好我把东西放这。”
宁释槐带头走进这家咖啡馆,给安桉和杜雪萱分别点了一杯招牌咖啡,自己又要了个纸袋子把手里买的东西装进去,拿着袋子放到两人入座的位置,忽略了安桉只对着杜雪萱说道;“杜鹃,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就拿出来自己用,我先去排队买饼了。”
宁释槐离开后没多久,两杯咖啡被端了上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杜小姐,其实我并不爱喝这些西洋玩意,如果你喜欢,这一杯也给你吧。”
“真的吗?我也不喜欢,但我家因为和英国人长期做生意,天天都是咖啡,可我一点也不喜欢,感觉就像是木头烧了泡水一样,苦得紧。”
两人相视一笑,向服务生要了温开水。
“对了...蓝桉,你之前说,真相并不是表面那样,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对施小姐到底是?”
安桉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唇,听见杜雪萱喊的“施小姐”不禁挑了一下眉,随后又温和的笑着:“宁老爷和施小姐一直不合,宁老爷想打压她,于是我出现了,如此巧合,无谓是做做样子,我对夫人没有恶意。”
杜雪萱松了口气:“是这样就好,我还以为......还好,不过你为什么就这么告诉我啊?”
“可能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吧,你和宁释槐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告诉你这些没什么的,不过如此信任我,倒也爽快,记得保密哦。”
“我只是会察言观色些,施小姐自己也是那么一个态度,而你也不像那种人,保密是自然,不过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释槐呢?他对你好像有很大的误会啊?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我记得之前释槐一直吵着要去找人,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安桉笑了笑没说话,杜雪萱意识到自己问题太多了下意识捂了捂嘴:“抱歉啊,我...”
“没事,其实我一直觉得杜小姐挺优秀的,生长在那样的家庭,依然是这么活泼,很难得。”
“原来你知道啊...我的家庭...我上面有个哥哥,从小和爸爸学经商,爸爸本就打算把家业给哥哥,但又担心租界里时常不稳定,怕哥哥出事,便把我送出国去伯明翰商学院学了营商,让我替哥哥出谋划策,但其实我更喜欢科学,一直想当个科学家来着。”杜雪萱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但你也很厉害啊,不喜欢也能学的这么出色,难怪是汉口第一金花呢。”
“你知道金花这个称名夸的是我的商业才能?”杜雪萱惊喜的看着安桉。
“不然?难不成还有其他解读?”
“嗯,去年和英国人在商会展开合作,但计划书里哥哥不小心算错了数据,英国人很生气觉得我们心不诚,当时我才完业回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学识,又添油加醋把感兴趣的一些科学知识添进去,创了个更好的合作计划,让双方利得翻了两倍,英国人很满意,和我家展开了长期合作,那次后汉口第一金花的称号就传了出去,但外界许多人都以为金花这称号,指的是我是我爸爸杜金手里宠爱的一朵花,但其实不是,爸爸他...我不是他的花...”杜雪萱面露失望的摸了摸水杯的玻璃表面。
安桉虽然对杜雪萱了解不多,但宁五德的风评外界传的到处都是,都这样了杜金还愿意把自己的小女儿送进去生活,还不闻不问,看来这个杜金是担心女儿抢了儿子的风头,这婚事恐怕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而这些日子那些尴尬场面,安桉有时都在想杜雪萱以后会不会产生心理问题,好在她机敏,性格又开朗。
“既然父亲都没把你真正看正过,你为何不试着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呢?”
“我也想过,但是,妈妈很早去世后,都是爸爸赚钱养我们的,我知道他的辛苦,在这里,汇集很多英国控资的洋行和公司,爸爸能做出一番事业很不容易,也不想他为难...”
安桉看着她,突然觉得如果宁释槐真的娶了她,或许也不错,她真的会是一位很好的妻子,但是...莫名自己心里有点堵,他自己有时也不知道对这个杜雪萱到底是什么看法,她毕竟是宁释槐的未婚妻啊......
“啊抱歉,我自己的事情让你也跟着闹心了,对着你不知为何像个老友,不自觉话多了起来,那个袋子,释槐买了不少东西,我们一起挑挑吧。”或许是不想去想这些让自己想落泪的事,也或许是不想别人为自己的事情而思考,杜雪萱拿起袋子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转移了注意力。
安桉看出了她的窘迫,也跟着附和看这些东西,这个沉闷的话题两人默契的适可而止了。
杜雪萱拿起那条墨绿色的发带:“这个发带,我记得当时释槐在那个小贩面前站了很久,在想什么的样子,在许多鲜艳的颜色里拿起了这条,我觉得他是想送给你,我看你平时的穿着都很搭诶,你是不是也有一件墨绿色的衣服啊?”
“......并没有,许是他本就喜欢淡雅素净些的色彩吧,那些夸张的颜色他并不喜看...”安桉接过发带,摩挲着这并不好摸甚至有点磨手的布料。
“啊?真的吗?夸张...我在国外待久了不免被同化些风格,我的卷发和我的衣服...会不会,他会不会觉得夸张啊?是不是太前卫了些?”杜雪萱不安的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欧式小卷和身上橘黄色的羊毛大衣。
“不会,这是现在很常见的装束,他又不是个老古董,怎么会觉得你的装束夸张呢。”安桉看杜雪萱不安的样子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这位杜小姐,一定是很喜欢宁释槐吧,这就是喜欢的表现吗?会为了他在意自己的装束打扮......
“那就好...”杜雪萱舒了口气,继而注意到一条红绳配着木制小锁编成的项链:“这是...长命锁吗?还是桃木做的啊,好轻的木质,真好看,我只见过金银做的,不是有个说法叫先带银后带金吗?木是什么意思啊?”
安桉也看过去,小锁上刻着一排小字,正面刻着岁岁平安,背面刻着得偿所愿:“长命锁不能佩戴过重,金锁富贵,银锁平安,木锁无灾无邪,长命百岁,木锁无所谓金银顺序,这个...或许是给他身边那个随从吧,是叫馒头。”
“馒头?馒头和他年纪相仿吧,现在才给长命锁啊?长命锁不应该长辈给吗?不过也不是没可能,释槐应该也算他唯一的亲人了,听说馒头是被爹娘卖掉的,在街上行乞被打时是释槐救了他,给了他馒头这个新名字,是他的新生呢。”
“他取名字真是有趣。”安桉弯起了嘴角。
“对啊,因为当时他给了馒头一个馒头,馒头很高兴,他就叫人家馒头了,诶对了,他小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遇到个小姑娘,给了人家一个包子,回来后成天说长大以后要娶小包子,后来倒也没见过那个姑娘。”
“......许是早就忘了吧,到底那时也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但如果,那个小包子他出现了...”
杜雪萱微微一笑,望向窗外的热闹景象,“如果释槐还是喜欢她,我会选择放手,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他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如果他后面喜欢别人了,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安桉也看向窗外,恰巧看见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走在路上,“杜小姐是个好女孩,值得幸福圆满的人生。”
杜雪萱又笑着看向安桉,“你也是,虽然有的时候你的做法我并不赞同,但知道有缘由后,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容易,而且你人挺不错的,面对你,我还真是像对着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什么话都滔滔不绝,我认你这个朋友啦,宁老爷不是善茬,如果你需要离开或者做什么,尽管找我帮忙。”
安桉收回视线,笑道:“好,那就多谢杜小姐了。”
“都是朋友了,叫我杜鹃吧,我身边同龄朋友都叫我这个。”
“杜鹃,你也不用叫我蓝桉,私底下叫我安桉就好。”
“啊?桉桉...就这样叠叫你的名吗?会不会冒犯到你啊?”
“不会,朋友嘛,叫我桉桉没什么的。”
另一边的宁释槐好不容易排到队却被告知只有蔬菜馅烧饼了,最后一个肉馅被前一位客人买走了。
“啊?啧,我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算了,拿两个蔬菜馅吧。”
宁释槐拿着烧饼左右看了看,看见了一家包子店,本来就是想着某人因为自己只吃青菜怪可怜想给他买点肉补补,结果卖完了,包子也是肉馅,那也没的差,便买了一个大肉包子。
拿着几个蔬菜馅烧饼和肉包子回来的宁释槐在玻璃窗前看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莫名一股怒火,大步跨进咖啡馆,一屁股坐在杜雪萱旁边的空座位上。
安桉看他鼓起来的左边腮帮子,不知道这大少爷哪又不爽了,再一看他手里的包子和烧饼,认出来那个包装好像是蔬菜馅的,不会是因为肉馅烧饼卖完了而生气吧?
宁释槐把一个烧饼递给杜雪萱,杜雪萱轻轻道一声谢,他又把包子扔给安桉,安桉差点没接住,瞥了这怪脾气的大少爷一眼,用手轻轻撕开一点包子皮。发现是肉的,顿时心下似有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