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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if江尘重生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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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今晚该你接班了,记得来早一点。”
领班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头金发乱糟糟的蓬在头上。他老把程赤的名字念错,把“程”读成“陈”,程赤自己也觉得这名字蛮好玩儿,就这么糊弄着一直叫到了现在。
程赤把手中的碗搁在洗菜台上,匆匆的甩甩手,利落的脱掉了宽大的制服罩衫。他转头朝着领班比了个OK的手势,黑色的板寸张扬而帅气。
“没问题。”
下午三点,伦敦的街头飘了点绵绵的小雨,洒在人身上凉丝丝的。
程赤盯着胳膊肘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看了好久,才迟钝的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这是他来伦敦后,遇见的第一个秋天。
其实比起空闲的在街头乱走,程赤更喜欢蹲在嘈杂的后厨洗碗。尽管他的手冻的冰凉,生满裂口,但洗碗的时候日子是有盼头的,起码工资日结,到了晚上他就能拿到实实在在的钱。
洗碗多好啊,钱多好啊,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
天有点凉了,程赤还穿着单薄的短袖。他冻的有点打哆嗦,忍不住把手往裤子口袋里面钻,和冻的硬邦邦的裤子布料蹭了半天后,程赤只好把仍然冰冷的手伸出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几个硬币,汗津津的。
程赤低下头来摸摸自己瘪进去的肚子,先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饿。
其实要是放在平时,这顿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晚上好心的领班会给他们几个临时工留一点剩下的食物,虽然有点冷了,但是胜在味道还不错,可以填饱肚子。
但是……
一阵秋风裹挟着寒意,朝着程赤的短袖猛劲儿的钻。程赤长的瘦,整个人就在宽大的衣服里面晃荡着,被风吹的看起来接近于单薄了。
他吸了吸鼻子,还是决定去买点儿东西吃,最好是暖和点儿的。
毕竟伦敦的秋天实在是太冷了。
程赤关上便利店的门,手上多了杯最小装的热牛奶,他还拿了个袋装的小面包,打算配着牛奶一点点撕着吃。
他租的地方离市区远,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去,又要上晚班。程赤干脆直接在便利店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想着避会儿雨,把肚子填饱后就直接去上晚班。
他正捧着热乎乎的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程赤吓了一跳,提了口气去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看见“白森”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后才把心放了下来,接了电话。
“喂?”
“啊,开学了开学了,”程赤敷衍着,认真的撕了块面包蘸在牛奶里,“上课挺忙的。”
对方的人似乎很不死心的继续追问着,程赤不舍得直接把那牛奶喝光了,那样自己就没有东西暖了,只能一点一点的抿,语气很不耐烦。
“好了好了,在寝室呢,不说了啊,”
他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揉揉肚子站起来,把剩的半个面包塞回口袋里打算当夜宵。
程赤攒了点儿力气,也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热量,血液似乎开始重新流动了起来。
吃饱了就是件很开心的事儿,程赤开心了,就觉得在路上闲逛也挺好玩儿的。他从兜里掏出卷巴成一团的有线耳机,塞进耳朵里,江尘弹钢琴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在哪儿不是学?在学校里也是听歌,程赤想着,自己在大街上,不是还能随时随地听歌吗。
而且这歌还是江尘弹的。
风继续执拗的吹,树上可怜的叶子沙沙的响着。程赤瘦削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冷掉的牛奶瓶,他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语气急迫。
“程赤,程赤?”
伦敦不可能有人会认识他的,不可能有人会这样叫他的名字的。
程赤这样想着,也就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于是他继续走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莫名的有点儿慌,微微的痒,灼人的烫。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的音量向上调了一格,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可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穷追不舍,“程赤,程赤!”
程赤的身子僵了一瞬。下一秒,他飞快的把耳机线给扯了下来,拔腿就跑。
这声音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五百多天里,那声音蛮横霸道的要占据程赤的所有日与夜。白天的时候,它顺着耳机线一点一点的挤满刷盘子的空余时间。到了晚上,那声音还要钻进程赤的梦里来。
在梦里,他叫他……
“小赤!”
程赤不敢停下来,因为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怀疑是不是今年自己身体差了实在太多,怎么连跑个步都气喘吁吁的呢?
此刻他的大脑实在是太过于混乱,竟莫名其妙想起来小的时候在福利院看的“猫和老鼠”,一部特搞笑的动画片儿。
但现在这猫和老鼠轮到他自己演了,程赤就笑不出来了。他不觉得江尘像猫,可自己却是像极了那慌忙逃窜的老鼠……
不对,自己应该还没那只老鼠聪明呢。不是每只老鼠都是杰瑞,程赤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从阴沟里爬出来的,偷吃主人食物被发现的乡下老鼠。
“……呼……”
程赤一手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跑的甚至连胃都开始疼了起来。可是下一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滚出来了。
他条件反射的低头去看,发现是自己刚刚吃剩的那半个面包。
完了,这下可真的更像老鼠了。
程赤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身后的脚步就迫不及待的传上来,率先把他给淹没了。
“小赤,我的……”
那个人声音颤抖着,双臂死死的环住自己的肩,语气崩溃不成句。
“小赤,我来晚了,我真的来晚了……”
程赤被抱的莫名其妙,一动也不敢动。江尘全身上下都热的厉害,灼热的温度一点点的蹭着他冰冷苍白的皮肤。
程赤僵硬的低下头去,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地上那可怜的半个面包。
选面子还是夜宵呢?
其实现在程赤更想问问江尘,问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问问他为什么要来英国,问问他是不是发烧了,不然皮肤咋会这么烫呢?
“我的面包……你让让呀……”
程赤费了老大劲儿才从江尘的禁锢里逃了出来。他弯下腰,因为瘦的厉害,明显的椎骨从衣服里透出来,一节一节的,像那种在外面流浪了好久的小可怜猫。
江尘红着眼睛看着程赤背上的骨头,然后程赤站了起来,江尘就把目光收回,又定定的看着他手里攥着的,吃剩的那半个面包。
程赤被江尘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窘迫的把面包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他瘦的实在是过分了,腰细的连裤子都挂不住,衣服大的松松垮垮的,似乎就是套在身上的一样。
可江尘记得,那衣服程赤高中的时候也在穿。那个时候程赤也瘦,但那衣服还挺合身的,腰那里勾的很好看。
江尘的眼睛更红了,他盯着程赤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脸,盯着他尖尖的下巴,盯着他格外漆黑水灵的眼睛。
那是双睁着的眼睛,还算是水灵灵的眼睛。程赤至少还活着。
就算是活的很不好……但他还是活着的,还是鲜活的,还是有热乎气儿的。
他又想起来了上辈子的时候。上辈子,程赤连他煮的面都吃不下,连多喝了几口粥都要吐血,整个人瘦的似乎就是骨头上包了层皮,眼睛里一点儿光都没有了。
他的程赤,那可是他最疼最疼,放在心尖上的程赤啊……
“那个……我还要上班,”
江尘的目光就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一样的,程赤被看的全身不自在。况且,现在离他们分手还没有过去很久,满打满算只有一年的时间。
想要见到江尘,和亲眼见到江尘完全是不一样的,二者之间横跨了现实,最残酷也最荒诞的现实。
程赤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能再和江尘在一起,最好要离江尘远一点儿,和他在一起才是害了他。
所以他刻意的把语气放的很冷很僵硬,“你让一下,我要去上班了。”
江尘从始自终一直看着他,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目光近乎于执拗的看着他。程赤不敢去看江尘的眼睛,只好低下头去,冰冷的手指极不自然的绞着短袖的下摆。
江尘不让开,程赤就走不了。他高大的身躯像一面墙似的结结实实的把程赤给堵住了。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那人是干了什么,个子怎么会窜的那样快?
明明高三的时候还只比自己高了半头呢,现在……现在怎么就要抬头才能看清那人的脸了呢。
程赤正胡思乱想着,下一秒,江尘转身脱下了自己厚实的外套,牢牢的裹在了他的身上。
江尘所有的衣服似乎都被洗衣液腌入味儿了,蓝月亮牌的那种。程赤好久没闻见这味道了,他自己的衣服都可怜兮兮的团在出租屋里,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儿。
他下意识的把衣服裹紧了,羊绒大衣暖和的让程赤简直想哭。
恍惚间,像又回到了高三那样。
可江尘把大衣给自己了,他里面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了。程赤咬着嘴巴,手指慢慢摩挲着羊绒质感较好的内层,还是决定把衣服脱下来还给江尘。
天气这么冷,又只穿了一件衣服,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
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呢,江尘便像是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一样,伸手很轻很轻的揽住了程赤的腰。
江尘的声音传进来,不是在耳机里,也不是在梦里,这一回,真真切切的是在现实中。
他说,“我有点儿冷,咱们去吃东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