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江尘,我胃疼,想吃面 ...
-
来不及思考,我像只兔子似的飞快冲过去。游戏币纷纷从我的口袋里掉出来,什么泡面啊,青菜叶子啊,速冻水饺啊,全部都“哗啦哗啦”的洒了一地,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我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窜到了他们二人的中间。
“你要干什么?”
白哲宇似乎是没想到我也在这儿,表情很明显的愣住了。而我的反应从来没有那么迅速过,趁着他愣神的一功夫,伸手立马夺下了刀片。
“我警告你啊,这是法治社会,你……你可别乱来!”
天杀的,鬼知道我为什么会结巴,显得这英雄救美一点儿也不帅了,虽然吧,我救的也不是美人。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是真有点儿害怕。我们这些校内的小混混,大家客气点叫我“程哥”,但其实我们打架还是挺幼稚单纯的,看谁不爽就揍一顿,仅此而已。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打架时碰见刀呢。
白哲宇那不自然的表情只过了一瞬,接着便朝着我和善的笑起来。仿佛刚刚拿刀的不是他,阻挡我找工作的也不是他一样。
他说,“程赤,你干嘛不上课去?”
我死死的瞪着他,丝毫没被他转移话题。“你他妈的拿刀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犯法!”
白哲宇垂眸盯着我手里的刀片儿,又笑了起来,但眼神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我被他盯的脊背一阵发寒。
“我走了,这刀随便你处置吧。”
然后白哲宇就真走了,身后还背着个书包,看起来妥妥的一个乖学生样。
我喘着气,手一松扔了刀片,没追上去,转头去看江尘的情况。
“你还好吗,哪里被伤到到了?”
江尘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他朝着我摇摇头,“谢谢你帮我。”
江尘的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儿嘶哑,听的我心里酸酸的难受。于是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想起来刚刚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肯定是已经习惯被人欺负了,都不反抗了。
这么想着,我心里不由得更不舒服了。于是我抬头正想追上去,却眼尖的看到了他手臂上隐隐的血迹。
他妈的。
我“啧”了一声,紧赶慢赶两步拽着江尘的胳膊。“白哲宇弄的?”
江尘好久没说话,一直盯着我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他比我高一些,正当我头仰的脖子都有些酸了的时候,江尘终于动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虚虚的抓着我的爪子,似乎是蹭了一下。但我没在意这些细节,垫着脚伸头紧张的看着他手臂上的那道裂开的口子。
江尘细皮嫩肉的,皮肤白的很,于是那伤痕在他手上看起来就显得格外惨不忍睹,血淋淋的,我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不行,你得处理一下。”
我着急忙慌的开口。其实那口子严格来说并不算特别深,要是长在我身上的话我肯定连个碘伏都懒得擦,就等它自然愈合了。
可那是长在江尘的手臂上。江尘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怎么能长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呢?
“我送你回家吧,成不?你忍忍。”
江尘摇摇头,朝我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他说,这不成,他妈要是看到他受伤了肯定会揍他的。
我又觉得心里难过起来。我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妈妈呢,虽然我没妈,但是我也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道理。怎么会有妈妈看到自己孩子受伤了还打他的呢?
况且江尘是那么的乖啊,他妈怎么忍心呢?
我想,我这下总算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谁欺负他江尘都不反抗,知道了为什么江尘总是面无表情的任人欺负。因为江尘背后也没有人啊,他跟我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比他厉害一点儿,比他皮实一点儿,就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了。
可江尘……他那么好的一个好学生,又怎么学的会打架呢?
我心酸的不行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成就不成,我带你回我家收拾收拾。”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可是下一秒,江尘却抬起头来。
他说,他笑着说,眼睛里黑漆漆的,“好啊。”
他长得真他妈的好看啊,要是我是江尘,根本就不缩在高中读书了,早就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宣告当明星去了。
愣愣的盯着他那卷翘的睫毛,我想。
我从没带任何人来我家,真的,连白森也没来过我家。
倒不是他们不想来,只是我自己总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家是真没什么玩儿的东西,连电视机都没有,除了卫生间,就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晚上我睡在床上,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我慢吞吞的在前方带着路,慢吞吞的拐进七歪八拐的小巷,慢吞吞的绕过满是污水的小沟,慢吞吞的踏上那条一直在装修的水泥路。
江尘一直跟在我的后面,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沉沉稳稳的。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我都怕那臭水沟子玷污了江尘那双白的崭新的AJ,可是江尘却一直跟着我,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终于到了我家那老式居民楼的楼梯前,我脚步犹豫的停下了。
我回头,“我们家可能比较小……呃……要不……”
江尘又笑了,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他笑过这么多次。
他说,“没事,有碘伏就行。”
那我家确实是有碘伏的,好吧。
于是我重新转回身去,继续慢吞吞的爬上遍布青苔的,歪歪扭扭的老台阶。江尘跟着我的后面,书包带子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校服背后的金属扣,“叮叮”,“叮叮”的响。
到了六楼,我的脚步停住了。脖子后面就是江尘温温热热的吐息,我回头,江尘看着我,弯了眼睛。
“到了吗?”
我不自然的回头,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门锁里,说,“到了。”
我们家特小,推开门正对着的就是一面黏黏糊糊的墙,墙上欲盖弥彰的贴了几张很有年代的墙纸。我换了鞋,束手束脚的走进去,有些刻意的堵在了那面墙的缺口上。
江尘人长得高,门框又矮,对照起来看着竟有些委屈。他还不进来,扶着书包带子问。
“我要换鞋吗?”
我努力的把自己摊平去盖上那个大窟窿,听了江尘的话不禁觉得有点想笑。
别说江尘那小白鞋会把我们家地踩脏了,我都不舍得让这老水泥板子玷污了他那双鞋。
我大大咧咧的挥挥手,“甭那么客气了,我们家没那么讲究,你直接进来就成。”
于是江尘就弯下身子进来了,他往屋子里面走了几步,停在了那张我用来吃饭学习干活的桌子前,盯着那桌子边上的裂缝看。
我觉得让他看见这些老破烂玩意儿挺不好意思的,就挠了挠头,问他。
“我们家挺破的……还没沙发,要不你去我床上坐着,我给你拿药?”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在那粗糙的缺口处摩挲着,我连忙又补充道,”我床单都是新换过的,不脏,你直接坐没事儿。”
江尘的目光终于离开了那张房东留下来的破烂桌子,转而看向我。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疑惑的问他。
“……没什么”,江尘的手离开了桌子,他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来了,很自然的弯腰去拉桌子下的那把破椅子。
这把椅子不是房东给我留下的,是我自己去家居城挑的。我还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店员和我说,那把柳木的2000,胡桃木的1500,我说这些我都不要,就看上那把在角落里放着的了。店员勉为其难的朝我笑笑,说那把是买桌子送的。
不过我还是挺幸运的,我没买桌子,店员把那椅子卖给我了。
而现在时间证明了,那把椅子长的是丑了点儿,可是却不比什么樱桃木的柳木的差。我坐在上面吃饭,坐在上面赶作业,甚至有的时候打工累极了还瘫在上面睡觉。那椅子特包容我,现在还很好的活着呢,真是把好椅子。
现在的江尘就坐在那把好椅子上,抱着书包看着我。
他说,“没什么,我坐这儿就行。”
我从那墙上的窟窿挪开,我知道我现在身后一定露出了一大片可笑的砖头,那些砖头应该正呲牙咧嘴的冲着江尘笑。
可是江尘的眼睛一点儿也没动,就那样黑漆漆的看着我。
江尘似乎是笑了笑,“程赤,这椅子挺舒服。”
我于是就开心起来,不禁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对啊,那真是把好椅子,我程赤亲手挑的椅子,能不好嘛?
江尘在那椅子上继续坐着,我就负责给他找碘伏。桌子旁边就是柜子,那柜子特别矮,于是我就撅着个屁股在抽屉里面来回翻。
碘伏倒是很好找,毕竟我也没什么药。但可能是一下子蹲的猛了,我突然觉得左肋那里痛了起来。
这痛的太不是时候了,我脸“刷”的白了层下来,顿时有些连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了?”可能是看我太久没动静,江尘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忙咬紧了牙关,捂着左肋硬是把身子直起来,右手僵硬的握着那瓶碘伏,朝江尘走过去。
“没啥,找了挺久。”
仅有的一把椅子被江尘坐了,我就靠着那桌子的裂缝站着,手还是捂在左肋拿不下来。
我笑了笑,伸手把碘伏递给江尘,打个圆场,“要我给你涂不,还是自己涂,里面有棉签儿。”
江尘接了碘伏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程赤,你手好凉。”
“是吗?我都不知道,可能是穿的太少了。”
我没看江尘的脸,低下头去,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继续捂着左腹的位置。
我好像现在才想起来,我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晚上吃饭的钱也变成游戏币一枚一枚的滚在地上了。不知道又是被哪个人捡了起来,是不是拿了我的泡面钱正在打“魔兽”呢?
我也想打魔兽,可是我现在真的胃疼,饿的胃里哪哪儿都直抽抽,像个破烂袋子似的一直疼。
“江尘,你自己涂吧行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
妈的,那么好的椅子,我当时为什么不再买一把?这胃疼的我真想坐着,真想蜷起来按着,站着太疼了,我站不住。
我靠着桌子,还没直起身来呢,就一个劲的往下出溜。整个人蹲在地上时,我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诶你说,江尘会不会觉得……我是上厕所憋不住了才蹲下去的呢?那多……
可是江尘显然比我聪明的多,我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疼的直喘气儿时,他已经跟着蹲了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那张皱着眉的脸。
江尘的脸色不好看,他用手扶着桌子上的裂纹,眉心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冒出青筋的手臂。
“程赤,你哪儿不舒服?”
我的大爷啊,让江尘来我家不是给他处理伤口的吗,怎么碘伏还没涂呢,反倒先照顾起我来了。
真是不该啊,不该。
我有些不适应别人这么关心的看着我,偷摸捂着胃硬着头皮回,“没哪儿不舒服,你涂你碘伏去,我这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胃疼的我挺烦躁,抬起头来看江尘还不走,我于是又催促,“真没事儿,我就是没站稳。”
江尘和我蹲在一个平面上,定定的看着我。
他说,“那你为啥不起来?”